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宁裴延最新章节小说（第79章）沈歆宁裴延完整版阅读
分类: 美文
时间: 2023-07-02 18:09:31
作者: heng
第79章 喜欢是克制，但爱是放肆
“嗯。”裴延微仰了头，看着高高挂在树上的果实。一滴雨落在她眉心，她伸手去揉。
沈歆宁目光落在她眉间，又跳跃去她指尖，一向冰冷的语气带了丝难得的柔软，“想吃吗？”
裴延笑了起来，“边总，想吃也吃不了。”她比划了下，叹了口气，“这树长得太高了，摘不到。”
沈歆宁抬头看，香榧树枝桠向天空蜿蜒伸去，直径已有成年人大腿粗细。
“也不一定。”他说。
他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来，一旦从他的心底冒出就拼命的往外生长，压不住也关不住。
他打量着香榧树，内心在灼灼燃烧，目光冷静。
香榧树的枝桠离地和彼此间的高度相差不大，以他的身高和长年健身训练出来的力量，攀爬上去根本不成问题。
“试试。”他说。
裴延以为他开玩笑，并未在意，结果却见他就地卸了背包，轻放在地上，身手敏捷的原地起跳，一下抓住粗壮的枝桠，单手一撑，一个借力就轻巧的翻了上去，稳稳站在枝桠和树干连接处。
裴延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他，也不敢轻易出声，怕一惊扰，他从树上失足摔下来。
这是她老板。在林场做数据采集，因为她而让老板发生意外，她可万万担当不起。
裴延紧张万分的死死盯着沈歆宁。
不知怎的，裴延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的小青瓦平房前，有棵年头很久的核桃树，每年夏末核桃成熟时，总有个小男生来爬树打核桃，再坐在树下，把打下的核桃用小刀去了青壳，兜了满满一衣服给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染得黢黑的十个指头。
后来，小男生长成了少年，每当核桃成熟时，裴延总有最新鲜的核桃吃。
“喜欢吃吗？”他总是不好意思看她，微红了脸问。
小时候，她欢天喜地的接过核桃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外婆给她找核桃夹；到后来，她微低了头，远远站着，看着核桃树下的少年，她很想对他喊“小心”，最终也没能喊出口。
少年过来，核桃塞了她满怀，却也是一个字不说。
直到很多年后，裴延才恍然大悟，这好像就是她的懵懂青春和情窦初开了。而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恍惚想起，除了当年那句没喊出口的“小心”，她还欠那个腼腆的小男生一句，“喜欢。”
裴延站在树下仰头看，沈歆宁已经攀跃过好几个枝桠，爬到离树梢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紧贴着大树站在枝桠分岔处，单手抱着树，正在仔细辨认果子的成熟度。
细雨依旧不停，飘落在裴延脸上。有雨飞进眼里，她使劲眨了眨眼。她觉得树上的沈歆宁，似乎离天空很近，离她很远。
“边总，小心。”裴延手拢在嘴边，朝着树上喊。
沈歆宁听到了。
“小心。”裴延又喊。
沈歆宁微垂了下眼睫，没有回答，他双唇紧抿着，嘴角边浮出笑意，一直挂着不曾消散。
一串又一串香榧果实沉甸甸的挂在他眼前，仔细辨认，其中几串绿色的果皮泛出些微红来，那是三年生的熟果。
沈歆宁小心摘下几颗香榧果，也不贪多，他放进裤兜里，这才慢慢下树。
裴延目光跟着他在树上移动，看着他从树梢不远处下到树干中部，尽管看起来，沈歆宁对身体的掌控度极好，核心力量也很强，但直到他踏实踩在了地上，裴延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边总。”裴延迎了上去，她这才得空将额前湿掉的刘海拨去一边。
她觉得空气中有一点异样的成分在缓缓流动，缠绕，包裹。
沈歆宁看着她，轻声问，“什么？”
似乎在期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裴延平了语气，在下属的尊敬和轻松气氛的调侃中拿捏出一个度来，“边总，小时候经常爬树吧？”
