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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城眼睛从她身上，移向地面，检查单倒是不少。
“你来医院干什么？”
许乔桑眼见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些单子上，她忙蹲下身去。
她心里紧张，强抑制着手抖，将检查单拿起来后塞到了包里。
“你不说爷爷催得紧吗？这么久没怀上，我来做个检查。”
傅南城眼神犀利，端详她的脸，“那为什么不去华兴医院？”
那里的不孕不育科，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
许乔桑极力找着借口，“我不是怕遇见你的同事，丢脸么？”
傅南城走近她跟前，“有病治病，有什么好丢脸的？”
“万一查出来我没事，那所有人都会知道有问题的是你。”
男人的脸色微紧，这阴阳别人的本事倒是见涨了，不过他最近确实被家里人催得头疼。
“我待会正好没事，带你去华兴医院做个检查。”
许乔桑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用了，我都做完了，我很正常。”
“是吗？”傅南城将手伸到她面前，“检查单给我看看。”
许乔桑无语住了。
幸好傅南城没有纠缠，“别的医院我信不过。”
他走出去一步，回头不悦地盯着她，“你走不走？”
许乔桑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傅南城一个电话，医院的检查室就已经被腾出来了。
负责检查的医生很是客气，“傅太太，您把裤子脱了，上床。”
许乔桑望了眼站在边上的男人，傅南城五官正挺，天生的绝色，下了床一点骚气都不外露，他往床边的椅子上坐去。
“她抹不开面子，把帘拉上吧。”
医生轻笑了声，“夫妻之间，还害羞啊？”
许乔桑还好是穿了条裙子的，但她脱下底裤时，布料摩挲着大腿。
傅南城喉间痒痒的，透过帘子，看着她躺下去，屈起了腿。
这个姿势……
他手里的打火机叮的一声打开，强行稳了稳心神。
医生检查得很细致，许乔桑紧张地抓着床单。
“傅太太放轻松，进去一下就好了。”
“嗯……”
她不知道是因为不适还是什么，发出了一声颤抖的音。
许乔桑腿绷得更紧了。
傅南城则是全身都紧了。
“好好检查下，一年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怀不上？”
医生不敢懈怠，仪器也都上了，许乔桑最怕这些检查，被折腾得不轻。
“有些报告要到下午才出来，到时候我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许乔桑穿好了内裤，还有些疼。
她听到椅子被推开的刺耳声传来，紧接着，一双手拉开了帘子。
许乔桑忙将裙子放下去，傅南城抓起她的一条手臂，想要扶她起来。
她想到了昨晚的那通电话，莫名觉得恶心。
傅南城个头高，许乔桑的目光落在男人的细长手指上。
这是一双手术医生的手，救死扶伤，但许乔桑懂这个男人，他从内到外，都是一把狠骨头。
她撇开了他的搀扶，“我已经做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什么？”
“怀不上孩子，就一定是我的问题？说不定是你不行。你昨晚都喝药了。”
傅南城俊脸发黑，旁边的医生吃了好大的一个瓜。
不能够啊，不都说鼻子大的男人厉害吗？
傅南城气急，他身份摆在这，总不能跟她在同事面前，争执他到底行不行的事，多掉份！
他的凉薄都透在脸上，转身走了出去。
许乔桑简单收拾下，跟医生道谢后离开。
来到走廊上，强烈的光射过来，许乔桑听到有小护士在跟傅南城打招呼。
“傅主任好。”
他淡淡地应声。
但许乔桑抬起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很模糊，她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了。
许乔桑有些惊慌，怕被傅南城看出来，她着急上前两步，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傅南城扭头看她，“刚才不挺能的？”
即便隔得这么近，可许乔桑已经看不清傅南城脸上的表情了。
她勉强扯了唇瓣，“我们好歹是夫妻，牵个手，能少你一块肉？”
许乔桑话音落定，傅南城的手就抽走了。
她听脚步声，他似乎走得更快了。
许乔桑急忙要追，肩膀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人，紧接着就是哐当的东西落地声。
撞了她的病人家属气急败坏，“你没长眼睛啊？我准备的饭菜全撒了，你是不是眼瞎？！”
许乔桑只能看清模糊的人影，她不敢再乱动了。
她听到有脚步声折回来，那是傅南城的声音，“嘴巴里放干净点。”
“她撞了我，走廊这么宽，不是眼瞎是什么？”
许乔桑呼吸沉窒，眼睛确实又看不到了。
傅南城掏出钱夹，随手抽了几张红钞票。
那名病人家属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到男人冷冰冰的脸，还是乖乖闭了嘴。
“走吧。”傅南城沉声道。
许乔桑想去拉他的手，但是落了个空。

她踩出去的脚落在了那滩饭菜上，很快，地砖上多了个油油的脚印。

