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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身体一怔，望着静安期待的眼神，却回答不出。
她不知何时出的宫，外面，暴雨依旧。
苏黎撑着伞，望着如墨的天空，脑海中都是静安公主满眼期待的样子！
她知公主虽身为皇族，却从来身不由己。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苏黎走了很久，好不容易回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府，可还没进去。
一道熟悉地身影冒着大雨匆匆而来。
她看清，才发现是自己娘家的小厮。
“小姐，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苏黎闻言，瞳孔一缩，手中的伞几乎握不住。
立马跟着小厮回顾家。
路上，她才得知，兄长得罪了权贵，被人诬陷入了狱。
赶到顾家时，前厅中，顾父正与妾室和庶子用膳，见她过来，众人一愣。
顾父则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先退下。”
妾室抱着孩子退下去。
苏黎这才走上前：“爹，哥哥的事……”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顾父淡声道：“你哥自诩清高，不懂人情世故，如今得罪高官，都是他咎由自取。”
苏黎听到此话，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回过神，她缓缓跪下，磕头。
“爹，大哥不懂为官之道，还请您救救他。”
苏黎来的路上已经听小厮说了，黎县受灾，哥哥作为一县之主，为了平民百姓，开仓赈济灾民。
没想到却得罪了朝中有权有势的高官利益，因此被诬陷贪污。
可自己不过是个女官，无权无势，救不了哥哥，讨不了公道。
顾父见状，精明的眼中却满是算计。
“婉儿，你比你哥聪明，该知家族利益为重。”
苏黎磕着头，听闻这话，仰头看向父亲，血顺着额头落下。
顾父也不再多说，直接命人将她赶了出去。
随着紧闭的顾府大门，苏黎的心也渐渐凉了下去。
顾父有几个庶子可以继承顾家，而她只有这一个同胞的亲哥哥。
她一定要把哥哥救出来……
苏黎没有回去，而是去到了大牢。
打点狱卒后，她才终于见到了靠在墙角浑身是伤的哥哥顾谨墨。
苏黎的眼眶瞬间发红：“哥哥……”
顾谨墨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力的抬眼看过去，而后强忍着痛，脚步踉跄来到苏黎面前。
“婉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黎强忍住泪水：“哥，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顾谨墨却摇头。
他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妹妹也被牵扯进来。
“这件事你不要管，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你快走吧。”
哥哥跟她说的两句话，句句是让她离开这里。
苏黎只得先走。
锦衣卫府邸。
夜幕降临，封瑾在前厅用着晚膳，却迟迟不见苏黎。
他眸色渐深，正要询问身边小厮。
接着就见苏黎浑身湿透走了进来。
“还知道回来，谁准你侮辱柳雪？”
苏黎闻言，没有回答，只疲惫地看向他：“你知道我兄长被陷害入狱吗？”
封瑾面色微变，却没有回答。
苏黎见状，还有何不明白。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是朝廷的鹰爪，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兄长被抓的事。
“你可以放过我兄长吗？你我都知道，他无罪。”
苏黎知道他手眼通天，要放过一个小官吏，不过是小事一件。
然而却听他说：“顾谨墨的事，本督不会插手。”
这一刻，苏黎觉得自己宛如跳梁小丑。
封瑾愿意为了柳雪逼礼部，却不愿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妻子，放过一个无罪之人。
苏黎一路回到自己的卧房，忽然明白了母亲离世前对自己说的三个字：莫强求。
她让丫鬟碧草拿了纸笔来，而后一个人坐在案台前，缓缓写下了一封和离书。
写完，她又将其小心收了起来。
夜黑如墨，大雨依旧。
苏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去了封瑾的书房。
书房中，烛光随风飘动。
封瑾听闻她的脚步声，没有抬眸。
“出去。”
苏黎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走上前。
“我知兄长得罪权贵，不好相救，我只求你帮我留下他一条命。”
她是真的没了办法。
封瑾闻言落下笔，鹰眸看向她：“本督不会寻私。”
苏黎瞳仁微缩，仰头望着他：“是不会寻私，还是不会为我寻私？”
封瑾沉默了。
“那我求你把掌事之位还我。”苏黎又道。
她想只要领舞促进两国邦交，就可直接向皇上求情。
“不可能。”
被一次次拒绝，眼泪再也忍不住溢满了苏黎眼眶。
……
几天后。
苏黎刚从宫里出来，一道苍老的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顾父看着她，笑着道：“婉儿，爹终于等到你了，你去跟夜寒说，让他去疏通关系，把爹爹往上调一调。”
苏黎闻言，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在大牢内受苦，他想的却是加官进爵？！
苏黎心里不由得悲凉。
“爹，女儿准备和封瑾和离了，您的要求女儿无能为力，您回去吧。”
话音刚落，苏黎便被顾父迎面而来的一掌扇的跌倒在原地，半张脸瞬间通红。
顾父慈爱之相消失无踪，脸上盛怒：“封瑾何等人物，岂会同意与你和离，被世人耻笑，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说完，他甩袖愤然离开。
苏黎眼底含泪，强忍着一言不发起身。
锦衣卫指挥使府。
近些日，苏黎回来的都很晚。
自上次的事后，她再没主动与封瑾说一句话。
