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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到了霁府，府里早就得了消息，一家人都等在门口。
马车一停下来，霁听娇强先下来，“父亲！姨娘！”
三姨娘满面春风，捏着帕子，紧走几步握住了霁听娇的手，“娇娇！你真为咱们家争气！”说着斜眼看了眼落后两步的霁凝素，掩不住的得意。
霁贵泰也是难得露出笑脸，三人站在一起，瞧着确实是和睦的一家人。
霁凝素心里一片冰凉，记不起当年自己入选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但是她记得，父亲要她向君临砚讨要官位，记得自己把得来的银两源源不断地接济娘家，记得父亲贪污九千两白银，害的她的皇子弋安被抱养。
她总是想讨父亲欢心，渴望为母族争光添彩，这样求来的爱太轻贱了。
霁夫人默不作声地拉紧了霁凝素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咱们嫁一个寻常人家，安安稳稳一辈子。”
霁凝素被这一句话说得红了眼眶，前世，母亲总被三姨娘压着，霁凝素拼命争宠，想为母亲争一口气，可惜，自己入宫不过三年，母亲便病逝了。
“女儿没事，您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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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乾清宫
明月高悬，御前总管常顺倚靠在内殿门口打盹，寝殿内一点风吹草动就一溜烟小跑进去，“万岁爷！”
君临砚呼吸急促，长眉入鬓，深邃的眼窝，浓密的睫毛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狭长的眼眸通红一片，满是戾气，薄唇轻启，“淑妃。”低低的一声气音。
“万岁爷，您吩咐。”常顺连滚带爬，弓着腰等候君临砚吩咐。
君临砚撑着手坐起来，冷汗沾湿了他的鬓角，周身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微微抬手。
常顺恭敬地扶着他起身，一旁的内侍围上来，轻手轻脚替皇帝换了汗湿的寝衣。
“什么时辰了？”君临砚声音低沉。
“回万岁爷话，才至五更天。”常顺轻声答话，小心翼翼开口关心：“灵感寺送来的安神香万岁爷用的还成吗？”
“再添些，朕看会折子。”
在常顺准备退下时，开口吩咐：“从灵感寺请一尊金佛，供在偏殿。”
君临砚目光冷的让人害怕，伺候了二十年的常顺感觉到了帝王的杀心，随着皇帝君威渐盛，做奴才的，越来越看不透了。
殿内，君临砚骨节分明的大手，重重捂着心脏的位置。连日的噩梦在今夜终于揭开了面纱，走完了梦里的一生。奇怪的是，在梦中最重要的不是军政大事，反而是一个小女子令他痛彻心扉。
以至于，淑妃被生生勒断的颈椎，和血淋淋的勒痕至今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他的梦里，他的淑妃，弋安的娘亲，就这样死在了他精心修缮的长乐宫。
长乐宫，是他们有了孩子后，君临砚替淑妃选定的，亲自题了匾额上的字。碍于淑妃的家世低微，他虽然不能给淑妃皇后的宝座，却愿意给她全部的宠爱，希望她长乐永安。
只可惜，本来的假意冷落禁足，却被人钻了空子，让淑妃这样凄惨的死在了这座他亲手选定的宫殿。
君临砚缓缓吐出一口气，都不要紧，如果梦都是真的，他已经占尽先机了。所有忤逆、阻碍他的人，他都会一一除去，江山、美人，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想到这里，君临砚当即修书一封送至边关前线的副将欧阳矢翎，这是他安排在军中的杀招，若能提前决胜，不仅能为欧阳立功，更可让大军尽快回朝抗衡丞相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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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府
自从霁听娇当选，在家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姨娘把自己的家私都拿出来补贴给女儿。衣裳首饰置办了许多，忙得连团团转，母女俩连给老夫人请安都抛在脑后了。
霁凝素倒是日日陪在老夫人身边，陪着老夫人抄了好几卷经书。
