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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岑野和她无声对峙着，他冷冽的眉目就像一柄剑。
一刀一刀落在鹿愿的身体上，如凌迟般磋磨着她。
“你放心，我没忘。”岑野眸色一沉，拽出衣袖，“我知道是你帮了我，不用一次次提醒。”
谈话不欢而散，鹿愿注视着他驶出停车场的保姆车，浑身只剩凉意。
七月盛夏的天，鹿愿的四肢百骸却冷得发僵。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
她褪下礼服，连家居服都懒得换，直接倒在海绵沙发里。
刚合上眼，经纪人郑梦的来电骤然响起。
隔着听筒，她的愤怒直冲鹿愿鼓膜。
“当初你给他砸钱出歌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砸钱就算了，还为他能唱主题曲，自降咖位去演配角！”
“你辛辛苦苦力捧，人家成了顶流，一句只是前辈而已就把你堵死了吧！这盛世如你所愿了吧！”
鹿愿被怼得哑口无言，她只能闭上眼，随意搪塞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想睡，可是眼睛却盯着岑野的聊天框不肯合上。
来电显示的【宝宝】二字，时不时浮现脑海。
【宝宝】是谁？
想好的文字占满编辑框，修修改改，最后又删了个干净。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鹿愿又梦到岑野向她表白的那一天。
尚且青涩的少年在她面前单膝下跪，红着眼承诺。
“愿愿，等我拿下金曲奖那天，我会在所有人面前向你求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而她哭得狼狈至极：“如果你敢辜负我，我就退圈，再也不见你了！”
这一觉，她睡得不安稳。
凌晨五点，鹿愿悠悠转醒。
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点开与岑野的聊天框。
依旧没有新消息。
倒是郑梦在凌晨给她发了数条马后炮的安慰信息。
不外乎，男人千千万，不好咱就换。
旁人都知道她鹿愿爱岑野如命。
只要岑野一句，她随时都能退圈结婚，为他生儿育女。
鹿愿从沙发上坐起，面无表情在郑梦的对话框里回复：【还没分手，他不是那种人。】
发完，她随手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起身去了浴室。
今天杂志封面的拍摄，她不能迟到。
然而等到拍摄地点，却才发现这一期杂志的主题临时改为了双生花。
另一位封面主角，是仗着与她有五分相似，蹭她热度营销“小鹿愿”的新人小花温欣曼。
化妆室里，助理嘀嘀咕咕抱怨着：“她哪来的脸跟正主同框的。”
下一秒，化妆室的门被打开，一袭白裙的温欣曼走进来。
跟在她身后，却是戴着鸭舌帽遮掩面容的岑野！
他怎么会来这儿？
四目相对，她听见岑野的心声——
【她怎么在这？】
男人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温欣曼往众人面前推。
“欣曼第一次拍杂志，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我这位小师妹。”
鹿愿的呼吸变轻了些。
岑野，从未这样，替她用心地讨好所有人。
更遑论知晓她的行程。
她坐在化妆镜前，静静看着。
看着那位和她有五分相似，却更加年轻活泼的女孩肆无忌惮的在岑野面前撒着娇。
心底的微凉，在蔓延。
两人旁若无人的热络，化妆间里，暧昧升温。
鹿愿鼻尖酸涩，索性闭了眼，装没看见。
似乎这样，就能将心底的涩意彻底压下去。
一缕奶茶香袭来，鹿愿缓缓睁眼，便对上温欣曼湿漉漉的双眼。
她手里捧着的奶茶还冒着热气，讨好的眼神里写满了小心。
“鹿愿老师，请您喝奶茶，是热的。”
“我在减肥，不用了。”鹿愿起了身，随手推开来。
温欣曼一声惊呼，奶茶掉在地上，滚烫的液体胡乱洒落，鹿愿甚至能感受到小腿上飞溅而来的细微痛楚。
岑野抓过温欣曼的手，满脸紧张：“有没有烫到？”
鹿愿心一紧，抬眸便对上岑野含怒的眼神。
“鹿姐，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喝，何必欺负新人？”
化妆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鹿愿静静看着他，倏地笑了。
分明是微笑的弧度，却泛着浓浓的苦涩。
“岑野，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喜欢欺负后辈的人吗？”
岑野的话噎在喉咙，他表情冷淡，却还是说出口。
“欣曼还是新人，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多招待。”
鹿愿几乎撑不住脸上的笑容，她别开脸，不想让泛红的眼圈暴露在岑野的面前。
眼泪是武器，却伤不了心中没有你的人。
“鹿姐不是故意的，是我没拿稳，靳野哥，你不要生气了。”
温欣曼扯了扯岑野的袖子，语气弱弱的。
而她的真实带嘲讽的心声也随之响起——
【我就是故意的。】
鹿愿的心一梗，攥紧了身侧的手。
她忍不住想开口，却被摄像师的催促声生生打断。
“两位老师，准备开拍了。”
岑野压低了帽檐，又嘱咐了温欣曼两句：“别紧张，放轻松就好。”
他双手搭在温欣曼肩上，托孤般拜托出声：“鹿姐，欣曼还请你多多关照。”
仅是前后辈关系的分寸，他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给任何人遐想的空间。
岑野转身，温欣曼疾步跟上，驾轻就熟挽上他的臂：“我送你。”
两人相携离开，一地狼藉的化妆间却静得针落可闻。
众人吃瓜的心声却使劲往鹿愿耳朵里钻。
【是男女朋友吧？】
【顶流歌王和新人小花，好磕哟！】
……
“男女朋友”四个字钻入耳朵，鹿愿自嘲的笑起来。
她有点恨自己能听见别人心声了。
一上午的杂志拍摄很顺利。
温欣曼不争不抢，受到了全场的好评。
鹿愿兴致缺缺，恰好经纪人郑梦约饭的电话打来，邀她到快绿阁进餐。
鹿愿抵达时，岑野获奖的金曲《救赎》现场版正在播放。
她一落座，郑梦便放下手机戏谑：“亲手捧出一个歌王，又被背刺的感觉怎么样？”
鹿愿沉默，疲倦的视线撇开，落在了抱着吉他的驻唱歌手上。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岑野。
那时的他穿着洗到脱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旧得发硬。
那天，鹿愿眼里所有的星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不知怎的，她眼睛有些发热。
