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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邻近新年，大街上时常弥漫鞭炮的气息。
顾婉婷刚醒过来，就闻见一股小米粥的香味，转头看去，杨华峥正往碗里倒粥。
粥热气腾腾的，看着心里就暖和。
“你醒了，再等等，这粥太烫了。”
杨华峥将她扶着坐起，细心整理她的乱发：“头发长了。”
几个月前她回来时还是头齐耳短发，现在已经快长到肩膀了。
顾婉婷拨弄了两下，低估了句：“等出院的时候去剪了。”
“不用，这样挺好看的。”
听到杨华峥这话，她转头看向他，故意质问：“难道我短发不好看吗？”
杨华峥一愣，表情有瞬间的僵硬，显然是从没应付过女人这样‘刁钻’问问题。
憋了半天，才有些生硬又真诚回答：“……都挺好看的。”
顾婉婷忍不住笑了，却又咳了起来。
杨华峥忙轻轻拍她的后背，眉眼多了分担忧：“没事吧？”
顾婉婷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远不如当兵的时候，到底是被姜小苒折磨的那几天伤重了。
等缓过神，顾婉婷才重新开口：“这几个月，你部队医院两头跑，还要照顾我……麻烦你了。”
闻言，杨华峥皱起眉：“我不喜欢你说这么见外的话，以前我就是没能好好照顾你，现在我做的都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半掩的门被推开，顾父走了进来。
“爸。”顾婉婷眼神一亮，
杨华峥站了起来，让顾父坐下。
“婉婷，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
看见女儿红润了些的脸，顾父也松了口气：“你几个月都没回家，过两天你出院，跟华峥一块回家，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
一家人三个字让顾婉婷心头一暖，下意识望向杨华峥，却见他正在看着自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温和。
她张了张嘴，很想答应父亲，可想起这几个月自己时不时发作的毒瘾，情绪又低了下去。
大过年的，万一自己在大院里‘疯’起来，父亲脸面上也过不去……
“爸……”顾婉婷抬起头，目露愧疚，“对不起，我……我还是在外头吧。”
顾父像是知道她在顾虑，耐心解释：“你放心，大院里其他人知道你的事儿都很担心你，他们也盼着你康复回家。”
说着，转头看了眼杨华峥，示意他劝几句。
杨华峥立刻上前接话：“你已经可以自己控制了，不会有事的，而且难得过年，回去陪陪军长也好。”
见他们俩一唱一和，顾婉婷本就想回家，犹豫了半天终于点点头：“好。”
两天后。
顾婉婷跟着杨华峥回了大院，刚进家门没坐一会儿，不少军属都送了东西过来，关心的话听得她心里暖洋洋的。
好一会儿，大家才散去，顾婉婷有些困倦地躺在椅子上，难得轻松感叹了句：“还是家舒服……”
刚说完，一双手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她惊呼了声，下意识抱住杨华峥脖子，错愕看着他：“干什么啊？赶紧把我放下，万一被爸看见多不好。”
“困了就回房去睡吧。”杨华峥抱着怀里的人，稳稳当当地上了楼，“看见了又怎么样，夫妻恩爱不是很正常吗？”
听了这话，顾婉婷面色微微一凝，不觉捏住他的衣角：“杨华峥，你真的要跟我这个以后都不知道能干什么的人在一起吗？”
第42章

“难道这几个月，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杨华峥声音很轻，又缓缓把人放到床上，脱掉她的外套后，又给她盖上被子。
面对他的细心，顾婉婷无话可说，但她已然丧失了很多安全感。
几个月前，她还是野战队中的佼佼者，谁承想最后会这样。
不能当兵，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那样，感觉自己又成了当初那个娇纵任性的大小姐，这三年也像是从没经历过……
顾婉婷看着杨华峥，表情严肃：“其实我知道，我被姜小苒灌了很多镇定药，加上那针可卡因，我身体不仅不如从前，甚至会留下后遗症，说不定以后就成了个病秧子，连孩子都……”
话还没说完，杨华峥突然凑过来，一下吻住了她。
顾婉婷瞳孔微缩，诧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的吻很轻柔，慢慢辗转，就像片羽毛擦着。
良久，杨华峥才微喘着气松开，深沉的眸子凝视着面前呆住的女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顾婉婷心微微一震：“你……”
