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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山水玉雕，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摸上山腰处的一个人，声音发颤。
“这是，刻的我吗？”
“是的，爷爷。小时候我总听您讲起，您年轻的时候生活在远郊，那边有很多山，其中您最喜欢的是这座雁儿山，像是一只大雁扇动着翅膀抬头望向天空。可惜雁儿山距离清城很远，您现在腿脚不便不能回去，我就想着，以这样的方式让您重新见到它。”
那一刻，苏老爷子只觉得之前收到的礼物，全部不如这一座山。
他把卿卿交给林瑾月，抬手抱住苏墨沉。
“好孩子，还是你最知道爷爷的心思。现在生活好了，吃的用的都不愁，你们也都长大了，不用我操心。唯一惦念的，就是以前那点事。前些天，我还梦见自己回到雁儿山，带着你爸一块去捞鱼，那小子手笨，握着渔网还总是让鱼跑喽……”
苏老爷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和苏墨沉叙旧，苏卿卿大概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年纪的人哭，站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安，扯着林瑾月的衣袖低声问道。
“妈妈，爷爷为什么哭呢？他不喜欢爸爸的礼物吗？”
苏卿卿说话原本就磕磕绊绊，私下里总是搞混爷爷和太爷爷两个称呼，林瑾月见苏墨沉不纠正，也就随他去了。
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人多眼杂，还是要多注意些。
“是太爷爷……他哭，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你爸爸送的礼物，不是不喜欢，不然，也不会抱着你爸爸了。”
“太高兴的时候，也会哭吗？好奇怪。”
“是啊，人原本就是很奇怪的，等卿卿再大一点就明白了。总是站在这也很无聊吧？我们去找吃的，今天应该会有你喜欢的小蛋糕。”
林瑾月抱着苏卿卿绕到内厅的自助区，挑选着小蛋糕。
或许是因为平时苏卿卿见惯了这些小蛋糕，居然一眼就看中了几个别致造型的半透明中式点心。
伸出小手指着那几样点心。
“妈妈我要那个小花花，还有兔兔！”
“不可以，它们长得很好看，但是糯米做的，你吃完会肚子疼。”
因为是原则性问题，林瑾月拒绝得斩钉截铁，态度也十分坚定。苏卿卿很少见到林瑾月这样，满脸失落地趴在她肩头。
林瑾月伸手揉揉她发顶算作安慰，准备绕到对面看看其他的，谁知就迎面撞上了苏绣。
苏绣是苏家老爷子的二女儿，一向雷厉风行，只是因为自身和苏老爷子的经商理念有些不同，又一直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平时根本是不回家的，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出现。
上下打量一番林瑾月后，一脸的不屑。
“这么年轻就嫁给一个单身父亲做后妈，你为了嫁入豪门还真是什么都舍得。不过你既然嫁到苏家来，就该好好对这个孩子，别在孩子面前耍威风。吃个点心都不给，就不怕被苏墨沉知道后，找你麻烦？”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对方一开口就夹枪带棍，林瑾月也不想忍气吞声。
没搞清楚眼前这位是个什么身份，就直接开口回怼。
“这位大姐，我想给我的孩子吃什么，应该不需要您指点，至于我自己的选择，就更没必要和你说明。”
苏绣第一面就对林瑾月有了个不好的印象，嗤笑一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苏墨沉，朗声问道。
“苏墨沉，你家夫人还真是没规矩，顶撞长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那是因为我告诉过她，您的事迹，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您，是她的自由。当然，您也可以理解为，是我的授意。”
苏墨沉似乎多一眼都懒得看苏绣，替苏卿卿选了一个造型相似的酥皮点心，拉着林瑾月直接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避着苏卿卿低声提醒。
