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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对面响起陆辰低沉沙哑的声音。

“又怎么了？”

沈心玫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阿辰，后天我就三十岁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原本以为她是看见新闻后，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陆辰怔住了。8

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

“沈心玫，三十岁之前我一定功成名就，然后把你娶回家。”

那时的沈心玫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岁，你不娶我，我就不要你了！”

空气里陷入沉默，只余陆辰身边嘈杂的人声。

沈心玫轻笑一声：“放心，我不是来逼你娶我。”

“明天，我会在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那里等你，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吧！”

旁边不停有人催促，陆辰压下心中不安，语气淡淡：“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沈心玫从床头柜翻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钥匙。

环顾一眼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她独自出了门。

夜深，街上仍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沈心玫戴着墨镜口罩地穿梭于其间，没人认出这就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主角。

人潮汹涌。

她踽踽独行。

沈心玫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又兜兜转转，走到一栋破旧的居民小区。

这是她和陆辰最早居住的地方。

赚了钱后，他们将这里买了下来。

她掏出那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一打开灯，里面布满了灰尘，家具都被白布罩着，昭示着久未有人到访的痕迹。

沈心玫将蛋糕放进冰箱，又独自将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就像是，他们从未离开。

她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离她的生日只剩半小时了。

陆辰仍然未出现。

沈心玫将蛋糕打开，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想了想，她又拨通了陆辰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沈心玫苦涩一笑：“原本还想听你说最后一声生日快乐！”

她环住自己将头埋进膝间，声音带上哭腔：“阿辰，你又失约了。”

从搬出了这个房子后，陆辰似乎总是失约。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她习以为常，再也数不清。

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曾视她为珍宝的人，如今真的不爱她了。

过了不知多久，沈心玫抬起头。

她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希望下辈子的沈心玫，能够过得快乐！”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下一瞬，她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是一口未动的蛋糕。

天台上。

她打开微博，点击视频录制。

沈心玫嘴角勾起，露出和往常一样元气满满的笑来，开口道。

“今天的电台，我要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女孩，她从小生活在赌棍家庭里，过着到处躲债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

“长大后，她成了明星，可她的母亲却赌得变本加厉，甚至连姐姐都变了。”

“她是家里人的摇钱树，却得不到一点家人的温暖。”

“后来，她遇见了真正爱她的人，那个人许诺她，三十岁一定给她一个家。”

说到这里，沈心玫沉默了许久，眼睛一点点红了。

再开口时，她声音沙哑了。

“我就是这个小女孩。”

“今天，我要跟我的粉丝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累了，也许……今天的视频就是我最后的电台了。”

“也要跟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等你到三十岁了……”

沈心玫轻声哼起一首歌，歌声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他不可到现场，仿似白活一场……”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发出对这世界的最后一条留言，沈心玫退出微博。

攥住了心脏的绝望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她。

她是在深海溺水的人，已无法自救。

天台的风很大，沈心玫张开双手。

与风相拥。

从高处坠落在地那一瞬间，时间定格在11点58。

沈心玫死在了29岁最后两分钟。

离30岁只差2分钟。

也是她和陆辰约定的10年里，最后的两分钟。

……

西二环，车队堵成长龙。

一辆埃尔法保姆车上，陆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揉了揉眉心。

一旁经纪人孟航无奈道：“今天在外地录了这么久节目，你不在酒店好好休息，为什么一定要赶红眼航班回京？”

陆辰只觉得莫名心悸，却又找不到原因。

沉默半晌，他闷闷道：“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我答应了她要回来。”

孟航一顿，哑然无声。

看着缓慢到几乎没有移动迹象的车队长龙。

陆辰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终于还是妥协：“算了，先去酒店！”

明天再回去也一样。

沉闷夜风似乎让人喘不过气。

他滑下车窗，不远处的电子大屏突然切换新闻。

主持人眼眶通红，语气哽咽而急促。

“今日凌晨，歌坛天后沈心玫发出自杀遗言后于一个老旧小区天台跳楼身亡……”

主持人说完，大屏幕开始播放沈心玫留下的最后一个视频。

陆辰整个人愣住，大脑宛如宕机，一片空白。

可沈心玫的每一句话又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他演过那些狗血俗套又光怪陆离的剧情中，无法逃脱。

他想要拿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手抖得连个小小的手机都拿不稳。

点进通话记录，陆辰这才看见有个沈心玫的未接来电在一个小时前。

那时他的手机在孟航手上。

他来不及追究，颤抖着拨通那号码。

机械性的女声传来：“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一旁的孟航亲眼看着陆辰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阿辰，阿辰你冷静点，这些媒体就喜欢夸大其词。”

陆辰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全部向他挤压过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赤红着眼，几乎是用吼的：“你他妈闭嘴！”