沈歆宁转了头去，似乎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话语。
“噢。”半晌，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并不搭话。
这冷淡，让裴延觉得自己想得颇多，有失冒昧。
她转念过心思，只当是寻常避雨的小插曲。
见沈歆宁想掏香榧果子出来，却又看了眼手上的脏污，裴延问，“要湿纸巾吗？”
“嗯。”
裴延拿了给他。
沈歆宁擦干净手，将用过的湿纸巾包裹好揣着，这才伸手掏出那几个香榧果。
“我第一次爬树。”他终还是悠悠缓缓的说道。
像是害怕裴延给到的反应不及他期待，他又问她，“带了工具没？”
带着那么一点上司对下属的审视。
裴延也认真作答，“瑞士军刀？”
“好。”
沈歆宁接过军刀，将这几颗果实绿色的外壳划开剥去，露出尚被硬壳包裹着的香榧子。
裴延左右看地面，寻找着什么，“边总，用石头砸开硬壳？”
沈歆宁看了她一眼，“不用。”
他说完，用拇指和食指拿着颗香榧子使劲一按压，硬壳瞬间破开。
“这么简单？”裴延也试，但是坚硬的外壳在她手中纹丝不动，裴延低头琢磨，把香榧子换了个方向又试，依然无解。
裴延“咦”了一声，似乎在奇怪。
沈歆宁看着裴延在指尖忙活，却不得要领，他示范给裴延看，“每个香榧上有两只对称的‘眼’。”
“这里。”他看着裴延将香榧颠来倒去的看，他指给她。
“捏一下。”沈歆宁说。
一滴雨从树叶尖上滑落下来，砸在那颗香榧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的细微水珠，四散溅开。
飞溅起落在裴延指尖，也落在沈歆宁指腹。
尚来不及感受，那丝微凉就转瞬即逝。
裴延一捏，硬壳裂开，里面是包裹着一层黑膜的香榧子。
她有些惊喜，“这样就破开了！”
沈歆宁微微侧过头去，将眼底笑意隐没，把香榧子都取了出来，沈歆宁将手擦干净，把它们聚拢捧在手心，问裴延，“这个黑膜很难去？”
“嗯，很麻烦。”裴延努了努嘴。
“你还喜欢吃什么坚果？”沈歆宁问。
“板栗，松子。”裴延略一侧头，回答说。
沈歆宁低着头，无声的笑了一下，浅浅淡淡的说，“像只松鼠。”
裴延没听清，她凑过去看，沈歆宁修长的手指间捏着椭圆的香榧子，黑膜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白乎乎的果肉。
沈歆宁递给她，“尝尝？”
裴延伸出手，手心向上。
沈歆宁看了她一眼，眼眸极深，将香榧子放在她手心上。
裴延细细的嚼，“香。”
她脸上带着笑意，有细小的雨珠飘飞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边总，你尝一颗。”
沈歆宁刮完一颗，就掌握了要领，很快，他又刮干净一颗，仍是递给裴延。
“没事，你先吃。”沈歆宁说。
裴延“噢”了一声接过。
好一会儿，沈歆宁将取出来的十几颗香榧子都给弄得干干净净，他从背包里拿了小食品袋给装好。
“慢慢吃。”他看着裴延，将那小小一袋香榧子递了过去。
裴延犹豫了下，看沈歆宁神情平淡，好像递给她的并非是他冒着自损形象和摔伤风险去摘得的坚果，反而更像是他往常无数次递给她看的《合作协议书》、《评估报告》等等。
裴延大方接过，道谢。
沈歆宁又说，“生香榧子油脂太高，容易积食，一次不能吃太多，万一肠胃不耐受。”
“是，边总。”裴延规矩回答。
沈歆宁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到了嘴边明明想说，最后却还是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环视了下四周，“这雨不会停了，我们回去吧。”
裴延也觉得这雨大概能缠绵着下完这整个深秋、初冬交易之时。
她出声，“好，边总。”
她弯腰去拎放在一旁的背包，却已被沈歆宁一手抄过，一甩去背上背好。
两人往回走。
雨不仅没停，反而下得大了些。“嗒、嗒、嗒”的打落在树叶和地面上。
裴延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不用着急。”沈歆宁说，他走在她后面半个身位，“小心路滑。”
裴延一手紧紧拽着那一小袋香榧子，一手杵着登山杖，将步子放得慢了些。
两人沉默无言，静静的往回走。
雨丝带走空气里的暖意，周遭温度渐凉。
离护林站不远，沈歆宁昨晚那股窜来窜去的疯狂念头，才终于开始慢慢回归理智。
