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沈筱坐在吧台前安静吃面，确实很好吃，不过从她干上健身博主这一行开始，一直跟面条主食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他很快被来往的客人叫走，四处招呼着，似乎很多本就是熟人。她把面里的牛肉都吃完，移开碗放在手边。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个正在品酒的男人，似乎已经瞧了她一会儿了，见她终于吃完，凑过来跟她搭讪，“好吃么？”
她侧过脸看了一下男人，白白净净倒也未见猥琐，于是礼貌地冲他微笑，“挺好吃的，你可以尝一碗。”
男人拿着手里的菜单，翻来翻去看了一圈，低声笑到，“庄时雨这家伙，还真是朋克，威士忌酒吧里卖牛肉面。”
庄时雨，原来他叫这个名字。这男人应该是庄时雨的老朋友，沈筱今晚最好奇的事情莫过于这个低音炮男人。她索性侧过身子，面对这个男人，带着克制的好奇心问，“他为啥这么搞？”
那男人见面前的美女似乎对交谈并不反感，也来了兴趣，同样侧过身面对她，用谨慎收敛的余光好好欣赏了一下她极其优越的身材线条，嘴上还在回答她的问题，“这家伙，贪心得很，小时候喜欢牛肉面，长大了喜欢威士忌，喜欢的东西索性都放在一起呗。”
原来这男人跟庄时雨还是发小，沈筱目光扫过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又想起庄时雨身上的骚气西装，很自然把他俩归到了纨绔的范畴。沈筱见过不少富二代，他们出来玩就喜欢泡网红，她跟前任钱邵阳分手之后，也尝试交往过几个，都不了了之，下头收场。对方在她身上找不到讨好，她在对方身上觅不到趣味，她从来就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心，既然没意思那就好聚好散。
她不想再聊下去，从吧台凳上下来，跟对方打打了个招呼，“时候不早，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儿。”
她还没完全走出店门，就又被这夺命的低音炮给拴住，他在她身后问：“面条不好吃？”
沈筱转身，看他手里端着自己刚用过的碗，一脸认真。她摇头，笑得云淡风轻：“很好吃，只是我不怎么吃主食。”
庄时雨把碗放回后厨，走到她身前，这才找到机会认真看她。昏暗灯光下她有几分让人看不透的美感，黑发光泽透亮，一双桃花眼狭长，偏窄长的鹅蛋脸，鼻子非常精致的，鼻梁高，山根挺，鼻头圆润但鼻尖俏丽，合在一起有几分风情还有几分娇憨。庄时雨目光很直接，光明正大欣赏，她也索性微微抬头，让他看得更清楚些，顺便也欣赏一下他。两个人都大大方方瞧了彼此一会儿，心下都给对方打上了“美好的肉体”的标签，嘴角都不自觉挂起了笑，庄时雨先开口的，低沉的嗓音分明透露着诱惑：“再待一会儿？”
她听懂了什么意思，歪着头看他，被他的嗓音撩得有点心痒，明知故问到：“后面还有节目？”
他笑得暧昧又爽朗：“专门给你安排节目。”
她跟着庄时雨回了吧台，他就再没离开过，一直在给她介绍身后酒柜上的威士忌。沈筱听得认真，但还是忍不住开小差了，余光扫了一眼酒单上的开业时间，晚上 6 点到凌晨 3 点，难道真要等他到凌晨三点？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 11 点，纵使美色当前她也已经想撤退回家睡觉。
沈筱深知美色误国，一晚上断断续续喝了三杯不同品种的威士忌，已经超过她的热量和酒量范畴，如果再为他晚睡一小时，明早必定就是水肿的脸。她下定决心不再等下去，心下已经筹备好了借口。谁料庄时雨站在吧台前拍拍手，招呼所有客人，“感谢朋友们的光临，今天是第一天试营业，我们 11 点关门。欢迎大家之后再来玩儿！”
沈筱大喜过望，一屋子客人却意兴阑珊。很快酒吧里人陆续走光，沈筱坐在吧台前看他气定神闲地擦杯子。两个人就这么目光生磁，紧紧吸在一起，未见闪躲。沈筱唇边挂着一抹暧昧的笑，她手臂撑在吧台上，托着侧脸望着他，手指在菜单上画圈，问他，“上面写的到凌晨三点，怎么 11 点就打烊了？”
庄时雨擦好一个杯子放回酒柜上，又随手拿起另一个，透过剔透的五边形玻璃杯望着她，她的轮廓在折叠的光影中更多了几分迷离，他唇边挂着笑，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后面有安排。”