“下次离她远些，她是医生，出过医疗事故之后才转行做了医疗器械，手上也是有不少人命的。”
看着苏墨沉一脸紧张的模样，林瑾月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故意开口问道。
“你就觉得，我手上没有人命吗？”
苏墨沉抬眼看向面前单手撑头坐在身侧的女人，虽说见过她和别人动手，但却很难把她和人命联系到一起。
犹豫许久，苏墨沉摇摇头。
“不像，我看人一向比较准。”
好吧，还得恭喜他答对了。
虽说林瑾月的确有几次下重手，但最多也就是把人打个半残，她还有孩子要养，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好吧，你赢了。”
林瑾月把自己碟子里点心推给苏墨沉，端起一杯香槟，却被苏墨沉拦下。
“卿卿还在，你喝什么酒？”
“一小杯不会醉的，有阵子没喝了，解解馋。”
“第一次见女人还有这么大酒瘾……只许喝一口。”
端起香槟杯，林瑾月乖乖喝了一口后把酒杯放好，苏卿卿却忽然笑起来，看看苏墨沉，又看向林瑾月。
“妈妈真听话，爸爸也对，喝酒对身体不好，妈妈还要一直陪我，不能喝。”
“你这个小家伙，这才不是听话呢，是因为爸爸说得对，所以妈妈才听。要是爸爸说得不对，妈妈不会听的。”
“那怎么知道爸爸说的是对是错呢？”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深奥，林瑾月花费了好久才给苏卿卿解释清楚。
寿宴很快接近尾声，苏墨沉并不想在苏家老宅多待，直接去见了苏老爷子。
“爷爷，我准备带小月和卿卿回去了，您……”
等到步步走近，苏老爷子转过身来的时候，苏墨沉才发现，苏老爷子脸颊通ᴊsɢ红，满身酒气。
“才在家住几天哪就回去，你小子跟你爸爸一样，就知道忙工作，工作永远忙不完的，你就当，好好地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再开心开心，你看看小卿卿，才三岁，乖乖巧巧的多可爱啊，可是我都八十岁了，一身的毛病，还不知道能有几天可活了。”
苏墨沉的一颗心到底还是肉长的，自己在意的亲人都说出这种话，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爷爷您别说这种话，我们今天不走了。”

苏老爷子寿宴一过，苏家老宅顿时冷清不少，除去苏墨沉一家三口，只剩下程丹和苏墨君继续献殷勤，美其名曰，留下照顾老爷子。
然而，苏老爷子醉酒后，一直是苏墨沉和林瑾月在照顾。
老人家八十高寿，原本就不该喝酒，谁知今天这一醉却是醉得站都站不稳，手臂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磕青了一大块。
苏墨沉简单给苏老爷子擦身更衣，谁知还没安稳几分钟，就又被吐出来的秽物弄脏。
看着自家爷爷这样难受，苏墨沉也有些着急。
“林瑾月，有没有什么能快点醒酒的法子？”
“有倒是有，可是爷爷现在不停地吐，吃什么也留不住。我试试看用针灸，你扶爷爷坐起来。”
林瑾月回房取了针袋，消毒过后迅速找准几个穴位刺入银针。
十几分钟的时间过去，总算是有些好转。
林瑾月取针扶了苏老爷子躺好，测量过血压后轻叹口气。
“血压还是偏高，明天最好是送到医院检查一下，人一旦年纪大了，各个脏器的功能都会差很多，还好今天只吃了一种药，不然就要有危险了，这酒是一定不能再喝的。等爷爷醒来之后，你好好劝劝。”
关于不能喝酒这件事，苏墨沉已经不止一次和苏老爷子提起过，先前两年苏老爷子也一直比较自律，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醉得一塌糊涂。
苏墨沉阴着一张脸，也不回答林瑾月，径直朝着苏墨君的房间走去，一脚踹开门。
“苏墨君，今天是你和程丹一直陪着爷爷，你们两个大活人就不知道挡酒吗？”
“挡了，没挡住，老爷子今天见到好几位好朋友，自己高兴要喝的，我和我妈哪敢扫兴。”
苏墨君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看也不看苏墨沉，回答的更是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根本无关紧要。
苏墨沉最讨厌他这样的态度。
好像在这个家里只有他才是那个最高统治者，其他人都与他无关，哪怕是一直疼爱他的长辈。