此时，他似乎有些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于他而言，多么疯狂的事情。
在他过去的三十年中，他不曾做过，也不屑于做。
但是，这次，他就那么做了。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裴延，从小袋里掏着香榧子，吃得正欢。
“喜欢吗？”他问。
“喜欢。”裴延飞快的回答。
丝丝暖意从心中溢出，流淌……
依稀能看见护林站的几排木房。裴延正想对沈歆宁说“要到了”，一股闷痛就从胸部传来，猝不及防，她轻轻闷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里她忙得有方向，也有动力，浑身都是劲儿，她似乎忘记了，那颗藏在胸口的囊肿。这痛准确无误的提醒她，项目再重要，在身体的痛感面前都显得没什么意义。
裴延皱着眉，回过头看了眼在细雨纷飞中倾身向她的沈歆宁。
他温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裴延摇了摇手，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黯了下去，“边总，数据采集再有 5 天就结束了，分析数据和出评估报告，大概需要 5 天。”
她抬头看着沈歆宁，“边总，10 天后，我能不能请一个小长假？”
微雨像断了线的珍珠，嘣一下从天洒落，淋落在他们身上。
裴延知道痛感意味着什么，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但她也不想拖累项目，这是胡家磊第一次主导的案子，她想要让他做得完美。
再者作为基德合伙人，她不想成为横亘在基德和常刚之间的天堑。她知道沈歆宁在努力帮她化解矛盾，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局，得她自己破。
于无声处，沈歆宁为她做了很多，她清楚，从金万设备评估开始，沈歆宁为她踏平了多少条路。
如今，基德要开拓江黔区业务，政府是很重要的合作方。以前，她是员工，与常刚较真，她只针对项目说事。现在不同，沈歆宁将她抬高到另一个角度，她要想的是基德，而不是她自己。
曾经她是程安明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程安明告诉她，要认真做好每一个案子，该较真就要较真。
可是在并驾齐驱的后半场，程安明背离了轨道。
裴延也曾在某个瞬间，突然悟明白，程安明为什么升方凯为信通的合伙人，而不是她。信通从来只想让她跑在一线，而不是做管理层。
裴延稳住心神，看着站在一步之遥的沈歆宁，此刻，他身上少去了太多的锐利，多了一种无言温润。
裴延乍然想起，沈歆宁问过她的问题——他该是什么样子？
裴延认真想过，他于她而言，有冷硬的职场包围，她能看到的只是他驰骋职场时的决然和孤注一掷。
可是裴延明白，恰是这样密不透风的冷厉之人，在职场上给了她无限种可能。
他允许她在职场里有无限的高度，这种高度，是她留在信通，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想到这些，裴延胸口忽然一暖，跟着眼睛都涩起来，“边总，如果常刚一直对我有意见，基德想要拓展在江黔区的评估案，可能性很低。”
沈歆宁目光淡淡，神色里有一种远山淡影的轻和柔。
裴延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退出合伙人，基德要优先开拓江黔区的业务渠道。”
“裴延，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基德，或者是我？”
沈歆宁的话，被潮湿的风吹散，像扬在风里的碎纸片。
裴延迎上沈歆宁的目光，笑了一下，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边总，我相信我自己，是低估了常局；我相信基德，是高估了常局的为人处世。”
她语气中有着坚韧，“常局固执也好，偏颇也好，江黔区后面的案子，都要直接或者间接经过他。如果基德没有我，后续业务都能轻松吃下。但是现在不一样，常刚对我有本质上的排斥。”
沈歆宁静静的听裴延将话说完，他微微仰起头，看细雨逐渐飞成大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继续追问，“所以裴延，那我呢？你相信我吗？”
