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第一章 凤窈  

寒冬腊月，晓雾未散。
凤窈随着第一缕晨光洒落在土地上时亦准时睁开了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轻车熟路的穿衣起床，端起桌上的茶杯便迈着小短腿飞奔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柴房门，蹲在木桶旁，在桶内舀起了水。
凤窈将水打完，护着水回到了自己的柴房之中。
柴房内极度简陋，只有一张床跟一张桌子，便堆满了杂物跟成捆的干枯树枝。
她将水杯放在桌上，又吃力地将凳子往柴房的另一头拖了过去——
柴房内还有一间屋子，然此刻那房门被厚重的锁链锁着，只留下一扇能够望见里头的窗户。
绵将凳子拖到了窗户下，又将水杯搬到了凳子上，这才爬上了凳子。
——这一套动作，小姑娘做的行云流水，可见已做过不下百次。
一手护着水杯，一手抓着栏杆，踮着双脚敲了敲窗户，小声喊：“奶奶，你在不在呀？”
随着衣料摩挲枯草的声音，窗户那头便探出一个年迈的妇人。
她一脸憔悴的看着凤窈，伸手将茶杯从窗间的缝隙之中接了过来，一边咳嗽一边念叨：“凤窈，你莫要去水井旁边，若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奶奶该如何……如何交代呀……”
“奶奶说过很多次了，凤窈都记着的，只是在水桶内舀的。”
她双手攀着窗户，奶声奶气的哄着：“昨天阿娘又发脾气了，奶奶今日都不要同他们说话，阿娘就不会来骂奶奶了，等奶奶病养好啦，爹爹就会放奶奶出来陪着凤窈玩的。”
闻言，老人眼神黯然，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凤窈的脑袋。
凤窈被老人抚摸，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天真道：“凤窈过会儿就来送吃的，奶奶就不会饿啦。”
她贪恋的用自己的脸颊蹭着老人粗糙的手掌。
“凤窈，奶奶让你藏好的东西你可有乖乖藏好？”
老人浑浊的双眸泛出了泪珠，却是低声询问自己的孙女：“没有叫你姐姐继母那群人瞧见过？”
凤窈点了点头，邀功一般：“凤窈一直都藏的好好地，奶奶，你等凤窈一下。”
她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蹲在床尾边将一堆枯枝搬开，又将砖头挪开，伸手从洞中摸出一个包来。
那粗布灰蒙蒙的，凤窈拍了拍布包上的尘土，这才转头递给了老人。
老人将布包缓缓打开，露出了里头一块十分精致的月牙状玉佩。
那玉佩莹润如酥，成色极美，同老人现下的处境显得格格不入。
“奶奶，凤窈为什么要一直把它藏起来呀？”
小姑娘的语气天真，却换得老人微微叹了口气。
老人摸着玉佩上那个“绵”字，只是喃喃道：“凤窈，你得藏好，这东西可十分重要。”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凤窈身份的证明。
凤窈并不是赵母的亲孙女，而是赵母在路上拾来的。
彼时赵母的儿媳多年无所出，赵母便与其一同上佛寺求子，恰好在半路捡到了凤窈。
出生不久的婴儿被置于篮子之中，身上还带着血迹，不住啼哭。
她的身侧除了一块镌刻着“绵”字的玉佩，便再也没有旁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赵母二人都不识得东西的出处，却也知晓价值不菲，来历不同寻常。
她们上山原本是为了求子，却在路上捡到了一个孩童，见其生的可爱，又十分有缘，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收养为赵家女，便用玉佩上的字取了名字，唤做凤窈，对其疼爱有加。
只可惜凤窈不足一岁之时，赵母儿媳便因病去世，之后过了半年赵丁便又娶了续弦。
那续弦刘氏性子泼辣，作风亦不大正，赵母早些年便知晓其偷偷同自家儿子勾搭上，一直未曾松口同意其入府，奈何那半年刘氏伏低做小，却是生生骗过了赵母，最终应下了亲事。
入门后刘氏便露出了原本的作态，不知如何说动了赵丁，二人竟是联手将赵母关了起来。
赵母知晓赵丁是个白眼狼，亦深知刘氏这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旦叫他们瞧见了这块玉佩，只怕便会立刻抢占过去，或是自己佩戴，或是卖个好价钱，绝不会为凤窈着想的。
赵母不禁叹了口气，郑重的同凤窈吩咐：“凤窈，这个东西一定要好生藏好，莫要叫人骗了去。”
她心中明白，这块玉佩证明了凤窈的来历大有来头，亦是凤窈认祖归宗的唯一证明。