拿了钱的人小声嘟囔句，“眼睛真看不见吗？”
许乔桑走了几步，又被人给撞了肩膀，她痛得没有吱声。
她依稀看到靠墙有一排深蓝色的椅子，她走过去坐了下来。
傅南城见她没跟上，皱着眉头看向她。
“你不走？”
许乔桑闭了闭眼睛，“我想坐会。”
傅南城但凡对她上点心，总能看出她的不对。
只可惜这男人心里没有她。
许乔桑身子往后轻靠，视线望向傅南城站着的方位，“你能坐下来陪我一会吗？”
她不知道她的眼睛待会还能不能变好，她害怕一个人在这待着。
傅南城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许乔桑听到他接通了，“喂？”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傅主任，念薇眼睛痛得厉害，她背着我吃了好几颗止痛药。”
“我马上过来。”
许乔桑那一声‘别去’压根来不及说出口，傅南城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收起手机，许乔桑嗫嚅着，还是张了嘴，“傅南城，你能不能晚点去？哪怕陪我十分钟也好。”
傅南城看她坐在那里，整个人没什么不正常的。
一个健康的人，体会不到失明者的痛苦。
“你要不想现在走，你就坐会，我晚点送你回去。”
他的尾音蹿进了许乔桑的耳中，一字一语，锋利且冷漠。
句句钻心。
许乔桑眼圈内泛起潮湿，眼球传来刺痛感，“傅南城！”
旁边，许是有人看她可怜：“别喊了，人都走远了。”
许乔桑望了望四周，她像是被抛弃在了这，眼睛看不见后，寸步难行。
许久后，许乔桑才恢复了些清明，她拨通了冯妈的电话，让她来接她。
一直到晚上，傅南城才回来。
他身上带回了医院里的味道，他脱掉了外套，见许乔桑还没睡。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回去找我了吗？”
傅南城手指落到袖口处，慢条斯理地解了个扣子。“嗯。”
“我自己回家了。”
傅南城去浴室前，看了眼床上的女人，灯光从她的肩头滑下来，衬得她眉骨清冷。
他像是在跟她解释，“白天有两台大手术，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许乔桑漫不经心：“噢。”
傅南城洗完澡上床，掀开被子，凉气趁势而入。他靠过来时，腿触碰到了她，许乔桑躲开了。
“梁念薇的手术，是你亲手操刀吗？”
傅南城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床头柜上拿了盒烟。
他很少抽烟，许乔桑撑坐起来，冰蓝色的火焰蹿出，傅南城眉眼都被拉得模糊。
他吞吐着烟雾，说了声，“是。”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医学界的神，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台小手术罢了。”
许乔桑也幻想过，如果她的眼睛由傅南城亲自来治，那么痊愈的机会是不是会更大？
只可惜，眼角膜只有一对。
傅南城眼睛望向她，逼仄感压近，“你是从哪打听到梁念薇的？”
许乔桑伸手拨了下长发，“不用打听，我怀疑有狗仔暗恋你，所以天天盯着你的花边新闻。”
傅南城斜睨她一眼。
许乔桑勾了勾唇，“狗东西。”
男人夹着烟的手一紧，“骂谁？”
“狗仔啊，我时不时站出来替你澄清一下，我也很累的。”
傅南城嗤笑声，“你不是习惯了？”
这男人，真是狗到家了，她瞎了眼才会爱他这么多年。
烟味钻入了许乔桑的鼻翼间，她伸手挥了下，傅南城虽然平时也会抽烟，但在房间里，在她的床上，这还是第一次。
“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什么？”傅南城起身，掐熄了烟头。
“对梁念薇，是真的喜欢？”
男人肩宽腿长，背对她站着，“不知道，她挺不一样的。”
许乔桑没从他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但她知道完了。
当一个男人有了这种想法，就意味着已经心动了吧？
“我曾经做过一个调研，很多病人都觉得失明比四肢残缺更残酷……”傅南城的声音响起。
许乔桑的嗓音有些变了，裹了抖意。
她不知道傅南城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还想让她同情梁念薇不成？
“是啊，眼睛要是看不见了，就真的是废人了。”
许乔桑熄了灯，躺到床上，她伸手擦了下眼尾处，心里积压着不甘和痛楚，几乎整晚没睡着。
她一定要亲眼见见梁念薇，看看她几年都没撼动的这座冰山，究竟被怎样的人给撬起了一角。
两天过后，许乔桑在医院楼下的一家披萨店，见到了梁念薇。
“看到没，就那个黑长直，没化妆那个……”
许乔桑的闺蜜唐茴指着不远处，语气很是激动，“我看她都没发育好吧？胸都没有，你家傅狗喜欢这一款的？”
许乔桑心里发堵，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唐茴义愤填膺，觉得傅南城脑子里塞满了草。
“我让人守了几天，才逮到这么个机会的，桑桑，你家那位据说对她挺上心，护得很好，要不是她眼疾恶化来住院……我估计不一定能拍到她。”
梁念薇是彻底瞎了，吃的每一口东西都小心翼翼的。
她看着年纪很小，模样清纯，就是干干净净的一朵小白莲。