“什么安排？”
他终于擦好了手里的杯子，放回杯架上，直勾勾地看着她，“跟我走？”
庄时雨准备进后厨，向沈筱勾了勾手指，她心下紧张又莫名觉得刺激，没想到他这么野？ 她跟着走进后厨，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后厨十分敞亮，中间有个操作台，静置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刀器锅具，背后的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锅，应该就是炖的牛肉汤。
庄时雨脱掉西装外套，挂在身后的挂架上，背对着沈筱叫她过来，“过来帮我一下。”
沈筱心跳到嗓子眼儿，看着他壮硕的后背，慢慢靠近，他的背正在散着热气。沈筱站在他身后，等待下一步动作，那衬衫里包裹着的背阔肌让她十分好奇褪去遮挡后的形状。他忽然摘下挂加上的围裙，说，“帮我系上吧。”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沈筱只得接过围裙，身子微微前倾替他系上，靠近他的时候，还能闻到他身上梧桐木和鼠尾草混迹于一体的淡淡香水味。她就这样轻挨着他的背，微微垫脚让头可以够着他的肩，她下巴若有似无地轻触在他的肩头，一双红唇微张，吐着带有威士忌的鼻息：“要做什么？”
他微微侧脸看自己颈窝里的美丽脸庞，她的长睫毛像一排小刷子，一看就是天生的，毛茸茸长短有些参差，印在眼底一道小小的阴影。他凑近了几分，他的胡渣扫过她的唇角，声音更低哑了几分，“想让你吃好。”
他挨得如此之近，她本就喝了酒心跳很快，现下已经心跳到嗓子眼，呼吸不自觉都有点急促。她垂着眼皮，仔仔细细打量他，他留着胡须下的皮肤状态极好，细腻光泽，连干纹痘印也没有。他轮廓深邃，鼻骨坚挺，浑身上下透着招人烦的浓烈男人味，那种让沈筱招架不住的那种。她轻轻偏头，两人的唇角隐约碰在一起，她心有所期，面前他的薄唇是什么滋味，会不会也一样，混着烟熏与麦芽的香气。
两人唇角轻触，鼻尖轻点，暧昧灯光下，眼神已经生火。沈筱进厨房那一刻已经观察好了，这地方完全有空间激情四射地“鏖战”一番，别有一番情趣。她就这么逡巡，等着他先进一步。未料想他微微离开了一点距离，声音哑哑地：“帮我开火吧。”
说完就这么离开了，进了储物间，拿出一袋 gluten free（无麸质）面粉和一台料理机。沈筱愣在原地，他说的吃好，是真吃？
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她略感下头，但还是按照指示替他把火打开，烧起了那锅牛肉汤，很快肉汤的香味就飘了出来。他站在料理台前，把揉好的面条取出，感受了一下面团的湿度，然后眼神示意她过来。她都到他身边，他问：“想不想试试怎么做面条？”
她仰着头看他，也不掩饰眼神里的疑惑：“你该不会想教我手擀面？”
他低声笑：“亲手做一次，它在你眼里就不止是碳水化合物。”
沈筱目光里的审视没有消失，她心里只是觉得，这男人真装 X。他明显看出来了，脸上依旧挂着笑，也未做改变，低头把面团切成两份，拿起其中一份在按班上揉捏拉扯直到面团变得柔韧。他挽着衬衫袖子，结实的手臂上还有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汗毛，肤色偏深，是阳光炙烤过的小麦色。他手里动作很熟练，把手里的面条切成一柳柳的细条，然后手臂动作轻柔地张合，拉成长条。无麸质的面团无法像寻常面一样韧劲，他的动作谨慎又小心。待到面条已经成形，他把它们卷成一团放在按班上。庄时雨又再度恢复了挺拔的站姿，转身看她，问：“想试试么？”
沈筱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在刚才一通操作里被雄性荷尔蒙迷得有几分眩晕，她点点头，嘴上还不忘回应：“第一回，你教教我？”
庄时雨走到她身后，摘下围裙替她系上，温热的手扫过她裸露的腹部。系好之后他也没离开，环着她，手把手教她扯面。沈筱低声笑，原来这属于前戏。他前胸贴着她后背，侧脸在她耳侧，姿势暧昧，动作却一丝不苟，丝毫不怠慢手里的面团。她本来心猿意马想着点凡间的风月事，可耐不住他手上动作如此细致，带着点敬畏自然的超脱，她也慢慢静下心来，看着手里的面团被拉扯成细长的面条。