如今她已经年迈，日后总有护不住凤窈的时候，到那时候唯有这块玉佩能够保住凤窈。
******
刘氏跟赵丁起床的时候，凤窈已经就着水桶内剩下的水乖乖洗好了脸。
赵素素跑来后院瞧见凤窈坐在阶梯下晒太阳，便站在门口朝着身后大声囔囔：“阿娘！阿娘！你快来啊——凤窈她个懒丫头一大早在这里偷懒呢，你快来瞧瞧呀——”
她的声音又细又长，将凤窈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跑到了赵素素的面前。
赵素素是刘氏带过来的孩子，刘氏总共带了三个孩子过来，两个姐姐跟一个哥哥，她们都跟刘氏一样，生的尖酸刻薄，也跟刘氏一样，既不喜欢凤窈，也不喜欢凤窈的奶奶。
凤窈小心翼翼的解释：“姐姐，凤窈没——”
她还没有说完，赵素素便惊叫了一声，一把将她推倒，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气势汹汹吼她：“谁让你站的离我这样近？！我这可是今日刚刚做好的衣衫，若是被你弄脏了怎么办！”
赵素素生的圆头圆脑，又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衫，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一般。
跟穿着灰扑扑的，像是个小乞丐一样瘦弱的凤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谁许你喊我姐姐了！”赵素素皱着眉头瞪她，大声囔囔，“你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刘氏很快便被赵素素的声音吸引了过来，骂骂咧咧的：“尽是些好吃懒做的软骨头！我养了你那么几年，如今你却是半点活儿都不干，还当自己是府中的小姐不成？！”
绕过长廊，刘氏出现在门口，见凤窈摔在地上，脸色便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伸手从那旁边拽过一截枯枝，气势汹汹的朝着凤窈打了过去。
“你这个臭丫头！衣服便是不要你洗，竟是让你这般白白糟蹋，我日日忙上忙下的，你却是半点都不让我省心，跟你那个早死的娘一样，你跟那个老骨头都要气死我不成？！我非要教训你一顿！”
第二章 嬷嬷
早在刘氏拽起枯枝时，凤窈就飞快解释道：“不是绵——”
那截枯枝在下一秒便落在了她的身上，疼的凤窈眼泪都出来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解释：“凤窈知道错了，凤窈不是故意的——啊！”
粗糙的树枝打在了凤窈的手背上，瞬间便成了红红的一条印子。
凤窈知晓顶嘴跟辩解只能换来刘氏的毒打，便默不作声的掉着眼泪，双手抱着头往地上一滚，一声不吭的任由鞭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是咬着自己的唇角，一个字也不敢出。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声呵斥响了起来：“一大早的便是半点清闲不得？！”
凤窈双眸含泪的抬起头望向来人，眼底带着几分期盼。
赵丁却看也不看凤窈：“那嬷嬷都到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叫人家好生难等！”
闻言，刘氏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急声道：“人竟然这样早就到了？”
赵丁蹙了蹙眉头，看了一眼凤窈，呵斥道：“收起你的眼泪！”
“今日家中来了客人，若是让人瞧见你哭哭啼啼的模样像是什么样子！简直丢我的脸！”
凤窈望着呵斥自己的赵丁，只觉得今日的期盼又被赵丁全部打破，不由得失落的低下了头。
赵丁压根没有将凤窈放在心上，旋即便移开了视线：“素素，你姐姐呢？”
赵素素不开心的撅着嘴巴：“姐姐在梳洗呢，可我的衣裳都让她给弄脏了，她竟然这样欺负我。”ʟᴇxɪ
刘氏听见赵素素这般说，立刻便走了过来去看女儿的衣裳，她倒也并未仔细看是否有脏污，只是柔声哄着自己的女儿：“好好好，那不是做了好几件衣裳嘛，你去换一件更漂亮的就是了。”
“我不要旁人洗衣服，”赵素素抗议道，“既然是她弄脏了我的衣裳，那就要她洗！”
“好好好，那就让她给你洗，快去换衣裳，可莫要叫嬷嬷等你。”
刘氏慈爱的摸了摸赵素素的脑袋，转头看向凤窈时便一脸凶恶：“听见了没？今日你弄脏了素素的衣裳，你便在这院子里头给素素将衣裳洗干净，莫要乱走，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刘氏说要罚凤窈洗衣裳，那就要凤窈自己将衣裳洗干净，但到底念着凤窈是个幼童，反倒是将赵母放了出来打水，同凤窈一道洗衣裳，只是仍旧不许她们二人出这院子。