“你可以当你以前的大小姐，不当兵也不工作都不要紧，我一个旅长还是养得起老婆的，孩子生不生随你，你不想生我不勉强，你想生我就带，除了喂奶，其他的事我绝不让你劳心劳神，你只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
狭窄的房间里，杨华峥的声音很清晰，每个字都像千万斤的锤子落在顾婉婷的心尖上，让她久久没能回神。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所以这个从前无比讨厌自己的男人才会这么深情的说出这些话。
杨华峥也没有催着她回答，而是静静等待着。
好一会儿，顾婉婷才有些窘迫地低下头：“爸去开了一上午会，怎么还没回来？”
见她生硬的话题转移，杨华峥暗自叹了口气：“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睡会儿。”
虽说她没有正面回应，但看样子她的心已经被动摇了，只要自己继续陪着她，迟早有天两人可以真正走到一起。
顾婉婷嗯了一声，背过身。
但那点睡意早就因为杨华峥刚刚的吻消散了，但为了避开他那像要把自己吞进去的眼神，还是假装要休息。
可刚合上眼，楼下就传来警卫员急切的声音：“杨旅长！杨旅长！”

杨华峥皱起眉。

顾婉婷坐起身，也不由变了脸：“怎么回事？”
“你先休息，我下去看看。”
给她捻好被子，他便起身离开下楼。
莫名的，顾婉婷心里有些不安，她掀开被子，下床跟了过去。
刚下楼，就见警卫员着急解释：“顾军长回来的路上突然晕倒，送去医院检查了！”
顾婉婷脸色一白：“爸……”
脑子没反应过来，双腿已经奔了出去门外。
“婉婷！”
杨华峥叫了一声，连忙拿上大衣追了过去，把人给牢牢裹住：“把衣服穿上，你病才好。”
“去医院……我要去看我爸！”
顾婉婷红着眼，满脑子都是上辈子父亲因为车祸去世的画面。
杨华峥揽住目露害怕的人，让警卫员把车开过来。
一路上，顾婉婷都紧紧攥着杨华峥的手，天很冷，她的掌心却都是汗。
感受到她的惶恐，杨华峥握了握她的肩：“军长身体一向很好，不会有事的。”
顾婉婷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祈祷老天爷保佑父亲平安。
他一生保家卫国，不该再有个悲惨结局……
十几分钟后，车在军医院外停了下来。
在杨华峥的陪伴下，顾婉婷赶到顾父的病房。
“爸！”
她跑到病床边，紧张看着一脸疲惫地父亲：“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啊？”
顾父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只是高血压而已。”
一旁的医生也点点头：“顾军长是太累了，最近需要好好休息。”
听到医生这么说，顾婉婷才松了口气，但还是红着眼抱住父亲：“爸，你吓死我了……”
顾父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脸被冻得通红，他看向杨华峥：“华峥，这么冷的天也不看着她，她身体还没好全，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杨华峥站直了身子，一副听着训话的正经模样。
顾婉婷忙放开父亲，解释道：“爸，你别怪华峥，是我非要过来，我怕你出什么事……”
见她这么久以来头一回维护杨华峥，顾父不由一愣：“你们……”
顾婉婷低下头，下意识看向杨华峥。
杨华峥反而大方地握住她的手：“军长，我们不离婚了。”
第43章

顾婉婷欲言又止，但看到杨华峥眼底的坚决，她终于是对父亲点点头。
看着站在一块儿的两人，顾父欣慰地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你们到底还是走到一起了，也好……”
说着，他看着杨华峥，语重心长：“华峥，以前我觉得你并不是个好丈夫，但现在既然婉婷也同意不离了，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如果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我绝不饶你。”
杨华峥立刻敬了个礼：“报告！绝对不会！”
顾父这才点点头。
冷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杈不断晃动。
杨华峥和顾婉婷从医院出来，并肩走在路上，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吱嘎’响。
“晚上你来接爸的时候记得叫上我。”顾婉婷拢了拢外套。
