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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的时候，姜弥的心脏又开始紧张和疼痛起来了。
跟裴爷的交易让她难堪，可是要面对父亲，她更难堪和反感。
车子停了下来，陆墨衍很快下了车。
“到了，下来吧……”
车门被打开，陆墨衍站在车边。
看着姜弥没动，陆墨衍又加了一句，“你的贴身东西，我去收拾，不适合吧？”
“哦……”姜弥点头，乖乖下车。
老破旧的楼房，楼梯口的墙壁都脱漆了，姜弥往上走，每一步都很沉重。
抬手敲门，好一会儿，门才开。
迎面而来的是酒味，看见姜弥的时候，顾彪眼底亮了亮，赶紧将她拉进门，“我的事怎么样了？”
姜弥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周身冷飕飕的，到了这时候，她的父亲关心的还是只有他自己。
“顾小姐”，门被推开，陆墨衍抬脚进了门，他环顾了一圈屋子，然后垂眸卷了卷衣袖，“顾小姐先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姜弥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她点头快步走向房间将门关上。
姜弥背靠着房门，她能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然后，听到了他父亲带着愤怒的哇哇乱叫。
几分钟之后，客厅安静了下来。
姜弥拉着行李箱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挂了彩的父亲此刻正被陆墨衍抵在窗户边。
陆墨衍捏着他胸前的衣服，一松手就能直接将人丢下。
看到姜弥出来，陆墨衍半勾嘴角放了手。
“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恐高，不怕死。”
“啧啧啧，顾小姐，你爸……不太行啊，喝了点酒挺暴力，裴爷说了要照顾好你的，要不，你还是先避几天？你万一受伤了，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你爸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陆墨衍这话，特意加重了语气，说给顾彪听的。
姜弥有些愣怔，此刻这气氛和情况有些出乎她意料。
陆墨衍动手打她父亲，虽然让她很解气，但，现在这个结果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姜弥要是个男人，要是打得过顾彪，她早动手了，她要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被亲情和血缘绑架着，她早就不管顾彪的死活了。
可这终究是她父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牵绊了近二十年。
“顾小姐，走吧？”陆墨衍懒洋洋将大门推开，站在门槛之间，用眼神示意姜弥出门。
姜弥看了看陆墨衍，又看了看挂着彩不敢说话了的顾彪。
轻叹口气，姜弥还是抬动了脚步。
再次回到车上，姜弥有些茫然，离开顾彪是好事，可是未知也让她不安。
“我们……去哪？”姜弥咬唇，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忐忑开口问着身边开车的人。
陆墨衍似乎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回答，只是拿出电话，单手拨号。
看到陆墨衍瑶想将电话夹在肩膀处的时候，姜弥下意识伸手想把他扶一把。
四目相对，姜弥有些尴尬又赶紧收回手。
陆墨衍突然笑了笑，心情似乎又好了，他直接将电话免谈，将手机丢在了车前面。
电话很快通了。
“怎么样，安排好了吗？把地址发给我。”
“都好了，裴爷那……怎么说？”犹豫了两秒，对面犹豫开口。
“我会处理，没事。”
顾彪又嗜赌又嗜酒，还那么暴力，姜弥现在身份今非昔比，离开是理所当然的，这个理由，陆墨衍已经早就替姜弥铺好了。
陆墨衍将电话挂断了，很快就有信息发了过来，阿冬把地址发来了。
陆墨衍点来手机开了一眼，然后又按黑，继续双手开车，不过，他侧头饶有兴致的看了姜弥一眼，“有什么想问的？”
想起来时的路上陆墨衍突然的脾气，姜弥这次倒是学乖了。
“你……不把我丢河里就好，不问了。
车子进入了一个小区，然后在一栋楼下停了。
陆墨衍将姜弥的行李拿下来，然后按开电梯。
姜弥什么都不问，只是跟着他的脚步进电梯。
“沉哥……”到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个人，看到他们来了，打招呼。
阿冬给开了门，又帮着把行李放进去，然后就一直站在门口。
陆墨衍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姜弥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环顾了一圈，摸清楚了房子的格局，然后心底了然的给姜弥倒了杯水过来。