可是苏墨沉不同，他曾经度过生命中的极暗之夜，苏老爷子是给过他温暖和光明的人。他不希望对自己好的人出事。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苏墨沉直接把电脑摔倒地下，扼住苏墨君的脖子把他逼到墙边，声音冷冷。
“他是最疼爱你的爷爷，服药期间喝酒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危，你就是这个态度？”
“生老病死，是每个都要经历的，难不成我像小时候一样大哭一场，他就会长生不老吗？苏墨沉，你这样假惺惺的真是很让人恶心！你要是真的在意家人，为什么非要去什么海洋馆，害得爸爸惨死街头！”
瞬间的走神让苏墨沉挨了苏墨君的一脚。
看着苏墨君这张和父亲极为相似的脸，苏墨沉几乎看到父亲当年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那样的结果是他从未预料到的，他不知道生日当天的一个小任性，竟然会害得自己从此家破人亡。
可是，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
苏墨沉抬眼定定看向苏墨君。
“害死他的另有其人，和我无关。而且，你也应该反省一下，你母亲用尽手段嫁给父亲，生下你这个嫡长子，为什么还是留不住父亲的心。既然你照顾不好爷爷，那就我来照顾。”
苏墨沉实在不想打扰到已经睡着的苏卿卿和苏老爷子，丢下一句话后大步离开。
一夜无眠。
次日天色刚刚亮起，苏墨沉就带着苏老爷子到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得到的结果，并不乐观。
“高血压和冠心病都是老年人的常见病，一定要戒烟戒酒，这种慢性病需要长期治疗定期复查，一定不能疏忽。老人家最好随身带着药，身边尽量留人照顾，饮食方面也要注意一点……”
苏墨沉用手机查过注意事项细节后，接了苏老爷子回家，难得唠叨的把不少注意事项说了一遍，苏老爷子也是笑得一脸无奈。
“我记住了，不用重复。你这小子，是把自己当成我爷爷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再活个三年五载的没问题。昨晚的事你也别怪墨君，确实是我自己要喝的。你们俩是兄弟，别总是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听见没有？”
苏老爷子抬手拍了苏墨沉的手算作提醒，而苏墨沉根本没听进去，只是一脸无奈地开口问道。
“爷爷，您都做了一辈子和事佬，就不能为了自己的身体守住自己的原则吗？”
“傻孩子，家里可不是讲原则讲道理的地方。爷爷是长辈，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几个都是什么性子啊，我都清楚。一大家子人，一碗水是无论如何端不平的，我只能看谁受委屈了就帮帮谁，真要是犯了错，也不忍心真罚，知道错了就够了，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揪着不放的。”
或许是因为生活年代不同的缘故吧，两代人的思想差别实在有些大。
有人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人却只愿意兵行险着。
苏墨沉没有再计较什么，只是笑着应了，扶着苏老爷子回房，带来苏卿卿陪着他，也方便一并照顾。
苏卿卿并不喜欢听太爷爷讲古，多数时间还是喜欢黏着苏墨沉，林瑾月倒是难得轻松，关了门躲在房间补觉。
至于更轻松的程丹和苏墨君，已经在开始议论怎么坑一把林瑾月。
“上次和她做饭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女人滑溜得很，是个一点都不吃亏的主。原本想着能趁着老爷子八十大寿的机会在家住一阵子，把他哄高兴了提前把股份拿到手，谁知道苏墨沉带着这个她回来，完全把咱们的计划打乱了。”
苏墨君给程丹倒了杯茶，坐到一边。
“妈，你消消气，昨天大半夜的苏墨沉还来找我发过一次疯，也没能把我怎么样，灰溜溜地回去了。他没有权力阻止咱们见爷爷，不过这个时候，咱们没必要都在爷爷眼前晃悠，可以从苏卿卿下手。苏墨沉最疼这个小女儿，要是因为林瑾月没照顾好苏卿卿，他们夫妻之间肯定要闹僵，到时候就都好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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