老太太拨着佛珠，垂眼看着姿态优雅的霁凝素，暗自叹了口气：可惜了，容儿娴静，又能沉得住气，可配高位。
老太太是农户出身，熬了半辈子供霁贵泰读书做官，已经满头白发了，褐红色的皮肤粗糙暗哑。霁凝素是长女，性子又老实，孝心是老太太看在眼里的，只可惜她一个老婆子没什么本事，不能为孙女找一个好归宿。
“容儿。”沉吟良久，老太太操着方言唤道。
“祖母有什么吩咐？”霁凝素笑着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你心静，祖母一直想去灵感寺礼佛，可惜山高难登，这几日你便和你母亲一同去寺里小住，替我念几天经，也为自己求个好亲事。”
老太太想着这几日霁听娇气焰嚣张，让霁凝素暂时避一避，等霁听娇进宫了，她再好好和霁贵泰说一说。
霁凝素当然领情，“孙女一定诚心，祖母放心吧。”
老太太吩咐房里的周妈妈，准备好东西，叫了马车，“今天天晴，赶早出发吧，过几天，祖母让周妈妈去接你。”
两人各带了一个丫鬟，就上路了。
至于霁听娇来正房炫耀，却扑了个空，又是发了一通脾气，直说祖母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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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寺是京城郊外最大的寺庙，也是皇家每年祭祀参拜的地方。占地九十亩，中轴线布局，规模宏大。
丫鬟扶着小姐和夫人一路拾级而上，拜过了正观音阁，便到了大雄宝殿。
霁夫人一身素衣，因为疲劳，脸色苍白，眉眼里都是温顺，头上只两根玉簪，看着眼前的大雄宝殿连声道：“阿弥陀佛！”
霁凝素见母亲精神不济，劝道：“不如女儿先安排客堂，母亲也累了，先沐浴焚香再拜，也更恭敬。”
霁夫人点头，僧人和气地引着她往天王殿右后侧的客堂走去，丫鬟带着包袱紧随其后。
霁凝素独自站在殿前的大香炉前，仰头看去，屋顶正脊高耸，出檐平缓，大气恢弘。
按规矩只有皇后能与皇帝一同礼佛参拜，所以即便霁凝素再得宠，陪着皇帝巡游、避暑，却从未与君临砚一同来灵感寺进香祈福。霁凝素曾以为，这些不过是虚名，能和夫君两心相许就知足了。
可她被勒死的在长乐宫的时候，君临砚便带着池贵妃来了灵感寺祈福。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不能破例，而是皇帝不想破例。
过了一世，她才得以见到灵感寺的真容。
霁凝素在殿外鞠了一躬，寻去了客堂。
客堂的廊下摆了许多矮桌，给香客居士们喝茶下棋的。一位白衣男子正独自走棋。
霁凝素走近了，看清了棋局。
男子也被脚步声惊动，二人对视一眼，霁凝素只觉得熟悉，礼貌地点头行礼。
对视的瞬间，池卿朗呼吸都紧了几分。
眼前的女子一袭月白色罗裙，乌发雪肤，腰身纤细姿态婀娜，垂眼时轻轻一瞥，只让人心生怜惜。见人要离开了，池卿朗红着耳朵开口：“小姐可有破局之法？”
霁凝素有些诧异，但还是柔声答道：“公子若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一试。”
池卿朗喜不自胜，连忙起身，体贴地替她拿帕子擦了蒲团。
霁凝素的围棋是君临砚教的，皇帝爱下棋，十二年苦功夫没有白费。二人对弈，一盏茶的功夫便分了胜负。
“承让了。”霁凝素笑容灿烂，眼里就像盛满了星光。
池卿朗本来有些郁闷的心，被这一笑，更是乱糟糟的。
霁凝素活了两辈子，自然看的清楚，“公子的棋艺还有待精进呢！”她从未得到过少年人的倾慕，只有她讨好顺从皇帝，小心翼翼祈求心上人的爱，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池卿朗满脸通红，平日里温润的大家公子，被一句话说的头都抬不起，磕磕绊绊开口：“可否再给小生一个机会？”
霁凝素点头，“请公子执黑子先行。”
二人正说话间，身后传来了女子轻灵的声音，“好呀，哥哥竟然下起棋来了，全然把妹妹抛在脑后了？”
霁凝素心中一惊，手中的棋子落在石桌上，滚动着落定，败局已成。
转过身，一个紫衣广袖华服美人正和一黑袍男子站在一起，犹如一双璧人。
霁凝素脸色瞬间就白了，是池卿环和君临砚。
霁凝素看到故人的一瞬间，不堪的回忆迅速涌上心头。
前世，入宫十二载，因为君临砚的宠爱她吃尽了苦头，可为了心爱的男子，她甘之如饴。想着，在后宫中，他们二人虽没有夫妻的名分，能做他心中的妻子，这就够了。
没想到，等他们终于熬到了皇后一族倒台，却没有等到期许中的白头偕老。
原本不起眼的才人池卿环，越过她成了贵妃，抱养了霁凝素五岁的儿子弋安。