冬日的井水冰冷刺骨，凤窈的手浸在水中，冻得通红，脸上尚且挂着未干的泪珠。
抽抽搭搭的小姑娘揉着自己红通通的眼眶，又往冷冰冰的手上呵了口气。
“奶奶，您坐着，凤窈、凤窈自己来。”
赵母看着凤窈的麻布衣裳上，因为那枯枝抽落而遗留下诸多长短不一的划痕，冷风便从那破口处灌了进去，冻得小姑娘一边发抖一边还要假装不冷：“绵、凤窈没事，凤窈不怕的。”
年迈的老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喃喃：“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门口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院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刘氏一眼就瞧见了院中的祖孙二人，登时怒了起来：“叫你们洗个衣服都这般慢吞吞的，那么一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真不知晓养你们有什么用，莫不是要气死我！”
凤窈缩了缩肩膀，也不顾冰冷的水，连忙将手泡进了水中：“凤窈没有偷懒，您不要生——”
刘氏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衣裳丢给了凤窈，一巴掌便拍在了凤窈的后背上，凶巴巴道：“谁要听你说这些废话，你快去将这衣裳给我换上！”
那衣裳落在了凤窈的怀中，凤窈一头雾水的抬起了头。
她认得这衣服是给家中的下人穿的，唯有家中有客人来的时候才会让人穿上。
但是凤窈从来没有份，因为在刘氏等人的眼中，凤窈是不配出现在前厅的。
“耳朵聋了是不是？！叫你换衣服你乖乖就是了，难不成还要我打你一顿？”刘氏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凤窈，“一会儿出去之后你便站着，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吩咐你就闭嘴站着。”
刘氏带着凤窈入了前厅，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瞪了她：“去站着，不许乱动！”
说罢，门口便走进来两个穿着精致，面色严肃的嬷嬷。
见到来人，厅上的赵素素跟赵嫣嫣便站了起来，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行了行礼，语气是凤窈从未听过的温柔：“素素（嫣嫣）见过两位嬷嬷。”
“嬷嬷，这便是府中两位小女。”
刘氏笑道：“我家夫君过几日便要迁上京中，烦请两位嬷嬷教教她们京中的规矩才是。”
“府中小姐若是听话知礼，老奴自然尽心尽力教导。”
凤窈听着几人说话，总觉得她们说的云里雾里，脑袋便开始晕乎乎的：阿爹是县城小官，但是要入京是什么意思？是升官了所以才要去别的地方么？阿娘一向不喜欢自己，会带着自己去么？
凤窈难过的想：难道阿爹不要她了么？如果不要她了，那她跟奶奶应该怎么办？
以前凤窈见过几个倒在路边的孩子，她们穿的破破烂烂的，独自一个人缩在街上，大家都说那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凤窈想，自己跟奶奶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么？可是奶奶还在生病啊……
凤窈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心里无比牵挂着在柴房之中的奶奶，若是她不在的话，奶奶一个人在院中摔倒了怎么办，她昨日没有吃东西，今日也没有吃东西，此刻也觉得肚子无比饥饿。
她心中担忧而又无措，冷不丁便被推了一把。
刘氏瞪了她一眼，语气不悦：“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给小姐奉茶？”
说罢她笑道：“素素向来心善，平日太过于惯着她们了。”
赵素素偷偷瞄了一眼那两个同刘氏说话的嬷嬷，忍不住有些放松的伸了伸自己的手臂。
这一伸，她便将一旁桌上的茶盏撞翻，尽数都泼在了凤窈的衣裳上，将凤窈烫的往后一躲，茶盏便擦着她的衣裳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登时滚了一地的茶水，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赵素素脸色一变，正要呵斥，一旁的赵嫣嫣立刻扯了扯妹妹的衣裳，开口道：“素素，即便她年纪比你小，你也不该处处骄纵，教她不懂规矩，瞧着今日在嬷嬷面前失了礼仪，惹得阿娘担心。”
