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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万霖 的心落到实处，轻咳一声，开始讲整件案子的始末。
“我盯了赵诚很久，算是顺藤摸瓜到赵家村。”
“刚到学校，我就发现了不对，赵海深言辞粗俗，完全不像老师，稍微查查就能知道他初中都没毕业。”
“初中没毕业却能在本家的小学做老师，不用想就知道是裙带关系。”
“其次，他给林沁瑶下的药是违禁品组成，纵观整个学校的教师文化水平，能做到除了林沁瑶只有你。”
“最后，我来辞行那天，你给我倒了杯茶，虽然茶和茶渣都是金银花，但茶杯都被泡入味了，一闻就知道是洞庭碧螺春。”
“还是特级雨前洞庭碧螺春，虽然这茶不算太贵，几千块钱一斤而已。只是你一个山区学校的校长怎么可能喝的起？”
“我说我要辞行，你的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应该是看了我的调令，但得知我要到学校来，你害怕赵诚的死会引起我的注意，于是让赵海深把尸体带去火化，这样即使我发现不对，也没办法查证。”
“但是从调令开始，就是我布下的局，赵诚的尸体也已经在医院。”
“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你居然这么大胆，在我特意叮嘱不要动林沁瑶后还敢铤而走险！”
严万霖 捏紧方向盘：“你放心，赵海深和赵老四已经落网，你们村一个都跑不掉。”
校长顿时脸色煞白，额尖上满是冷汗。
他脑子飞转，想要寻找转机。
严万霖 却一眼就看清了他心里的想法：“我劝你少费心思，说不定还能少受点罪。”
校长瞬间歇了心思，闭目不语。
林沁瑶没想到严万霖 的心思这么细密，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那场审讯。
三年前，父亲被捕，林家倒台。
严万霖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逮捕，利用自己拿到父亲的口供。
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像一根刺种在她心里，碰一下就疼。
甚至还痛的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想起就觉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严万霖 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再等等，马上就到医院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已经安排了医生，你一去就能包扎。”
林沁瑶强撑起一抹笑，没有开口。
严万霖 只好收回目光，默默加快了速度。
一小时后，他们抵达医院。
严万霖 将校长丢给王则民，火急火燎的抱着林沁瑶进了医务室。
医生立即给她检查了伤口：“没有伤到骨头，一点些皮肉伤，缝了针，养上个个把月就好了，只是可能会留下疤痕。”
林沁瑶神色淡淡：“谢谢医生。”
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留条疤不算什么。
倒是严万霖 眉头紧皱，脸色沉的吓人。
林沁瑶不解：“严警官，案子结了你不该高兴吗？怎么反而看起来……”
严万霖 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是你为我留下的第二道疤痕了。”
第二道？
林沁瑶惊讶之余又觉得奇怪
严万霖 怎么知道她身上还有一道疤痕，而且为什么说是为了他留下的？
“你说什么？”
严万霖 眉头紧皱，看着她的目光变了又变，才说：“没什么。”
闻言，林沁瑶也没有继续深想，她的潜意识也不断提醒：“不要继续再想。”
林沁瑶颔首，淡然的跳过这个话题：“赵梅呢？她怎么样了？”
严万霖 捏了捏发痛的眉心：“没事，你先照顾好自己。”
他又提醒医生：“缝针前先打麻药，她怕疼。”
说完，严万霖 转身离开，进了另一个病房。
严方念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新闻，第六感就捕获到一道锐利的视线。
回头对上严万霖 的深邃的双眼。
她顿时敛了神色：“哥……”
严万霖 走到病床边坐下：“你还当我是你哥？私自请求做鱼饵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是你哥？”
听着他的质问，严方念往被子缩了缩：“我是警察。”
严万霖 被她哽的没话说，目光沉如水。
严方念小声嘟囔：“再说了，你之前也在林家卧底了三年，我怎么不行？”
“我也是爸爸和妈妈的女儿，我也能为我们严家光耀门楣！”
严万霖 被气的说不出话，只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严方念大着胆子撒娇：“哥，严警官，严队，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嘛，别生气了。”
“下不为例。”
严万霖 疲惫的丢下这句话，起身出门。
外面，王则民等了有一会，见严万霖 出来，立即上前问：“严队，赵诚的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是解剖的结果。”
严万霖 太长时间没有合眼，眼底已经盘满了血丝。
他扫了眼解剖的单子，赵诚后背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锐器伤痕，目测凶器不是同一把。
头的右侧还有处钝器伤，颈侧有明显抓痕，抓恒只是一点破皮伤。
血液内的酒精含量为60mg/100mg，死亡时间是前天凌晨3点，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严万霖 心里有了结果：“赵诚的案子先不急，让大伙先休息，等下午休息好了再安排人查他的行踪，重点查他死前见了什么人。”