霁凝素记得，自己跪在君临砚面前，苦苦哀求。只得到了君临砚一句配不上，又说贵妃德才兼备可堪后位，弋安有贵妃照顾是她的荣幸。自己以为的“夫妻情分”，全然是一场笑话。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宠是假的，爱也是假的。她不过是旁人爱情里的垫脚石，是要扫清的障碍……
——
悦耳的女声响在耳边，“小姐才情过人，是卿环惊扰了。”或许是霁凝素的脸色太难看了，池卿环主动解释。
池卿环此时正是十七岁的花季，即便因为礼佛已经是一切从简，依然显露出通身的气度，一双桃花眼眨巴着透着调笑。她这个哥哥已经二十二了，才华过人，只是感情一直不开窍，没想到居然在佛寺里遇见了有缘人。
为了缓解气氛，池卿环自然地扯了扯身旁君临砚的袖子，“辛哥哥，不晓得你和这个小姐谁更胜一筹？”
君临砚身形高大，此刻蹙着眉头，幽深的眼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双人，紧绷的嘴角显示出他此时的不悦，也不知看了多久。
“不知小姐芳名。”君临砚的声音低沉，气势逼人。
音容相貌和梦中的美人一般无二，只一眼，梦中的温馨甜蜜都涌现上来，这是梦中的淑妃。
霁凝素悄悄将发抖的手藏进了袖口，抖着睫毛，犹如受惊的蝴蝶一般，飞快地看了眼君临砚。
“不便多言，小女子先行一步。”声音低不可闻，不等人答话，便慌不择路离开了。
君临砚转身，目送着她越走越快，裙摆翩飞，勾勒出动人的身形，迎面吹来的春风都是甜腻的女儿香。
池卿环心思细腻，小声问：“辛哥哥见过这位小姐？”
君临砚并没有看她，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好友池卿朗：“一面之缘。”这是他的女人，他的枕边人，他儿子的亲娘。
池卿朗本来满心的爱慕在这一眼里冷寂了下来，这个一面之缘，只怕是选秀的殿选。
————
霁凝素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厢房在哪，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所幸，遇见了一个小沙弥，见她脸色惨白，引着她找到了房间，
霁凝素被青町搀扶着，勉强镇定下来，“今日贵人云集，可是有什么缘故吗？”
小沙弥点头，“今日大主持安隐大师解签，机会难得。”
霁凝素轻声谢过，软着身体进了狭小的厢房。
“小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青町想起身给霁凝素倒一杯热茶，被小姐紧紧拉住了，“别走，青町，别出去！”
青町连忙搂着小姐，“小姐别怕，没事的，青町陪着小姐。”她比霁凝素年长五岁，是陪着小姐长大的，霁夫人身体不好。青町对待小姐是事无巨细，二人感情深厚。
霁凝素感受着青町温暖的体温，慢慢放松下来。
她还记得，冰冷的长乐宫里，青町被揪着头发，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颈部大动脉的热血喷洒而出，腥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
万幸，佛祖保佑，她们都活过来了，青町活生生地在她眼前。
青町见她面色缓和下来，笑盈盈道：“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灵感寺，不如我陪您去求个签，算一算姻缘？”
霁凝素哪里敢出去，也不想让青町担心，“你去求一个吧，顺便瞧一瞧母亲在哪，我抄一会经书。”
注意到青町担忧的眼神，弯唇一笑，“放心吧，我只是被窜出来的耗子吓了一跳，听说灵感寺的许愿树很灵验，你帮我求一条祈愿的红布吧。”
青町离开后，霁凝素点了厢房里的安神香，铺陈笔墨，提笔抄录经书。心思沉下来，时间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太阳西沉，房间内的光昏暗下来。
奇怪，青町和母亲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霁凝素揉了揉眼睛，擦了一根火柴，点亮了烛台。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响起，惊得霁凝素被手里烧尽的火柴烫了指尖，连忙甩开手。
看到房间内的烛火亮起，门外的人扬声道：“是霁小姐吗？霁夫人在祈福树等您一同挂红绸呢！”
霁凝素嗤笑了一声，也是自己太紧张了，君临砚根本不认识自己。素昧平生，这一世，她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了。
霁凝素洗了手，跟着小沙弥往后院里走，一路上静默无语，进了树丛中光线更暗了，还有小沙弥手上提着灯笼，“女施主当心脚下。”