偌大的府邸，封瑾一个人吃着晚饭，有些食不知味。
“吱嘎！”
房门被推开，他抬头一眼就看到苏黎脸上鲜红的指印。
封瑾眸色微变：“谁打的？”
苏黎闻声，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回，独自回到内院。
封瑾见她把自己当空气，心里发闷得厉害。
……
两日后，戎国使团进京。
当今皇上在广阳殿设宴。
皇亲国戚、使团、文武百官皆按照职位端坐，只有封瑾坐在离皇帝不远的位置。
众人没一人敢异议，都惧怕他锦衣卫都使的手段。
不多时，教坊司献舞，鼓乐齐鸣之时，柳雪身着霓裳华服，领着伴舞们从殿外缓步而来。
众人皆被她华丽的衣裙吸引！
而大殿上方的封瑾目光却落在了人群之中的苏黎身上。
她和其他人一样，身穿素纱单衣，和柳雪相比，仿佛淹没在了人海。
封瑾恍然想起前些日苏黎含泪问自己，能否将掌事之位还给她……
他心底莫名不适，就要离开。
忽然就听一旁使团之人道：“此女子更适合领舞。”
封瑾看过去，就见台上柳雪舞艺不精，舞步已乱。
而这时，身处末尾的苏黎担当了她的位置，不仅仅将柳雪的殿前失仪掩盖。
还比柳雪的舞姿更为飘逸出尘！
封瑾不得不承认，苏黎确实更适合掌事之职。
此刻殿上，柳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黎的身上，眸色一寒。
舞蹈眼看就要顺利落幕，一条靛青色丝带从大殿上方垂下。
只见苏黎手握一条青丝带，借着巧劲凌空而起！
同时，丝带上空包裹的花瓣随即飘飘洒洒落下。
苏黎在花瓣雨中飞舞，宛如天人，好不漂亮。
她看着这一幕，眼眶湿热，只要这次能让皇上和使团满意，她就可以求皇上重审哥哥的案子。
然而，就在她飞在最高处要往下落之时。
“撕拉！”一声。
她手上方的青丝带骤然断裂……
大殿上方，封瑾瞬时起身。

“嘭——！”
苏黎随着断裂的青丝带一起重重跌落在大殿之上。
周围霎时一派寂静。
苏黎强忍着骨裂之痛，跪在殿上。
柳雪也跪在了她身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夜寒说你不懂事，所以要给你点教训，你别怪我。”
闻言，苏黎脸色煞白。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殿堂之上，皇上威严的声音响起。
“拖下去，杖毙！”
苏黎身体一颤，脸色发白。
她缓缓抬头，正要开口解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封瑾身上。
看着他清冷淡然的眼眸，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收回视线，在被带走之时，余光又看见了下座之上的顾父。
只见顾父神情慌张得不敢看自己！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丈夫不爱，爹爹也不喜……
没有求饶，苏黎就要被侍卫带走。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殿前朝着她奔过来，死死抱住了她。
“住手，谁也不能带走婉儿！！”
静安公主说完，含泪看向皇上：“父皇，孩儿不要婉儿死，求父皇饶了她。”
她说完，拉着苏黎就磕头。
苏黎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身影，怔在原地，眼尾发红，什么也说不出。
她没想到最后救她的，不是她的夫君，也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没有任何血缘的公主。
“公主，婉儿犯错该当受罚，你快些回去吧。”
苏黎欲拉静安起身，然而一向听她话的静安却固执地继续磕头。
她虽傻，却也知杖毙是何意。
静安公主的额头都磕破了。
皇上皇后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自是不忍她难过。
最后，苏黎被罚二十个板子了事。
……
夜幕笼罩。
苏黎被送回来时府邸时，身上衣物已染红，看不出本来颜色。
碧草看着她被打的皮开肉绽，一边落泪一边给苏黎上药。
等药上完，苏黎额头都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细汗。
她安慰碧草，让其先去休息。
等碧草走后，她忍痛起身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嘎吱——！”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黎偏头就见封瑾一身寒意而来，没等来人开口，她苍白的唇轻启。
“你知道吗？经此一事，我再也不能跳舞。”
封瑾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眸色渐深：“你想说什么？”
苏黎望着他那熟悉俊美的脸，这脸她看了五年，到现在却发现从没真正的看透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封瑾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为了柳雪，不惜置自己于死地。
“既然你心里从来没有我，当初为何要娶我？”苏黎忍不住问。
封瑾不由嗤笑：“当初是你仗着静安公主的喜爱，强逼着我娶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苏黎眼神空寂，没有再解释。
当初两人的成婚确实是公主求皇上所赐，可苏黎并不知情。
她虽心仪封瑾，却不会做强逼之事。
封瑾见她不言语，将手中暗藏的金疮药落下后，转身离开。
……
这一夜，孤枕难眠。
苏黎躺在卧榻上，脑海中都是今日之事。
她才发现，除了哥哥。
在这世上真心待自己好的，也就只有公主了。
想明白这些，天色没有亮，苏黎就等在了封瑾主院门口。
羌国终年阴雨，虽是夏日，但凌晨却透着寒意，侵入骨髓。
卯时，封瑾穿戴好官服，正要去上朝。
走出院门，就见苏黎站在外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黎听到声音抬头：“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
苏黎视线与他平视，一字一顿：“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