“嗯。”裴延微仰了头，看着高高挂在树上的果实。一滴雨落在她眉心，她伸手去揉。
沈歆宁目光落在她眉间，又跳跃去她指尖，一向冰冷的语气带了丝难得的柔软，“想吃吗？”
裴延笑了起来，“边总，想吃也吃不了。”她比划了下，叹了口气，“这树长得太高了，摘不到。”
沈歆宁抬头看，香榧树枝桠向天空蜿蜒伸去，直径已有成年人大腿粗细。
“也不一定。”他说。
他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来，一旦从他的心底冒出就拼命的往外生长，压不住也关不住。
他打量着香榧树，内心在灼灼燃烧，目光冷静。
香榧树的枝桠离地和彼此间的高度相差不大，以他的身高和长年健身训练出来的力量，攀爬上去根本不成问题。
“试试。”他说。
裴延以为他开玩笑，并未在意，结果却见他就地卸了背包，轻放在地上，身手敏捷的原地起跳，一下抓住粗壮的枝桠，单手一撑，一个借力就轻巧的翻了上去，稳稳站在枝桠和树干连接处。
裴延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他，也不敢轻易出声，怕一惊扰，他从树上失足摔下来。
这是她老板。在林场做数据采集，因为她而让老板发生意外，她可万万担当不起。
裴延紧张万分的死死盯着沈歆宁。
不知怎的，裴延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的小青瓦平房前，有棵年头很久的核桃树，每年夏末核桃成熟时，总有个小男生来爬树打核桃，再坐在树下，把打下的核桃用小刀去了青壳，兜了满满一衣服给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染得黢黑的十个指头。
后来，小男生长成了少年，每当核桃成熟时，裴延总有最新鲜的核桃吃。
“喜欢吃吗？”他总是不好意思看她，微红了脸问。
小时候，她欢天喜地的接过核桃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外婆给她找核桃夹；到后来，她微低了头，远远站着，看着核桃树下的少年，她很想对他喊“小心”，最终也没能喊出口。
少年过来，核桃塞了她满怀，却也是一个字不说。
直到很多年后，裴延才恍然大悟，这好像就是她的懵懂青春和情窦初开了。而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恍惚想起，除了当年那句没喊出口的“小心”，她还欠那个腼腆的小男生一句，“喜欢。”
裴延站在树下仰头看，沈歆宁已经攀跃过好几个枝桠，爬到离树梢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紧贴着大树站在枝桠分岔处，单手抱着树，正在仔细辨认果子的成熟度。
细雨依旧不停，飘落在裴延脸上。有雨飞进眼里，她使劲眨了眨眼。她觉得树上的沈歆宁，似乎离天空很近，离她很远。
“边总，小心。”裴延手拢在嘴边，朝着树上喊。
沈歆宁听到了。
“小心。”裴延又喊。
沈歆宁微垂了下眼睫，没有回答，他双唇紧抿着，嘴角边浮出笑意，一直挂着不曾消散。
一串又一串香榧果实沉甸甸的挂在他眼前，仔细辨认，其中几串绿色的果皮泛出些微红来，那是三年生的熟果。
沈歆宁小心摘下几颗香榧果，也不贪多，他放进裤兜里，这才慢慢下树。
裴延目光跟着他在树上移动，看着他从树梢不远处下到树干中部，尽管看起来，沈歆宁对身体的掌控度极好，核心力量也很强，但直到他踏实踩在了地上，裴延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边总。”裴延迎了上去，她这才得空将额前湿掉的刘海拨去一边。
她觉得空气中有一点异样的成分在缓缓流动，缠绕，包裹。
沈歆宁看着她，轻声问，“什么？”
似乎在期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裴延平了语气，在下属的尊敬和轻松气氛的调侃中拿捏出一个度来，“边总，小时候经常爬树吧？”
沈歆宁转了头去，似乎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话语。
“噢。”半晌，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并不搭话。