很快，参天的银杏树映入眼帘，金黄色一片，传闻这是株千年神树。在它的四周，种着八株桂花树，棵棵都有三人环抱粗细，嫩黄的花朵缀满枝头，鲜红的祈愿卡随风摇曳，与金黄相互掩映。
小沙弥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霁凝素，“小僧先告退了。”
霁凝素独自提着灯，顺着石子小路，走到了中间的平地上。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两排青铜架子，上面挂着红绸。一旁的桌案上有笔墨，信徒们自行许愿。
再往树下走，随着手里的烛火照亮的面积越来越大，君临砚健硕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俊美如铸的脸庞大半隐在阴影里。
霁凝素屏气，握着提手的手指发白，镇定地转身。
往回走的步子才迈了两步，小路尽头就出现了带刀侍卫的人影，仔细一看，中央场地已经被围的严严实实。
霁凝素只能视而不见，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厢房。
“小姐不如先许了愿再走。”身后传来了浑厚平稳的声音，却让霁凝素后背泛起了凉意。
霁凝素声音紧巴巴的，头也不肯抬，“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一会儿再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霁凝素活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害怕和心痛交织。她原来多爱这个男人呀，现在却只能竭力克制自己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直到君临砚在她身后站定，“方才小姐与池公子相谈甚欢，为何见了我就避之不及？”君临砚高大的身躯牢牢挡住了她的去路，身子微微前倾，“莫非，小姐与我是故人重逢？”
“不是！”
霁凝素的声音拔高，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压都压不住。
话说出口了，霁凝素抬眼打量君临砚的表情，正巧和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只能呐呐道：“只是……只是天色暗了，我独自一人，心里害怕。”
君临砚的吐字清晰，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却很近，几乎贴着霁凝素的耳朵尖，“是吗？我还以为，小姐是怕我呢？”
霁凝素耳后的细软的碎发被气息吹拂，她整个人也不可察觉地轻颤，还得强颜欢笑，“怎、怎么会呢！公子英姿不凡，我……”
君临砚突然轻笑一声，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朵，“我”了半天，没有了下文。梦中人站在眼前，竟然这般惹人怜爱。
霁凝素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摸不准他到底要如何，脑袋埋得更低了。
君临砚却伸手，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眉眼都是笑意，“既然我英姿不凡，怎么你却不肯看我？”
霁凝素被激的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君临砚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霁凝素站稳了，连忙甩开他的手，“公子请自重。”
君临砚笑容淡了些，再伸手过来，隔着她的衣裳抓紧了她的手腕，“天色不早了，小姐既然害怕，我送小姐一程。”
说完，不顾霁凝素的挣扎，接过了霁凝素手里的灯笼。紧紧扣着人往外走，不容拒绝。
他已经知道选秀出了岔子，霁凝素没有入选，但这也是好事。后宫连着前朝，局势复杂，霁凝素暂时避开，会过得更好。
只是，二人不能朝夕相对了。
霁凝素也不敢声张，怕惹了君临砚不高兴，更怕叫人看见她和外男拉拉扯扯，坏了名声就说不清了。
君临砚因为她的顺从，眉头舒展了些。
二人一路走到了大雄宝殿前，即便霁凝素一退再退，依然被半拉半拽地带进了空无一人的主殿。
君临砚亲自取了六炷香，在案前的香烛上点燃，分了三炷香给她，“既然来了，便陪我拜一拜佛祖。”
梦中自己没能带她来灵感寺祈福，最后又因为离宫祈福与霁凝素天人永隔。因此，今日在此相遇，君临砚只觉得是姻缘天定。
现在霁凝素与他在如来面前上这一炷香，也算是还愿了。