姜弥进了门一直不敢坐，有些拘谨的站立着。
看到递到面前的水，接过，没喝，看向陆墨衍。
姜弥还没开口呢，门口的人开口了，“沉哥，好了没，我们该走了吧？”
“我有说跟你一起走？”陆墨衍转头笑眯眯看他。
阿冬皱眉，“沉哥，你别乱搞。”
陆墨衍突然笑出了声音，然后悠悠点头，“行，走，马上走。”
陆墨衍走到门口，然后搭上阿冬的肩膀出了门，替她关门的时候，陆墨衍朝姜弥笑了笑，“顾小姐自己收拾一下，其他事……晚点再说。”
姜弥看着门被关上。
她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咕噜咕噜将手里的水喝掉。
此刻屋子里安静得很，她很少能有这样安静独处的时候，家里永远吵吵闹闹，纷纷扰扰。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清净，但是依旧不安。
特别是回想起陆墨衍说的那句晚点再说。
姜弥下意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还怎么个晚法？
姜弥将自己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下，然后就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不敢出门，不敢睡去，甚至连灯都不敢开得太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上就凌晨了，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奶茶加糖吗？”莫名其妙的问题。
姜弥蹙眉，面对着屏幕，神情有些扭曲，不知道什么情况。
屏幕自动黑了，姜弥干脆就放下了手机。
大半个小时之后，姜弥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
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到门口，这门没有猫眼，姜弥咬咬牙，只能将门打开。
“我加了糖……”门口的人手里拿着杯奶茶，微微侧头看着姜弥，将奶茶递到她面前，理所当然到好像他就该出现在这里。
“谢谢……”姜弥伸手接过。
后知后觉，姜弥才让了道，捏着奶茶退到门边，“你要进来吗？”
晚点再说，总不至于就说一杯奶茶加不加糖吧。
陆墨衍点了点头，默默走了进去。
看着陆墨衍在沙发坐下，姜弥的心沉了沉，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将门给掩上，然后抬脚走到沙发旁，“什么事？”
姜弥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镇定一些，但不知觉的还是带了些许的颤音。
陆墨衍抬眸看她，深深的看着她，好几秒，才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四目相对着，陆墨衍叹了口气，然后开了口，“现在我说正事了。”
陆墨衍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纸，放到姜弥面前。
“你爸的所有欠条，还有……合同。”
她和裴爷的屈辱合同，两年的时间，当然了，裴爷想提前结束可以，但她没有资格叫停。
陆墨衍说话的时候看着姜弥的侧脸，指尖在合同角若有似无轻敲了几下。
“你太冲动了，但是现在，没办法后悔了。”
“不然呢？是我跳下去还是看着他跳下去？”姜弥语气里有无奈的愤恨。
陆墨衍没说话，将笔递过去的时候，又几不可察的轻叹了声。
“算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以后，不会再管他了”，姜弥将奶茶放下，接过了笔。
姜弥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陆墨衍倚靠着沙发，就静静的看着她写字时候的侧脸。
姜弥将笔放下时，陆墨衍懒洋洋的将欠条拿起，点了打火机，一张一张烧了，烧完拍了拍手上掉落的灰烬，然后朝姜弥笑了笑，“早点休息，你暂时就先住这。”
陆墨衍脸上的神情还是很淡，但气场上似乎温和了许多。
“奶茶，趁热喝……”陆墨衍将茶几上的奶茶拿起，给她将吸管插上，递她面前。
没有打算过多停留，陆墨衍交代完了之后，潇洒起了身。
只是起身之前，不动声色的在茶几上放了一叠钱。
“陆墨衍……”姜弥跟着站起来，叫住他。
陆墨衍转身，双手插兜歪头看她，“有事打给我。”
四目相对，沉默两秒，陆墨衍又往前几步，站到姜弥面前，“你搬出来的事我跟裴爷说了，他也知道你爸那个样子，继续跟他呆一块不靠谱，不过你放心，裴爷很忙的，他知道你安顿好了就行了，他不会真的要清楚的知道你住在哪门哪户，你爸老实了，你低调一点，他过段时间说不定就会忘了你的存在了。”
“你放心，他有头有脸忙得很，没太多精力跟人纠缠的。”
姜弥捏了捏手里的奶茶，没说话。
陆墨衍又往前一步，抬手，微顿之后，将她肩上的头发撩开，然后将衣服领口轻拉了一下，看了一眼她脖颈处的吻痕。
“冰箱里应该有冰袋，敷一下。”