郑梦递过的纸巾遮住了她视线：“想哭就哭一场，就当五年前那一眼被砂砾晃了。”
句句不提岑野，可每个字都在贬损。
她一开始就对岑野没有好感。
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她深谙能进圈的就没几个真干净的。
耳畔，《救赎》演唱的进度也到了尾声。
岑野的获奖感言在动人的旋律中响起——
“这首歌，写给我曾经的光，是她将我从泥泞中拉出来，给了我对生活的希望，这是我为她作的歌，我所有的歌只为她而作。”
闻言，鹿愿潮湿的心陡然温热。
岑野曾亲口对她说，这是为她所作的歌。
原来，那天岑野已经用这种方式向她告白。
鹿愿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
郑梦不知所以，纳着闷将记有着温欣曼资料的平板递到她手上。
“岑野跟她的关系还挺深，青梅竹马，两家人关系很好……”
郑梦正说着，隔桌突然发出的怪叫打断了她的话。
“我靠，那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岑神嫂了？！！”
鹿愿循声望去，慌张埋低脑袋的温欣曼闯入她视线。
“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温欣曼明面上语气谦虚，真实的心声却嗡地在鹿愿耳边炸响——
【要是你知道靳野哥哥亲口对我说，这首《救赎》是为我而作，恐怕你会磕晕吧。】
分明是在温暖的室内，鹿愿却如同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一首歌，为两个人而作，同样的话，说给两个人听。
岑野，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郑梦收回视线，拧紧眉头问：“她就是温欣曼吧？还真有点你二十出头时的神气。”
鹿愿突然没了食欲。
她收起翻阅资料的手，起了身扭头就走。
架不住汹涌上头的愤懑，她还是拨通了岑野的电话。
她倒想要知道，这歌到底是为谁而作。
岑野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机械的电子女音提醒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是岑野的紧急且重要选项了。
回家的车里。
如同自虐般，鹿愿一遍遍听岑野这首被称为神曲的《救赎》。
听着听着，她的眼眶却泛了酸。
从前听来会生出幸福感的唱词，如今像淬了毒的刀直刺心脏。
好一对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绝美爱情。
可岑野，那她这个女朋友算什么？
鹿愿笑了，眼泪却不自觉地落下。
到家的时候，她终于收到岑野的消息。
【在忙】
鹿愿怔望着这两个字，什么都没有回。
她拿了瓶红酒陷进沙发里，独坐至黑暗渐渐将她笼罩。
深夜时分。
电子锁嘎达响起，鹿愿没回头也知道是岑野。
她的每一处房产，只有岑野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
岑野被静坐在沙发上的她吓了一跳：“怎么不开灯？”
鹿愿没有回头，语气一梗：“我们不是普通朋友吗？阿野，你会三更半夜随便来普通朋友家吗？”
岑野的眉眼带着疲惫，他若无其事般走向鹿愿，将她拥入怀中。
“我今天工作很多，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一点时间，别和我闹了，嗯？”
鹿愿一动不动，强忍下心口的酸。
“替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讨好工作人员，也是你的工作之一吗？”
抱住她的怀抱明显僵了一下。
他放下拥着她肩的手，不耐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她只是一个很久没见的妹妹。”
妹妹？岑野，你给每一个妹妹都写歌吗？
鹿愿蜷了蜷攥紧的拳，任由指甲掐进肉里，却不觉痛。
她抬眸望向眉头皱紧的岑野，轻声问出在心里盘问了千百遍的问题。
“阿野，你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正牌女友我，还是你的妹妹温欣曼？”
她的嘴角明明扬着，眼泪却溢出了眼眶。
岑野仿佛被她的眼泪烫到，避重就轻的答非所问：“愿愿，现在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他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个不停。
而他腕上的手表通知显示已经设置隐藏，不知是何人来电。
岑野很快坐不住了，他起了身：“我还有事，改天再来陪你。”
话落，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抽身要走。
鹿愿望着他背影，突然冲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岑野，你知不知道从你拿到金曲奖那天起，我就在期待你的求婚。”
“甚至在那场杀青宴上，我看到记者走过来的时，还傻傻以为那是你的特意安排。”
“你承诺过的呀，要给我的被全世界见证的求婚仪式。”
她一直在等，可是等到最后，期望燃成了一地灰烬，也没得回应。
“你喝多了。”
岑野没有回头，掰开她的手指，还是执意要走。
而她，也执意要问：“阿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
时钟滴答。
鹿愿的期望，在岑野无声的回应中渐渐消散。
“我说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岑野还是掰开了束在腰间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鹿愿看着他，钻心的冷意席卷而来，身体里的血液寸寸凉透。
“如果你走出这个门，那我们就彻底结束。”
鹿愿擦掉眼泪，强掩下攥紧心脏的绝望。
这个男人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如果得不到，她也可以将他归还于人海。
岑野没有说话，只是接起了还在震动的电话：“我马上就到。”
说着，他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砰地一声闷响，震得鹿愿的眼泪决了堤。
她脑子嗡嗡作响，耳边只回荡着岑野最后的心声——
【拿分手威胁我是吗？好，那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