他喘着粗气，如一只茫然的困兽。

外面被堵得烦躁，喇叭声震天。

陆辰猛地拉开车门，往外跑去。

孟航一边联系认识的媒体朋友确认事情真假，一边招呼保镖和助理下车去追。3

可一打开手机就发现社交软件已经炸了，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他略略一扫，上前拦住陆辰：“去中心医院，快！”

陆辰赶到医院时，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媒体。

他却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进去。

作为影视圈当红影帝，就算戴着帽子，媒体又怎么会不认识他。

一时间许多媒体都兴奋起来。

虽说沈心玫的离去让他们许多人都感觉十分惋惜遗憾。

但对于吃这碗饭的狗仔来说，更重要的是热度。

因为还有许多媒体与粉丝在赶过来，医院里已经是安保重重，水泄不通。

陆辰只看见沈心玫的经纪人安森一脸颓败。

一个大男人那眼泪犹如泄了闸的水一般。

他抱着头不住喃喃自语。

“我应该陪着她的，我应该陪着她的……”

陆辰身子一晃，孟航忙扶住他。

他推开孟航，一步一步走过去，嘶哑着嗓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她呢？”

安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忿：“陆辰，你怎么还有脸出现？”

陆辰不管不顾地揪住他的领口，嘶吼道：“我问你她人呢？”

安森被他赤红的眼眸吓住，下一瞬骤然泄了气，他带着哭腔：“没了，阿玫没了！”

一瞬间，陆辰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安森摇头，语气痛苦：“阿玫不会想让你见到她现在这样。”

想到那些跳楼的人死状，后面的孟航心一抖，阻止道：“阿辰……”

陆辰松开手，似乎想要自己去找。

他呢喃着：“沈心玫，我回来了，你说过要等我的……”

可走不出两步，他却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骤然跪地。

他剧烈咳嗽起来，惊天动地。

有鲜红的血顺着他鼻腔口腔喷涌而出，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十分刺目。

所有看见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到。

陆辰脑袋眩晕起来。

他还想强撑着起身，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陆辰再醒过来时是在医院病床上。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但他似乎仍陷在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

孟航看见他醒了，连忙凑上前：“你吓死我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辰一开口，声音哑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绿舟“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孟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医院出具了死亡证明，人已经……送去殡仪馆了！”

“阿玫早就写好了遗书，按她的遗愿?ℨ，不会举行追悼会，她的公司也发布了声明。”

陆辰起身，一张脸憔悴至极，唇也毫无血色。

“我现在就要去殡仪馆。”

孟航瞬间眉头蹙得死紧：“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媒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

他们昨晚出现在医院已经是大忌。

陆辰眼中是疯狂的执拗，如一只即将失控的兽。

“孟航，我必须看见她。”

见状，孟航忍不住扬高声音喝道：“陆辰，沈心玫已经没了，你还想毁了自己吗？”

一句话让陆辰脚步僵在原地。4

他眼神中痛苦与绝望交织。

过了好半晌，他一拳砸在墙上，立时有血顺着流下。

他眼中有泪光，嘴角带着无比嘲讽的笑。

“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孟航微微松了口气。

下一瞬，就见陆辰猛地推门往外走去。

“可她在等我。”

孟航骂了一句脏话，跟着冲出了门。

十分钟后，陆辰的保姆车驶出医院。

许多狗仔见状，纷纷跟上。

又过了二十分钟，一辆低调的奥迪也出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往殡仪馆的方向行去。

奥迪副驾，陆辰长长的睫毛垂着，一言不发。

孟航咬着牙警告：“陆辰，你答应我，看完我们就走，不要节外生枝。”

……

此刻，网络上早已炸翻了天。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是沈心玫的姐姐沈歆荷。

沈歆荷声泪俱下。

“我之前为了赚钱出卖玫玫的私人信息，现在想起，心如刀绞，我妹妹，从来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她很好，好到我都嫉恨她。”

“她不应该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一个自私的姐姐，一个滥赌到毫无人性的母亲。”

“她出生时，因为又是个女孩，我们那个求子心切的父亲直接人间蒸发，我母亲将这一切归结在她身上，从小就虐待她，动辄就打的她浑身是伤。”

“她本来考上了大学，因为被星探看中，我母亲便将她卖给了经纪公司，后来玫玫赚钱为我母亲还了几千万的赌债她还是不满足……”

“我真的想不到她最后会选择这条路。”

“玫玫，你回来好不好，姐姐错了，姐姐真的知道错了……”

沈心玫粉丝在偶像逝去的悲愤下，战力全开。

迅速有圈内人爆料之前沈母在沈心玫公司面前哭诉的那一场闹剧，实则是为了拿到钱还赌债而与对家公司演的一场戏。

倒油说沈心玫找金主，背刺好友的陈菲也被扒出无数陈年黑料。

而被人说是为了赚钱不折手段的沈心玫早年无数综艺片段被放出。

众人看见的只有一个努力，认真，永远带着笑意，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拼了命的女孩。

一时间，“对不起，阿玫”的词条刷遍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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