“好”，姜弥点头，垂眸望向地面。
陆墨衍很沉稳，超乎年龄的沉稳，看着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但一举一动，透着莫名的安全感。
沉默两秒，姜弥还是开口道了谢，“谢谢你。”
“谢我？那可得想好怎么谢了”，陆墨衍漫不经心的卷了卷她的发尾。

姜弥住在这里，每天战战兢兢，又带着侥幸。
她每一天，都只祈祷两件事，第一，她爸爸不再赌钱，不再欠缺，不再找她，第二，希望裴爷真的能早点忘了她的存在。
但事实好像并未能如她的愿，她爸爸倒是安分了，没有再找她，但是，仅仅一周之后，裴爷就给她打电话了。
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姜弥心下紧了紧，不安感袭来。
咬牙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姜弥下意识的起鸡皮疙瘩。
“瑶瑶，还好吗？上次还说带你吃饭呢，结果最近一直在忙，今天抽了空，你出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裴爷的声音很慵懒，但是压迫感很浓烈，讽刺的是，她千万个不愿意的事情，被裴爷这么轻描淡写一说，好像她还得谢主隆恩，谢谢裴爷还能想起她似的。
“好……”姜弥答这话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声音的轻颤。
挂了电话，姜弥冷静了好一会儿，还是换了身衣服。
下楼的时候，楼下已经有辆车子停在那里了。
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的人是陆墨衍。
“顾小姐，我接你去跟裴爷吃饭”，公事公办的语气，像是又回了那个第一次见到时的态度。
姜弥拉开车门，无声坐在了后面。
一路上都很沉默，陆墨衍单手开车，另一边手肘撑着车窗处，夹了根烟在抽。
“住得还习惯吗？”陆墨衍掐灭了烟头，抬眸看了一眼车镜里的人。
“挺好”，姜弥麻木点了点头。
陆墨衍似乎也点了点头，但又似乎并没有，继续开着车子。
没一会儿，车子停下了，在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酒店前停了下来。
姜弥下车的时候转头看了陆墨衍一眼。
“我就不进去了，裴爷在里面订了包间吃饭”，顿了顿，陆墨衍抬头又往上看了一眼，“还有酒店房间。”
姜弥又不傻，听陆墨衍这话，她就知道，她今天不会好过了。
陆墨衍说完从车屉里拿了一盒套子递给姜弥。
姜弥伸手接过的时候，陆墨衍指尖轻触了她的掌心，然后抬眸看她，“不必太在意，以后会翻篇的。”
四目相对，姜弥没说话，默默的将东西收起来。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却要说好吃，一个老男人的身体，却要笑着接受，虚伪到恶心的自己。
三个小时之后，裴立群才从酒店出来，一出来就上了另一辆车走了。
好几分钟之后，姜弥才出来，站在原地，茫然。
本来没有那么惨，既然是自己接受的条件跟交易，姜弥是没有资格叫惨的，可是此刻看着陆墨衍下车朝她走来，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恶心不堪透了，还带了深入骨髓的自卑。
“喝水吗？”陆墨衍拧了瓶水，递给她。
“谢谢，不用……”姜弥挺起身板，从陆墨衍身边而过，”是你负责送我回去吗？”
姜弥直接拉开后面的车门上了车。
陆墨衍跟着走到车边，他将后车门打开，微微俯身，语气放低了许多，“坐前面，好吗？”
姜弥将目光望向另一侧车窗，没有看陆墨衍，“很晚了，赶紧开车吧，我想回去了。”
陆墨衍没再说什么，沉默坐到驾驶座，开了车。
一路上都没有话，姜弥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
快到的时候，陆墨衍的电话响了。
陆墨衍将手机拿起，是裴爷打来的。
“裴爷，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陆墨衍说话时候是恭敬的，将电话挂上之后，脸就冷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弥，姜弥此刻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安静又可怜的看着车窗外。
“裴爷挺喜欢你，他亲自给你安排了住处，让我尽早帮你收拾了，送你过去。”
听着陆墨衍这话，姜弥怔了怔，然后无奈又温顺的点了点头，是个任人摆布的花瓶罢了，连呈现出不满不愿的情绪都没必要。
车子在楼下停下时，姜弥一句话没说，抬手就打算推开车门下车。
陆墨衍在她要推门的瞬间，将车门给锁了。
姜弥收回手，抬眸看向陆墨衍。
陆墨衍转身面向她，犹豫两秒，抬起手，用手背触了触姜弥的侧脸，然后往耳边划了划，将她的长发撩到耳后。
“裴爷身边有过不少女人，他喜欢他就会留得久一点，不喜欢了，他就会放了。”
顿了顿，陆墨衍将手回收，目光灼灼的看着姜弥，“没有过先例，我不能跟他开口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