赵家村的案子他们确实已经跟了很久，跨市办案更是疲惫加倍，这会所有的嫌疑人落网，休息好了再拿口供也不迟。
王则民回了个“哎”，拿着单子又走了。
严万霖 在林沁瑶的病房外，随便支张床，和衣睡下。
几乎是刚刚站上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里面的严方念听见好久没动静之后，小心起床，想去找王则民看赵诚的尸体解剖结果。
不料刚出门，恰好撞见林沁瑶房里的医生出来。
她好奇多看了眼，霎时愣在原地。
片刻后，严方念轻手轻脚的进门，和正准备如睡的林沁瑶四目相对！
严方念震惊，没想到他们嘴里说的林小姐，竟然真的会是林沁瑶！
林沁瑶诧异之余又有些茫然。
静了好一段时间，见严方念不语，林沁瑶主动开口：“小严警官？”
严方念顿时眉头紧皱：“严警官就严警官！什么叫小严警官！？”
林沁瑶噎住：“就……你哥是严警官，你是小严警官，有什么不对吗？”
严方念哽住，缓了会才发现重点偏了。
她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直入主题：“你不是说和我哥永不相见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和你哥永远不相见？”林沁瑶惊讶之余还觉得有些离谱，“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严方念：“你说的啊，你不记得了？”
“等等，你不记得了？”
林沁瑶茫然摇头。
严方念：“那你还记得你和我哥谈恋爱的事吗？”
“我和你哥？”林沁瑶难以置信。
严方念见她的震惊不似作伪，立即闭嘴，不再多说。
病房里寂静下来。
林沁瑶确实觉得严万霖 和严方念的态度奇怪。
她想回忆，但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阻止：“不要想，不要回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林沁瑶下意识停下了探究的想法：“你可能是弄错了。”
“我爸是你哥亲手抓的，我怎么可能会和他谈恋爱？”
“何况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爸是……罪犯，往下三代不能入士，你们家世代英烈，你哥肯定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林沁瑶的口吻很肯定，语气也是很认真的在分析，没有一丝在阴阳怪气或者嘲讽的感觉。
和严方念之前印象里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她脑子飞速运转，选择转移话题：“听说这次是你帮了我们，谢谢你。”
林沁瑶有些尴尬：“没有，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还给严警官添了不少麻烦。”
严方念扬眉：“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听王则民说了，如果不是你，赵海深和你们学校的校长不会那么快露出马脚。”
“不过，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这是审讯经常用的手段，出其不意，见微知著。
林沁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严警官是个好警察。”
严方念不解：“就这些？”
“嗯。”
严方念追问：“除了好警察呢？就没有点私人的看法？”
林沁瑶疑惑：“私人看法重要吗？”
她这些年和校长还有赵海深虚与委蛇，学了不少兜圈子的话，不会轻易上严方念的当。
“不重要，我就是想问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严方念见套不到她的话，直接开门见山。
林沁瑶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没有。”
病房里声音骤停。
严方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林沁瑶：“严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严方念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
接着转身出门。
未曾想刚进走廊，就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严万霖 四目相对。
严万霖 明显很低落，眼里翻滚着各式各样严方念看不懂的情绪。
显然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他声音沙哑：“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高兴吗？”
严方念也皱了眉：“哥……就算我不说什么，你觉得爸和妈会同意吗？”
严万霖 捏紧了身上的被子：“这是我的事情。”
严方念还想在劝：“哥……”
“别说了，我不想听。”
严万霖 打断她，“你好好休息，赵家村的案子不必再跟了，想想回去怎么跟爸妈交代。”
“我要交代什么？我也是刑警，从我穿上警服开始，就算牺牲也是我的命！”
严方念字字坚定：“我早就不是需要你们保护的小女孩了，我也可以保护你们保护别人。”
两人各有立场，不欢而散。
严万霖 闭上疲惫的双眼，思绪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身上，刺的人难以入睡。
严万霖 烦躁的睁开眼，就见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站在病床前。
他伸出手：“好久不见，严万霖 。”
严万霖 ：“好久不见，沈执与。”
沈执与见严万霖 没有握手的意思，淡然的收回手。
“严警官要是没地方睡，我可以让人给您安排酒店。”
严万霖 起身：“沈总不是被判了五年吗？怎么三年就出来了？”