水开下锅，面条在沸水里翻滚几下，他很快捞起，又浇上了浓郁的牛肉汤，然后在操作台上加好几颗青菜，撒上香菜。他走到厨房一侧的木质小桌子旁，招呼她坐过来吃。
沈筱坐过去，接过面条趁热吃了一口。面条并不劲道，但想到这毕竟健康了不少，也觉得无伤大雅。她认真地吃了几口，发觉他在看，抬头与他对上目光，问：“这么喜欢看人吃饭？”
他靠坐在凳子上，手臂轻松搭在桌面，听到她问，他眉毛微抬，脸上又挂起笑意：“看一个长期饿肚子的人吃饱饭，不是很愉悦么？”
他还真说对了，沈筱这种体脂率极低的女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与人性的欲望做斗争。她听到这话，竟有几分动容，毕竟她的身材就是个消费品，没人关心那是怎么造出来的。她埋头吃饭，对眼前的男人生出一股莫名的好感。
热汤热面下肚，沈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眼前的他似乎也很愉悦。他端起她用过的碗筷去洗手槽里洗好归位。从衣架上取下西装，转身看她: “走吧，送你回家。”
她跟着他上了他的深灰色卡宴。沈筱家住徐家汇附近的高档小区，租的房子办公居家一体。他停在小区门口，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希望你吃饱能睡个好觉。”
她盯着他的小手臂出神，那一缕清晰的前臂线条让她着迷，她轻声笑，“我得寻觅点运动，把热量消耗掉。”
他低声笑，没想到她贼心不死还愈发直接，他不想在一个女孩有点醉的时候趁人之危，这种事情，他从来不急。庄时雨看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眼神也不再迷离，就决定恭敬不如从命，低音炮再度在她耳边响起，“看来罪魁祸首是我，愿意将功补过，为你效劳。”

沈笑绮回到家的时候，陈静正抱着她的小橘猫坐在楼下的长凳上。看她回来垂头丧气的，陈静招呼了一句，“唉，真坏你好事儿了，这么苦大仇深？”
沈笑绮苦笑望着她：“没啥好事儿，就是个寻常的倒霉天。”
陈静跟她进了楼，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爬楼梯，到了 4 楼，沈笑绮开门进去。她的家进门就能看到小客厅，一个双人小沙发面前铺着地毯，三面墙全是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各种大小图案的马克杯、装饰画、多肉小盆栽。沙发正对的墙面是三幅色彩极度艳丽的丙烯画，两幅是沈笑绮画的，一副是陈静。沈笑绮跟陈静是成人美术班认识的，这两个老师眼中的“差生”却无比欣赏对方的艺术风格，互相交换作品，一来二去，还成了闺蜜。
沈笑绮家里很香，不是香薰，就是她洗衣粉的味道，她这个人大多数事情都无所谓，但有所谓的事情就特别执着，比如洗衣粉就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挑选的，香味还别致地被命名为“围炉煮茶” 。
陈静手里的猫对味道很敏感，从陈静绿̶怀抱里跳出来，几步跑到暖气台上，四肢一收，藏进身体里，就这么变成了毛绒肉团，窝在那里舒服得眯起了眼。
陈静轻车熟路地换了拖鞋，脱掉大衣挂在门口，然后往她沙发上一趟，说了一句，“还是你这里舒坦。”
陈静拥有大多女性羡慕的身高，168，四肢修长，体格健硕，四仰八叉这么一瘫，就占据了她狭小客厅的大部分空间。
沈笑绮瞥她一眼，问：“又跟唐超越吵架了？”
陈静有个一夜之间变成亿万富翁的搞对冲基金的男朋友，两个人刚上大学就在一起，现在也快 10 年。这两个人脾气都不怎么好，动不动就吵架，陈静从来不会忍气吞声，看不惯就离家出走到她家里住两天，等唐超越死皮赖脸来求和，她又再度“钮钴禄熹贵妃回宫” 。
陈静倒是没什么情绪，回应到：“没有，最近看他有点烦，距离产生美，我主动隔绝一段儿时间。”
沈笑绮无语，走进卧室把她的睡衣找给她扔在沙发上：“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陈静笑呵呵看她，“我以为你不想谈恋爱，一个人过着不挺爽的么，你看看你这满屋子的精神食量。”
沈笑绮坐到她身边，长叹一口气：“精神是挺富足，肉体却很空虚。你说，长期不那什么，是不是真的会内分泌失调然后长胖？”
