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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
陆盏紧紧握着日记本。
他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痛得心脏一抽一抽。她对他的表现，他一度认为她不爱他，他以为她一直在想着别人，怕自己越陷越深，刻意跟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陆盏很遗憾，因为许楠桑每一个以为他没有回家的时候，他其实都在楼下坐着，他经常点一支烟，在楼下一坐就是一整晚，他想上去，可又没有勇气，最后在天亮时，又重新开着车子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陆盏以为许楠桑是默许他离开她的意思，是她觉得他可有可无，现在回过头去想，她分明是开看了，以为他不喜欢她了，所以不再挽留他。
许楠桑不会主动去挽留人的，他既然要走，她不会挡住他的去路。
于是他们关系每况愈下，越发疏远，她甚至不会再来找他。
陆盏自己呢，他想给她足够的时间，他不信时间够了，她还一直忘不了徐斯言。他在她还放不下徐斯言的时间里，给她自由，他离得远远的，让自己不心烦，也不干涉她。
缓个一年，她总能忘记他了吧？
可是陆盏自己没有等到一年，有一次许楠桑生病了，他就跑回去看她了。她看起来非常脆弱，虚弱的如同纸片人，陆盏跟她并不交流，但照顾得尽心尽力，许楠桑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话的意思，在他看来，就是不想理他。
陆盏警告自己，不要自讨没趣。但控制不了自己，还是率先说道：“楠桑姐，不管怎么样，遇到事情，你就忍忍联系我吧。”
就算她厌恶他，对他不喜欢，他也不想看她难过没人照顾的模样。
许楠桑先是愣住了，随后忽然走上前把头埋进他怀里。
陆盏一直认为，她当时是因为脆弱，需要一个依靠。谁又明白她一个人黯然神伤了多久。
陆盏很想揍那个时候的自己一顿。
他是一个男人，却没有保护好她。他让她这么难受，日记里她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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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楠桑从宴席离开，在停车场里一眼看到了陆盏。
他失了魂，看见她后急切朝她走过来，一把把她拥入怀里。连连道歉：“楠桑姐，对不起，对不起。”
许英芝看了，便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故意装作去接电话了。
许楠桑温和道：“先送姑姑回去，有什么我们回去说。”
陆盏听进去后，先把许英芝送回了家里。
车上只剩下两人，陆盏遂提起正事，道：“那本日记，我看见了。”他隐隐哽咽，又绷不住的架势，“我其实每天都在楼下，怕你烦我，以为你对我的去留无所谓，多一个我，只是多了一个你对徐斯言感情寄托的工具，少一个我你也不难过。我害怕看见你眼底的无所谓。没有真的不喜欢你。”
他说着，想伸手给自己一耳光，仿佛这就能打到当年那个陆盏身上，许楠桑赶紧上前阻止，道：“陆盏，你敢。”
陆盏不敢，把手缩回去了。他还是气，还是心痛，想给当年的自己一脚。
许楠桑道：“我也就是怀疑过一段时间，后来你来医院找我，我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有后来，她得知陆国山是害她父亲的帮凶之后，用跳楼来解脱自己和毁了陆盏，来报复陆国山。
几次求婚，她故意提到徐斯言，他认为她婚是跟许斯言求的，他不肯答应。外人眼里，他是腻了。许楠桑却很清楚，他不愿做人替身而已。
“以前我也不够成熟，对你也不够好，我们都有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
陆盏低着沙哑的嗓子，道：“我当时一点都不知道，你其实喜欢我。我今天看到的时候，心都碎了。”
许楠桑道：“一开始只是好感，但慢慢就喜欢你了。就跟现在，几年相处下来，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不是吗？”
“所以当时，没有怎么把我当成徐斯言替身，对吗？”
“你们性格不一样，有时会认为你们像，但我知道我跟谁在一起。”
“他偷偷亲过你，我大四的时候，当时我气得头都要炸了，他居然亲我女朋友！我以为你是默认的，你知道这事吗？”
许楠桑很茫然：“什么？”
陆盏气愤道：“他这人真卑鄙无耻。”
陆盏在老年之后，也会经常调侃自己：“我当年，可真傻啊。所以我后面单身活该，早知道应该多看两部偶像剧，就知道自己敏感，顾着那点自尊心，我现在要是回去能把当时的自己打死。”
小辈听得津津有味。
小蝴蝶盯着自己的孩子，道：“高兴什么，他打死他自己，咱们就都没有了。”
至于现实中，没有子孙满堂，也有一个漂亮的外孙和外孙女了。


503
陆盏跟许楠桑的爱情，并不是一帆风顺。
许楠桑不够好的身体，已经为后来会出意外，埋下了祸根。
也就是小蝴蝶十五岁生日的这一年，许楠桑在厨房洗着苹果，端着苹果往外走时，忽然整个人昏迷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当时陆盏还在来的路上，小蝴蝶已经是脸色惨白，许英芝急得一团乱，还好叶晨曦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她被飞快送去了医院。
陆盏在接到电话时，腿软得直发抖，他握着手机，坐在车上一片迷茫，忽然音乐声响起，惊到了他，他刹那间爆哭出声。
男人哭泣，大多隐忍克制，或是讨好装可怜，情到深处也不会有如此悲痛局面。驾驶座上的陆军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是许楠桑出事了。