赵素素便立刻反应过来，忙跳下椅子：“都同你说慢些，你怎还这样不小心，是不是烫着了呀？”
她的语气十分亲热，可动作却十足的粗鲁。
唬的凤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便要伸手挣扎阻止她：“不、不用了，姐——”
触及到赵素素恶狠狠的视线时，凤窈又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二人拉扯之间，凤窈的衣裳便被拉松，露出了细白的肩膀处一小块微红色的痕迹。
嬷嬷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继母，便自然地走了过去，将凤窈抱了过来，凝声道：“赵小姐身为小姐，该是注意自己的身份，岂可同下人拉扯在一处，平白无故的失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那嬷嬷便去给凤窈理衣服，却是自然地微微扯开了衣裳，将她肩膀上的胎记看了个清楚。
嬷嬷的眼底起了细微的变化，而后将凤窈的衣裳理好，冷声道：“小姐的丫鬟也该是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行为，下人丢了颜面，那也是主子家丢了颜面，自然是一体的。”

第三章 转折
凤窈迈着步子返回了院中，身上的伤口因为挨了水便觉得火辣辣的疼。
赵母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便轻手轻脚的合上了柴房的门。
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榻，凤窈在赵母身边躺下，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凤窈的身体冰凉，躺在赵母身边才觉得有点点暖意，她闭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话。
“乖乖的，不要叫，凤窈不饿，凤窈睡着了就不饿了……”
与此同时，一封午时自县城前往京中的飞鸽传书亦在此刻到达京中。
收到飞鸽传书的人匆匆将信上的内容浏览完毕，而后将其包了石子揉成一团丢到了水池中，见其缓缓地沉入了水池之中，再也没有浮上来，这才连忙转身去了院中。
茱萸院中的主卧尚未熄灯，来人谨慎的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世子，信到了。”
“祝嬷嬷说，那姓赵的县令家中的确是有两个女儿，其中二姑娘的侍女之中的确有个五岁的小姑娘，眼角生了颗小黑痣，肩膀上也的确有个胎记，同世子您说的形状一模一样。”
主卧之中安静片刻，才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烛灯跳跃，影子便落在了衍让的脸上。
瞧着不过九岁左右的小少年穿着一身精致的单衣，正姿势端正的坐在桌前。
雪白的宣纸上正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绵”字，笔墨未干，然那字迹磅礴大气，隐隐有几分风骨之气，瞧着全然是大家风范，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一个九岁的小少年。
笔迹的主人此刻正冷着脸，神情有几分冰冷的凝视着那个“绵”字。
片刻后，衍让深深呼吸，披衣站了起来，唤来侍卫服侍自己更衣：“去阿娘院中，我有事同她说。”
小少年精致的眸色浮现出细微的变化，语气顿了顿。
“告诉阿娘，我寻到凤窈了。”
******
凤窈缩在赵母身边睡得正香，房门便被人粗暴的踹开。
巨大的轰隆声将凤窈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睁大眼睛看向房门。
柴房因为年久失修早就破烂无比，房门被人如此粗暴对待，承受不住的往下坍塌，激起一层尘土飞扬，赵素素捂着唇角站在门外，嫌恶的哼了一声：“你昨夜倒是睡得安稳，可知我受了多少苦？！”
“若非是你笨手笨脚的，我怎么会被嬷嬷罚抄文章呢？！这笔账我非要同你清算清楚！”
赵素素望了一眼破败的柴房，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吩咐道：“还不将她拖出来！”
两边的下人连忙上前便将凤窈给拖到了门外。