杨华峥抓住她被冻红的手，哈了口气后摇摇头：“军长就是担心你的身体才让我先送你回家，听话。”
面对他的温柔，顾婉婷心微微一软，突然问：“杨华峥，你多大了？”
杨华峥眼底闪过抹莫名：“三十五。”
她嗯了一声，沉思着：“……三十五，我现在才发现，你比我大了快十岁啊。”
听了这话，杨华峥面色一僵：“嫌我老？”
看到他脸上遮不住的紧张和担心，还有那么一点点真怕自己被嫌弃，顾婉婷忍不住笑了，故意撇撇嘴：“有点。”
虽然杨华峥已经三十五岁，但常年的训练让他体魄不输年轻小伙，模样也和从前一样。
顾婉婷原以为他会憋屈一会儿，谁知道他突然附身，把自己抱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朝前走。
见路人都投来惊讶地眼神，顾婉婷又臊又急：“你干什么？在外头还这样，赶紧把我放下。”
如果说杨华峥这行为放在四十年后倒也没什么，但现在可是1985年，这样含蓄的年代，他这样的‘老古董’居然敢这样。
杨华峥丝毫没有在意：“放心，哪怕我八十五岁，我也一定能这样抱你。”
顾婉婷一愣，不由看着他的眉眼出了神。
这个男人，她爱了两辈子。
重生一世，她以为自己跟他再也不可能了，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可能这一世所有受的苦，都是为了偿还上辈子自己犯的错……
父亲还平安活着，杨华峥爱她，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儿，顾婉婷坦然地抱住他：“杨华峥，我们别再分开了。”
杨华峥怔了怔，脸颊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好。”
棉絮般的雪纷落而下，淋了两人满头。
……
两年后，医院产房外。
顾父握着手，着急地在门口踱步。
半年前因伤退伍的许少聪拎着一堆衣服跑了过来：“顾叔叔，婉婷还没生呢？”
“都进去两个小时了，还没有动静。”顾父满脸着急。
“杨旅长呢？媳妇都要生了怎么都不来啊？”
“华峥去参加军人代表会议了，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杨华峥匆匆跑来：“爸，婉婷怎么样了？”
顾父拧着眉：“还在里头呢。”
话音刚落，产房门被打开，护士一手抱了一个，笑着说：“杨旅长，恭喜恭喜，是对龙凤胎兄妹。”
短短一句话，让杨华峥整个人都愣住。
好半天，初为人父的狂喜和激动像泉涌了上来。
“龙凤胎啊！婉婷够可以的啊，顾叔叔，您可开心了！”
“好好好，太好了！”
护士把孩子小心放到杨华峥怀里：“来，当爸的抱一下。”
看见动作僵硬的杨华峥，许少聪笑开了花：“杨旅长，您抱的是地雷吗？”
杨华峥看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两团，心好像一下就化了。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顾婉婷的孩子……
想到顾婉婷，他忙抬起头：“婉婷呢？她怎么样了？”
“她体力消耗太多，睡着了。”
听到护士这么说，杨华峥才放下了心。
……
深夜。
顾婉婷缓缓睁开眼，稍稍一动，下半身撕裂般的疼让她嘤咛一声。
伏在桌上浅眠的杨华峥立刻醒了，忙按住她：“别动，缝了好几针呢。”
“孩子……孩子呢？”她连声问。
杨华峥看向病床边的小床：“是对兄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顾婉婷看见床上两个正在熟睡的小小一团，心瞬间就软了，连痛都消减了不少。
“原来是两个，怪不得，疼死我了……”她虚弱地笑了笑。
杨华峥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以后咱不生了。”
顾婉婷转头看着他：“你想要我也不生了，两个已经够了。”
杨华峥轻轻抚着她苍白的脸，眉眼里是汪洋般的温柔。
顾婉婷疲惫蹭了蹭他的掌心：“你得记得你之前说的话，除了喂奶，带孩子玩、换尿布什么的都得你来。”
“记得。”杨华峥笑着，俯身吻在她的额头上，“继续睡吧。”
顾婉婷深舒了口气，握紧了杨华峥的手，迷迷糊糊说着：“华峥，你得陪着我……”
杨华峥回握住她，轻声低喃：“我一直都在。”
这一夜，这一生，他都会在。
杨华峥抬头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目光最后落在小床上的孩子们身上。
从今往后，他和顾婉婷终于有了断不了的牵挂。
一辈子……
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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