他也心慌，但镇定的联系了叶晨曦，把陆盏带到医院时，他早就变成了一副躯壳。

“陆盏。”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麻烦你们帮我照顾好小蝴蝶。”
陆军按住他的肩膀，道：“不会有事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陆盏这番无助的模样，无助可怜，无计可施，只是一个可怜的普通人。所有人在这种时刻，都束手无策，钱也改变不了什么。
“陆盏，真的不会有事的。”他很严肃的说。
陆盏慢慢也冷静下来，他此刻还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他不能垮。
小蝴蝶在看到陆盏的一刻，就猛的朝他奔来，哭的撕心裂肺：“爸爸，怎么办？”
她紧紧抱住陆盏，崩溃得涕泪横流，她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是最崩溃的。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人，她最依赖他。
陆盏跟车上完全不一样，异常冷静，他从容坚定的说：“小蝴蝶，没事，别怕，妈妈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妈妈很快就会出来的，以后我们得对妈妈更好，好不好？你看，爸爸一点也不担心，对不对？”
他看起来胸有成竹。
陆军感受到了他对这个家庭的支撑，他就是顶梁柱。陆盏好受吗？不好受。他分明崩溃不已，比起小蝴蝶有过而无不及，但他此刻，得给家人力量。
一个顶梁柱，记得保护好家庭，哪怕他自己已经心碎。
小蝴蝶在他的安抚之下，渐渐冷静下来。但陆盏还是慢慢的拍着她的背。
所有人都在等着，所有人都在乞求。
陆盏想，只要许楠桑回来，拿他的命去换都可以。老天爷帮他这一回，他后半辈子就努力攒功德。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做好事。
他在医生面前，卑微渺小恳求，视他们如上帝。如同虔诚的信徒，希望他们能把他最爱的人给带回来。
时间流逝，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这一过，便是一夜。
好在最后，许楠桑被抢救回来了。
医生出来公布这个消息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人的眼泪在这一刻，能够止住。
小蝴蝶看见陆盏悄悄背过身，肩膀一抖一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没有上去打扰他。
她的爸爸，这十年时间，早就成为她们的靠山。一个顶梁柱默默的眼泪，她不必拆穿。


504
许楠桑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喊陆盏。
等到陆盏走到她身边时，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眼底带笑，安慰道：“没事了。”
陆盏在她面前没哭，但握着她的手，一直在亲吻着，像是在亲吻一件绝世宝物。
他们理解不了他的害怕，许楠桑跟他共同渡过十年，他们早就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她知道他有多难过。
“没事了，没事了。我只是睡了一小会儿。”许楠桑一遍又一遍安慰他。
陆盏终于露出个笑容，声音依旧发抖：“我以后，不会再出差了。”
他认为只要他在，他一定会更加及时。
陆盏靠在床边，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心疼说道：“你吃了好多苦。”
小蝴蝶替他们关上病房的门。爸爸妈妈虽然不年轻了，但十年来，感情却越来越好。最开始在一起还稍显心浮气躁，越到后面，感情沉淀下来，他们几乎不会离开对方很久。
对爸爸来说，妈妈是最重要的。所以哪怕她也很想上去跟妈妈说说话，她也还是选择把这个时间，先留给爸爸。
半个小时之后，陆盏出来，道：“姑姑，小蝴蝶，你们进去看楠桑姐吧。大家守了一晚上也累了，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许楠桑恢复这段时间，每天都是陆盏亲自照顾。夫妻的意义便是，即便有很多不够体面的事，但可以暴露在对方面前，对方除了心疼之外，不会嫌弃。
小蝴蝶很多时候都很动容，在她爸爸伸手去接妈妈呕吐物，在他给她处理脏东西时，爸爸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妈妈也不会不好意思。他们帮彼此的忙，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就是相濡以沫吧？年轻时候他们都不够美好，很多不足之处，可十年时间，他们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彼此的依靠。说了没用，行动才有用。彼此就是另一个自己，一样重要，这样一直到老，陪伴对方到自己对人生的最后一刻。
小蝴蝶不想要爱情有多轰轰烈烈，但能像父母这样，能成为对方所依，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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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楠桑出院时，收到了陆盏准备的玫瑰花。
这时的陆盏，不再风华正茂，脸上爬上了几条细纹，即便年轻于同龄人，但也不再是小伙子了。可在许楠桑面前，他表现得还是如同二十岁的少年，内心依旧浪漫。
我们老去，但浪漫不会变质。
“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许楠桑伸手接过花，有些无可奈何。
“什么一把年纪，你在我眼里一直就是楠桑姐，你很漂亮，从来都很漂亮。”陆盏道。
“你不如干点正事。”
可是正事，也是陆盏干的多。很多家务，许楠桑不喜欢别人碰，最后都是陆盏干的。
陆盏知道她喜欢，在笑：“花是自己种的，给你种了好多。”
曾经有人给她准备过一片花海，他不甘落后于人。要给她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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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楠桑身体恢复得很好，陆盏更加注意她，她也就越发被照顾得好。
他们步入中年，老年，从来都是携手一起。吵架次数也屈指可数。并且陆国山回来，许楠桑也好生对待，让他寿终正寝。
陆盏五十岁这一年，公司的事情，甩手不干了，全部交给小蝴蝶：“我要带你妈旅游去了。”
小蝴蝶早意料到，安分守己的接过公司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下一个许楠桑啊。”
“哎，许楠桑当年，那可厉害啊。”
“我们都老了。”
世界属于新一辈的人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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