凤窈望着赵素素，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她听出了赵素素语气之中的恶意，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凤窈昨日不是故意的，姐——”
“我娘是正室夫人，你如今不过是我们好ʟᴇxɪ心养在府中的一个野丫头罢了，还想同我攀亲，你要喊我姐姐，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昨日你丢了我们家的脸，是不是还想丢我的脸？晦气！”
“我今日便要教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我是府中的小姐，而你一辈子都只能是给我端茶递水的野丫头！”
凤窈茫然的望着赵素素，见对方扬起了手，她手中的鞭子便在下一秒抽在了凤窈身上。
五岁的孩童几乎一日都未曾进过食，又累又饿，哪里挨得住这样一鞭子。
泪水在一瞬间就从凤窈眼中流了下来，她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听见赵素素哼笑了一声。
“叫你还敢顶嘴，叫你还敢不尊重我，叫你还——呀！”
凤窈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小声的抽泣着，旋即闻见一声怒喝：“住手！”
第二鞭尚未落在身上，赵素素的惊叫声便响了起来。
经过一夜休憩的伤口已经没有那般疼痛，如今又添了新伤，凤窈紧闭眼睛，捂着自己的脑袋，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自己奔了过来，仍旧缩在原地不敢有所动静。
奔过来的人怒气冲冲：“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如此折辱我们郡主？！”
一双温柔的手将凤窈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又放柔动作将她紧紧捂着自己脑袋的手拿了下来，声音之中竟然带着几分哽咽：“是……是小郡主，奴婢认得小郡主的胎记，世子您快看，找到郡主了！”
抱着凤窈的人哽咽着：“怎么、怎么生的这样的瘦弱……”
凤窈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懵懵懂懂的抬起了头，迎上了一双老泪纵横的双眸，又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一旁走了过来的人。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精致的黑边长靴，沿着长靴往上看去。
素白色长衫的小少年缓步蹲了下来，同凤窈对视，语气中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凤窈，我是你阿兄。”
小少年生的无比俊朗，同凤窈一般，眼角下生了一颗小黑痣。
赵素素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柴房之中莫名其妙出现的这样多的人，又看了一眼那自说自话将凤窈扶起来的嬷嬷跟小少年，气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我家，你们是不是——”
余光见赵丁跟刘氏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赵素素连忙委屈的同二人告状。
“阿爹阿娘，这些人欺负我，还抢了我的鞭子，将我的手都弄伤了！”
刘氏连将赵素素揽入怀中，看向了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她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们胡乱在这里攀的什么亲？！”有了刘氏撑腰，赵素素登时便也不害怕了，大声道，“她就是我们家一个烧火做饭的小丫头，你们在这里演的什么戏！”
抱着凤窈的嬷嬷蹙了蹙眉头，咬牙切齿：“小郡主竟然被这群人打成这样……叫公主瞧见了这副模样，只怕是要心疼坏了，世子，您瞧瞧这样多的伤痕……”
方才那一鞭子抽下来，将凤窈背上的衣裳都给抽破，露出里头沾满血迹的伤痕。
凤窈怯生生的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睁大眼睛喃喃道：“凤窈、凤窈不认识你……”
“我叫做衍让，是你的哥哥。”
小少年缓声道，一字一顿：“你叫做墨绵，是墨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