许乔桑没想到，她的情敌居然是这样的。
“唐茴，你说我输在了哪？”
唐茴一听，扭头望过去，满眼的不舍。
她搂了搂许乔桑的肩膀，“输个屁，我家桑桑容貌惊绝，美艳不可方物，是傅狗瞎了眼！”
许乔桑和梁念薇完全是不同的两款，两个极端，唐茴就爱死了许乔桑这种长相，整容都搞不出这样的效果。
“桑桑，你有没有想过，傅南城那个圈子接触不到这样的女人？”唐茴斟酌着，很注意自己的措辞。
“我听说，梁念薇好不容易才挂到傅南城的号，她家境不好，手术费都拿不出，她走的时候冲着傅南城鞠了一躬，说谢谢医生，那就不治了。”
这些，都是唐茴从护士那里打听来的。
她压低了声音，脏话都飙出来了，“草，你家傅狗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弱的小花花，然后就……”
许乔桑眼里一片冷清，低头盯着手里的杯子。
杯中的碳酸饮料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所以，他就这样沦陷了。”
唐茴还想安慰她一句的，“也不算沦陷吧，这才哪到哪啊，顶多就是觉得新鲜。”
许乔桑喜欢了傅南城三年，傅许两家联姻，傅南城以为是她用尽手段。
如今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个姑娘，那她许乔桑不是被衬托得黑心肠吗？
人啊，禁不起对比。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去教训她！”
许乔桑见状，忙拽住了唐茴的手臂。“别，再忍忍。”
唐茴无奈坐回到椅子上，许乔桑视线依旧钉在梁念薇身上。
“眼角膜的事，我本来就没什么胜算，要是跟梁念薇正面冲突了，我怕傅南城会起疑。”
有些事，她只能偷偷去做。
唐茴一脸的担忧，“但咱们能是傅南城的对手吗？”
当然不是，那是鸡蛋碰石头。
“所以我们现在在暗处，我不能跟傅南城商量着来，我只能靠抢。”
唐茴是知道她整个计划的，很险，比在万丈高空跳伞求生还险。
“我就怕即便抢到了，傅南城也会跟你秋后算账。”
许乔桑看到梁念薇正在笑着，她的前路一片光明，她当然开心了。
许乔桑唇角扯出抹嘲讽，“真到那时候，手术都做完了，我还怕他跟我算账？”
怎么的，还能把眼睛再挖出来不成？
唐茴闻言，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桑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以前想接近傅南城的女人那么多，不都折在你手里了吗？”
许乔桑一个在后妈手底下长大的富家千金，能是什么傻白甜？
唐茴又道：“干她！”
许乔桑陡然之间，好像知道她输在哪里了。
风头过盛，张扬不卑微，这些到了梁念薇的跟前，都成了致命的缺点。
有些人，她只要往那里一站，就会激发起男人的保护欲，梁念薇就是这样的。
回到西子湾，许乔桑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上的时候，傅南城回来了，见她坐在那里不动，他脸上漾出轻微的不悦。“还不收拾一下，出发了。”
“去哪？”
“季星堂的生日，前两天就跟你说了，要一起过去。”
季家祖辈开始就和傅家结了亲，关系特别好，许乔桑要是不出席，恐怕这事会传到傅家耳朵里。
傅南城长腿走到许乔桑的跟前，她微微扬起脑袋，好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他刚从医院回来，一把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眸子没了遮拦，锋利不少。
从斯文败类，成功进化成衣冠禽兽，反正都不是好货色。
傅南城垂眸，“今天去哪了？”
许乔桑心里微惊，以为他知道了。“跟朋友喝茶去了。”
男人睨着她，视线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扫。
“这口红颜色太深了，你可以试试淡一点的。”
许乔桑忍住了，要不然‘去死’两字直接糊他脸上。
不就是梁念薇不化妆吗？
她笑着点点头，“行。”
傅南城换了一身衣服后，带着许乔桑出门。
别看他是个操手术刀的人，实际上背地里玩得挺野，吃过饭，许乔桑跟着去了皇家虹都。
夜总会里的姑娘，看到有钱有势的自然不会放过，傅南城还算是安分一点，坐在许乔桑的边上，没有喊人来陪酒。
沙发上坐的人多，两人的腿紧挨着，许乔桑感觉男人身上很烫，温度透过西装裤传递过来。
一帮人喝着酒，许乔桑忽然看到季星堂凑近了，嘴角噙了些藏匿不住的笑意。
“嫂子，今天几号啊？”
许乔桑不明所以，“八号。”
“哈哈哈——”
包厢里瞬间哄笑开，跟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季星堂拍了下傅南城的肩膀，说的话也很不对劲。
“那今晚你可不能喝酒了，傅主任白天工作晚上加班，好辛苦啊！同情你——”
傅南城拉下了季星堂的手臂，让他滚。
许乔桑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肯定藏着什么事，而且是跟她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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