这冷淡，让裴延觉得自己想得颇多，有失冒昧。
她转念过心思，只当是寻常避雨的小插曲。
见沈歆宁想掏香榧果子出来，却又看了眼手上的脏污，裴延问，“要湿纸巾吗？”
“嗯。”
裴延拿了给他。
沈歆宁擦干净手，将用过的湿纸巾包裹好揣着，这才伸手掏出那几个香榧果。
“我第一次爬树。”他终还是悠悠缓缓的说道。
像是害怕裴延给到的反应不及他期待，他又问她，“带了工具没？”
带着那么一点上司对下属的审视。
裴延也认真作答，“瑞士军刀？”
“好。”
沈歆宁接过军刀，将这几颗果实绿色的外壳划开剥去，露出尚被硬壳包裹着的香榧子。
裴延左右看地面，寻找着什么，“边总，用石头砸开硬壳？”
沈歆宁看了她一眼，“不用。”
他说完，用拇指和食指拿着颗香榧子使劲一按压，硬壳瞬间破开。
“这么简单？”裴延也试，但是坚硬的外壳在她手中纹丝不动，裴延低头琢磨，把香榧子换了个方向又试，依然无解。
裴延“咦”了一声，似乎在奇怪。
沈歆宁看着裴延在指尖忙活，却不得要领，他示范给裴延看，“每个香榧上有两只对称的‘眼’。”
“这里。”他看着裴延将香榧颠来倒去的看，他指给她。
“捏一下。”沈歆宁说。
一滴雨从树叶尖上滑落下来，砸在那颗香榧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的细微水珠，四散溅开。
飞溅起落在裴延指尖，也落在沈歆宁指腹。
尚来不及感受，那丝微凉就转瞬即逝。
裴延一捏，硬壳裂开，里面是包裹着一层黑膜的香榧子。
她有些惊喜，“这样就破开了！”
沈歆宁微微侧过头去，将眼底笑意隐没，把香榧子都取了出来，沈歆宁将手擦干净，把它们聚拢捧在手心，问裴延，“这个黑膜很难去？”
“嗯，很麻烦。”裴延努了努嘴。
“你先拿着。”沈歆宁说。
“你还喜欢吃什么坚果？”沈歆宁问。
“板栗，松子。”裴延略一侧头，回答说。
沈歆宁低着头，无声的笑了一下，浅浅淡淡的说，“像只松鼠。”
裴延没听清，她凑过去看，沈歆宁修长的手指间捏着椭圆的香榧子，黑膜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白乎乎的果肉。
沈歆宁递给她，“尝尝？”
裴延伸出手，手心向上。
沈歆宁看了她一眼，眼眸极深，将香榧子放在她手心上。
裴延细细的嚼，“香。”
她脸上带着笑意，有细小的雨珠飘飞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边总，你尝一颗。”
沈歆宁刮完一颗，就掌握了要领，很快，他又刮干净一颗，仍是递给裴延。
“没事，你先吃。”沈歆宁说。
裴延“噢”了一声接过。
好一会儿，沈歆宁将取出来的十几颗香榧子都给弄得干干净净，他从背包里拿了小食品袋给装好。
“慢慢吃。”他看着裴延，将那小小一袋香榧子递了过去。
裴延犹豫了下，看沈歆宁神情平淡，好像递给她的并非是他冒着自损形象和摔伤风险去摘得的坚果，反而更像是他往常无数次递给她看的《合作协议书》、《评估报告》等等。
裴延大方接过，道谢。
沈歆宁又说，“生香榧子油脂太高，容易积食，一次不能吃太多，万一肠胃不耐受。”
“是，边总。”裴延规矩回答。
沈歆宁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到了嘴边明明想说，最后却还是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环视了下四周，“这雨不会停了，我们回去吧。”
裴延也觉得这雨大概能缠绵着下完这整个深秋、初冬交易之时。
她出声，“好，边总。”
她弯腰去拎放在一旁的背包，却已被沈歆宁一手抄过，一甩去背上背好。
两人往回走。
雨不仅没停，反而下得大了些。“嗒、嗒、嗒”的打落在树叶和地面上。
裴延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不用着急。”沈歆宁说，他走在她后面半个身位，“小心路滑。”
裴延一手紧紧拽着那一小袋香榧子，一手杵着登山杖，将步子放得慢了些。
两人沉默无言，静静的往回走。
雨丝带走空气里的暖意，周遭温度渐凉。
离护林站不远，沈歆宁昨晚那股窜来窜去的疯狂念头，才终于开始慢慢回归理智。
此时，他似乎有些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于他而言，多么疯狂的事情。
在他过去的三十年中，他不曾做过，也不屑于做。