陈静上下打量她，她是个小身型小骨架，一直都是有肉的女生，跟“瘦”从未有过半分关系，不过她穿衣品味很不错，也算是“满腹经纶”的外化体现。陈静凑到她身边，坏笑着问她：“你不是说有小玩具，就不需要男人了么？怎么，小玩具要光荣下岗了？”
沈笑绮瞪她一眼：“唉，谁不喜欢美好的肉体呢？”
陈静不解：“喜欢就去找啊，找人睡一觉不容易？”
这就是她最大的难题，要单纯追求好看的皮囊，她将不再有什么烦恼，上大学的时候哲学老师曾说过，“绝对的唯物主义者是残酷和冷血的，他们不会有任何烦恼，因为世间任何的事物，终将化为灰烬。”
然而她沈笑绮自认做不到，唯物唯心，在她眼里根本不是站哪边的问题，而是就事论事的问题，比如在这件事上，如果那些个美丽的皮囊包裹着无比空虚的灵魂，她分分钟就会下头。
沈笑绮揣着换洗衣物去浴室里洗澡，在卸下所有衣物站在镜子前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到了小腹上，那里似乎更柔软了几分，她垂着脑袋伸手一捏，松软的质感让她隔着肚皮都能把那碗下了肚的牛肉汤诅咒千遍。不仅诅咒牛肉汤，更要恨屋及乌讨伐一下它的主人。
沈笑绮觉得庄时云把手里的“风月”递还给她的时候，眼神里明明就带着评判，这种眼神本身就对她是极度的冒犯，好像在说，“这个女人很风流！”，又好像在说，“这个女人也配风流？”
沈笑绮站在热水里，有些发烫的水洒在后背，她不自觉咬紧牙关，咬肌发紧，腮帮子鼓鼓的。
她回来路上就翻看了一圈庄时云的朋友圈，完全开放没设置任何权限。他发朋友圈频率很低，刷了几下就能看到近 5 年的全部内容，基本就是两个东西，威士忌和游艇。沈笑绮站在热水下暗暗地想，这般装 X 的男人，还长了这幅祸害人间的皮囊，若跟滥情没有关系，也一定跟滥交脱不了瓜葛。
沈笑绮又在热水下想起了那个分手快 7 年的前男友陆锦城。他是个耀眼的人，耀眼得甚至有些灼目，他也对得起这份耀眼，社交缘极好。沈笑绮逼迫自己从记忆里抽回来，一想到陆锦城她就丧气，丧气那个始终站在烈日阴影下的自己。
她洗完澡出来见陈静抱着猫在翻她去年出版的诗集。这本诗集其实是沈笑绮给”风月”写的各类广告文案，市场反响实在太好，于是金主爸爸索性帮着赞助出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书皮上并没有她的名字，需要翻开扉页仔细查找，才能在一堆名字里找到她，文字的版权从交付的那一刻开始就属于“风月”而非这个作者“沈笑绮”。
陈静读了一句又啧啧称奇：
“‘你用你的蓬勃撞击我的汹涌’，咋说你好呢，你写这些句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谁啊，这赤裸裸的欲望啊，无处安放！”
脑子里想的是谁，当然是性启蒙陆老师。陆锦城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蓬勃的生命体，他给沈笑绮的所有都是浪潮之巅的汹涌，性也好，爱也罢，无比刺激，但又无比恐惧。上海说大不大，但和陆锦城分手以后这么多年，她再未见过他，时间已经很久，她都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
沈笑绮心情不太好，也没搭腔，坐在沙发一侧，打开了笔记本。她决定把今天受的所有委屈系数记录下来，于是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描绘起了那个朋克的面馆，描绘起了那个人间妖孽般的老板。
沈笑绮盘算着，他既然是个浪子，那索性给他安排一个海女，爱恨纠葛谁也别占谁便宜。至于小说叫什么名字呢，还没想好，情节怎么走，她也没主意，那就写一步算一步。不存稿更新文，是不是头很铁？
她一陷入深度意淫状态之后，就可以隔绝周遭动静。就这么对着笔记本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满意读了一遍，再度抬头陈静的脑袋已经放在她的肩上。
陈静看得入迷，要求她：“快多写点呗？”
读者大型催更现场。
沈笑绮问她：“你不是不爱看这些男欢女爱的东西么，怎么，被吸进去了？”
陈静在她肩上点点头，弄得她有些痒，别过头闪躲，陈静说：“唉，你说这俩人第一次就能搞到一起？”
沈笑绮笑而不语看着身边的读者。陈静赶紧服软，求作者提前剧透。
沈笑绮故弄玄虚地回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