沈执与顿时咬紧了后槽牙：“托严警官的福，立功减刑。”
严万霖 颔首，抬手拍了他的肩膀：“那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好好做人，别再犯事了。”
沈执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借严警官吉言，我是来接清清出国的。”
“以后山高水远，严警官有缘再相逢。”
沈执与说完，忍下严万霖 ，独自进了林沁瑶的病房。
林沁瑶刚和严方念见过面，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那句“你和我哥谈过恋爱”，丝毫没注意到进门的沈执与。
沈执与站在病床前，轻咳一声：“清清。”
林沁瑶诧异抬头，见到沈执与后，所有的思绪尽抛脑后，心里只剩和朋友重逢的欣喜！
她坐起身：“执与哥！”
沈执与连忙按住她：“不要乱动，好好躺着。”
林沁瑶顿住，又躺回到病床上：“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听到你出事了，哪里还能坐的住。”
沈执与担忧的看着她：“先说说你，伤哪儿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远离严万霖 ……”
“执与哥，我也没想过会遇见他。”
林沁瑶也有些无奈：“我在山区好好好教书，实在没想到他查案能查到这。”
闻言，沈执与也不再纠缠这件事。
他扫过林沁瑶手上的伤：“疼不疼？严不严重？”
林沁瑶轻描淡写：“打了麻药的。”
沈执与一听就知道，伤的不轻。
他叹息一声：“清清，我……你想出国吗？”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法国学艺术，我们去法国，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沁瑶愣了瞬：“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起这些？”
沈执与沉默。
林沁瑶攥紧了被子：“执与哥，我确实不想走，但如果你觉得这个国非出不可，我……”
此时，突然“嘭”的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骤然打断了林沁瑶接下来要说的话。
两人闻声望去，严万霖 信步走来：“赵梅的案子，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林沁瑶瞬间直起身体：“去！”
沈执与还没反应过来，严万霖 就将刚买来的长款羽绒服和棉裤放在床上：“穿上。”
林沁瑶扫过那两件衣服，有些迟疑。
严万霖 冷声催促：“快点。”
事关自己的学生，林沁瑶不想耽搁，直接将棉服套在蓝白相间的病服外面。
沈执与眉头紧皱：“清清！”
林沁瑶动作不停：“执与哥，赵梅是我的学生，我不能不管她，所以……”
她快速穿完衣服，却在迈出脚步的那刻脚踝一疼，是撕裂了之前带着脚镣留下的摩擦伤。
眼看林沁瑶就要摔倒在地，沈执与眼疾手快的生出手想要去接。
严万霖 先一步拍开他的手臂，直接将林沁瑶拦腰抱起。
林沁瑶惊呼一声，搂紧了严万霖 的脖子。
严万霖 垂眸看她一眼，目光沉沉。
沈执与快步挡住他：“严警官带着外人去查案，符合规章制度吗？”
严万霖 冷嗤一声：“这就不劳沈总费心了。”
说完，他越过沈执与，抱着林沁瑶上车。
警局的一众兄弟都看直了眼：“严队这是老铁树开花了？”
“这么好看的姑娘，严队一把就拿下了，真是深藏不露。”
第25章
议论声纷纷扰扰。
王则民知道当年的内情，状若无事的咳嗽两声：“严队的私事你们也聊，就不怕他加训？”
众人面面相觑，立即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林沁瑶被严万霖 放在副驾驶，又看着男人又小心翼翼给她系上安全带。
她心跳如擂，甚至连带着脸上都烧红起来。
可脑子却下意识阻止自己，不停盘旋着：“你不能喜欢他，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随着严万霖 的退离，林沁瑶上头的情绪缓和不少。
两人沉默着，各有所思。
严万霖 转动钥匙，点燃发动机：“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林沁瑶有些愣：“什么？”
“哦！赵梅的案子是什么情况，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严万霖 握着反向盘的指骨泛白：“就这些？”
林沁瑶疑惑：“不方便说吗？”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私事要问我？比如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比如我……”
“严警官这样做自然有严警官的道理。”
林沁瑶打断他，“你要是想说，该我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
严万霖 眉头一皱，心乱如麻。
上车前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打算，但是听见林沁瑶这番论调，他难以遏止的想起之前的那三年。
毫无疑问，和林沁瑶在一起的那三年，是他最快乐又最煎熬的三年。
每当到了深夜，他就会捏紧了警徽。
想那上面究竟沾满了多少同僚的鲜血，才让他卧底到这个地步，他怎么能够对林世汉的女儿动心！？
可无论怎么提醒自己，他依旧越陷越深。
爱上一个注定不能爱的人，清醒着沉沦……
林沁瑶说的对，她不无辜。
她用着林世汉剥削来的钱，过着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过不上的生活。
她挥金如土，她高高在上。
可林世汉做的一切她终究不知情。
自己也确实不该利用她的感情去抓获林世汉……
对国家和人民他问心无愧，可对林沁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