但是，这次，他就那么做了。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裴延，从小袋里掏着香榧子，吃得正欢。
“喜欢吗？”他问。
“喜欢。”裴延飞快的回答。
丝丝暖意从心中溢出，流淌……
依稀能看见护林站的几排木房。裴延正想对沈歆宁说“要到了”，一股闷痛就从胸部传来，猝不及防，她轻轻闷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里她忙得有方向，也有动力，浑身都是劲儿，她似乎忘记了，那颗藏在胸口的囊肿。这痛准确无误的提醒她，项目再重要，在身体的痛感面前都显得没什么意义。
裴延皱着眉，回过头看了眼在细雨纷飞中倾身向她的沈歆宁。
他温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裴延摇了摇手，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黯了下去，“边总，数据采集再有 5 天就结束了，分析数据和出评估报告，大概需要 5 天。”
她抬头看着沈歆宁，“边总，10 天后，我能不能请一个小长假？”
微雨像断了线的珍珠，嘣一下从天洒落，淋落在他们身上。
裴延知道痛感意味着什么，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但她也不想拖累项目，这是胡家磊第一次主导的案子，她想要让他做得完美。
再者作为基德合伙人，她不想成为横亘在基德和常刚之间的天堑。她知道沈歆宁在努力帮她化解矛盾，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局，得她自己破。
于无声处，沈歆宁为她做了很多，她清楚，从金万设备评估开始，沈歆宁为她踏平了多少条路。
如今，基德要开拓江黔区业务，政府是很重要的合作方。以前，她是员工，与常刚较真，她只针对项目说事。现在不同，沈歆宁将她抬高到另一个角度，她要想的是基德，而不是她自己。
曾经她是程安明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程安明告诉她，要认真做好每一个案子，该较真就要较真。
可是在并驾齐驱的后半场，程安明背离了轨道。
裴延也曾在某个瞬间，突然悟明白，程安明为什么升方凯为信通的合伙人，而不是她。信通从来只想让她跑在一线，而不是做管理层。
裴延稳住心神，看着站在一步之遥的沈歆宁，此刻，他身上少去了太多的锐利，多了一种无言温润。
裴延乍然想起，沈歆宁问过她的问题——他该是什么样子？
裴延认真想过，他于她而言，有冷硬的职场包围，她能看到的只是他驰骋职场时的决然和孤注一掷。
可是裴延明白，恰是这样密不透风的冷厉之人，在职场上给了她无限种可能。
他允许她在职场里有无限的高度，这种高度，是她留在信通，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想到这些，裴延胸口忽然一暖，跟着眼睛都涩起来，“边总，如果常刚一直对我有意见，基德想要拓展在江黔区的评估案，可能性很低。”
沈歆宁目光淡淡，神色里有一种远山淡影的轻和柔。
裴延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退出合伙人，基德要优先开拓江黔区的业务渠道。”
“裴延，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基德，或者是我？”
沈歆宁的话，被潮湿的风吹散，像扬在风里的碎纸片。
裴延迎上沈歆宁的目光，笑了一下，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边总，我相信我自己，是低估了常局；我相信基德，是高估了常局的为人处世。”
她语气中有着坚韧，“常局固执也好，偏颇也好，江黔区后面的案子，都要直接或者间接经过他。如果基德没有我，后续业务都能轻松吃下。但是现在不一样，常刚对我有本质上的排斥。”
沈歆宁静静的听裴延将话说完，他微微仰起头，看细雨逐渐飞成大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继续追问，“所以裴延，那我呢？你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