霁凝素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烟看着他，鼻端是悠悠沉厚的佛香，良久才满腹疑惑地接过，恭敬地鞠躬，上香。
君临砚着迷地看着她，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时候不早了，他该回宫了。
霁凝素迅速撇开脸，不肯再看他。
君临砚的眼神迅速冷了下来，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霁夫人在偏殿听晚课呢，去吧，天黑了，不要乱跑。”
话音刚落，霁凝素毫不犹豫旋身离去，提着裙摆，一溜烟地出了佛堂。君临砚就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心悸。
君临砚原本不信神佛，如今却虔诚地站在这里，凝视着庄严宝相的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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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凝素站在偏殿廊下，捂着酸涩的心口，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只是一次意外。
身后的殿门开了，霁夫人手中拿着一根竹签，笑容满面地被丫鬟搀扶着迈过门槛，“容儿，我正想寻你呢！”
青町也乐呵呵地，“小姐，夫人为您的姻缘求了一支签。”
霁凝素见到她们，不安很快褪去，亲昵地扶着母亲的胳膊，“想必是极好的签，有母亲的好手气，我定然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
霁夫人笑的眼角的笑纹都出来了，伸手点了点霁凝素的额头，“你呀！未出阁的小姑娘竟浑然不晓得羞！”
说着，霁夫人将手中的签文给了霁凝素，回客堂的路上烛火摇晃，霁凝素也没有细看。等服侍了母亲洗漱过睡下，霁凝素才在泡脚的时候随手拿起，凑近了蜡烛，慌得踩翻了木盆。
巨大声响引来了青町，“小姐？”
霁凝素拿着签文的手太用力了，竹签边角的木屑插进了指尖，疼的钻心。
青町惊叫出声，顾及已经睡下的霁夫人，压低声音，“小姐快松手！”
霁凝素毫无所觉，还是被青町硬掰开了手。
她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是签文：许君佳偶不成空，二九三三邂逅逢。今世姻缘前世定，荣偕生在桂花宫。
青町小心翼翼将木刺挑出来，用帕子给她擦了脚，往被窝里一塞，“您今天怎么了？安隐大师亲自给夫人解的签文，这是上上签，说您的姻缘天定，必定荣华一世。”
霁凝素不顾手指头还冒着血珠，紧紧握住了青町的手，“当真命中注定的吗？”
青町以为小姐还在为选秀落选忧心，笑着安慰：“那是自然，佛祖的话肯定会应验的，夜深了，我伺候你睡吧。”
霁凝素顺从地躺下，心里却火烧一般，哪里睡得着。
“今世姻缘前世定”，佛祖让她重走一遭，难得还要她走回绝路上去吗？至于后一句，长乐宫里遍植金桂，恰好应了那句“荣偕生在桂花宫”。
可长乐宫哪里有荣华，只有她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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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池家回府的马车上，池卿环正和母亲取笑兄长，“母亲，您是没瞧见，今日哥哥脸红的呀！头顶都快冒烟了！”
池夫人掩唇偷笑，嘴里还是拦着女儿，“你呀，连自己哥哥的闲话都说。”
池卿环露出得意的可爱笑容，“我可是要嫁人了，不像哥哥，还是个光棍一根。”
池夫人看着她，又心酸起来：说是嫁人，进了宫，过得就是仰人鼻息的日子。
池卿朗还是一副端方公子模样，眉头紧锁，“卿环！这位小姐也是要进宫的秀女，勿要胡言！”
池夫人本来的笑容也严肃起来，“当真吗？是陛下认出来了？”有些紧张地下意识压低声音：“君臣有别，你们可千万不要失了分寸。”
老爷说了，皇帝完全变了个人，手段狠辣，短短几个月就拉拢提拔了一大批能臣，只怕京城很快就要变天了。
池卿环不以为意，“哥哥，我可帮你打听了，那位是从七品朝散郎的嫡出女儿霁凝素，此次选秀选中的是庶女，你就放心吧。”
池卿朗心中一动，眉头不自觉的松了，神色也缓和下来。
池卿环捅了捅兄长的胳膊，“哥哥，霁小姐芳龄十八，正是在说亲的时候呢，哥哥可要把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