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咔！”
季兆寒生生将椅子扶手掰了下来，他咬牙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那仆人身抖如糠筛，跪了下来：“那莫因庵着火的地方正是夫人的房间，等发现的时候火已经不受控制，扑了好几个时辰的火，再进去找的时候……进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夫人了……”
仆人看了一眼季兆寒阴沉如水的脸色，迅速低下头去。
“烧了好几个时辰……”老夫人瞥了一眼季兆寒，“找不到人，怕是已经烧成灰了。”
这句话犹如针刺在季兆寒的耳上，他腾的站了起来，胸膛快速的起伏着。
心里仿若有把火，将他的五脏六腑灼得疼痛难忍。
季兆寒径直冲去马厩，飞驰去了莫因庵。马儿难上台阶，他便直接踩着轻功飞了上去。
刚到门口，他便顿住了脚步，怔在了门口。
庵内整个右后方的屋舍全烧成了黑炭，只有几根依譁脊梁柱孤零零的屹立着。
季兆寒愣了半晌，才怔然的抬着步子走进。周围奔走整理的尼姑见到他，忙说道：“施主，今日不便上香，您改日再来吧。”
季兆寒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听见自己问着：“请问，牧……静思师傅在哪？”
那尼姑神色几变，最后晦涩的说：“你跟我来。”
季兆寒木然的跟了上去，他被带到一片废墟前，满目焦黑。
他茫然的望着那尼姑，她的表情遗憾又怜悯，她说：“静思身陨了。”
季兆寒看着脚边潮湿的木块，久久没动。
他觉得胸口空落落的，心像被谁掏去了似的。说不出难过，说不出悲伤，说不出哀戚。
只是风从他心口的洞里灌进身体，冻得他四肢血脉结冰般的冷。
日头在天上转了一圈，月光升起。
“父亲……”
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才将怔然的季兆寒惊醒。
他低下头，季如云眼里含着泪，站在他身边。
目光稍稍远移，就见地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的仆人，赵柳儿搀着老夫人站在人群外头，二人拢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父亲。”季如云走近了一步，拉住他的衣摆，眼泪汪汪。
季兆寒在废墟前站了一天，谁来唤都没有反应，老夫人无法只好将季如云带了过来。
刚刚他一言不发，神情飘渺的望着虚空，好像下一秒他要不在了一般。
季兆寒蹲下身，擦掉小人脸上的泪。
季如云小声的问：“您是来这儿找娘亲的吗？”
季兆寒望着他，没有说话。季如云接着问：“那您找到娘亲了吗？”
季兆寒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想你娘亲了？”
季如云偷偷望了老夫人一眼，然后抿着唇：“祖母说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舍不得娘亲……可是，云儿真的很想娘亲。”
他抬起眼，希翼的望着季兆寒：“我还能再见到娘亲吗？”
季兆寒看着他，良久，张开了手将他抱进了怀里，站了起来。
小人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怀抱，有些受宠若惊，怔着不敢动。
然后他听见季兆寒说：“能的。”
季如云讶异的看着季兆寒，后者眼神平静的望着前方，一边走着。好像刚刚的话来自虚幻，是场幻觉。

三年后。
燕国最近出两件大事。
一件是隐世多年的太傅黎铄黎老先生出世，却是去的贤王府。
这贤王是谁？那可是先帝最后一个弟弟。加上皇上这些年子嗣稀薄，难承圣福，拢共就两位皇子，还都是病秧子。
大家都在猜想，那贤王，八成是想要……不可说了不可说了。
另一件，就比较符合市井民众的好奇心了。听说皇上召回了一位流落在民间的妹妹，封号尘珠公主。
听说这位公主美若天仙，为人温和，是个神仙似的人物。
所以，这日皇宫举办的踏春宴会，也是尘珠公主的首次露面，百姓们拉长着脖子，等着宫里人的第一手信息反馈。
御花园内，季兆寒跟在季如云身后，走在季如云前的是太子。
去年，因为太子身子一直抱恙，皇上便从众官家子弟中挑选伴读。期望着，能够让太子身体多少受点影响，好转一些。
而季如云这些年在季兆寒的训练下，身高体量早已远超同龄人。不仅武艺，诗词学识也不输他人。所以毫不意外，季如云被选中成为了太子伴读。
恰逢季兆寒回朝述职，赶上了这次踏青宴会。被皇上点名，暂且当着太子的护卫统领。
所以他们父子二人才能在御花园里，陪着太子闲逛。
太子身子孱弱，刚起来的兴致，没弋㦊走两圈却被消磨殆尽的体力拖累，只能找个花亭坐定。
他望着满园争奇斗艳的花，面色虽然苍白，但眼里仍有笑意。
他转过头来，对季如云说：“如云，你去帮我摘几朵芙蓉来吧，我待会给母妃。”
季如云低着头应了。
季兆寒静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眼里流露着些许的欣慰。
这三年来，他回家的时间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两个月。但是季如云凭借着自觉与毅力，平日教导他的那些基本功都没落下。
季兆寒眼瞳一黯，他竟没想到，自己也能好好的带大一个孩子。
正出神间，季如云带着哭腔便从不远处传来。
“娘亲！”
季兆寒猛地抬头望去，太子也听到了，匆忙起身朝那走去。他跟在太子身后，不一会便到了芙蓉花丛。
看着眼前的场景，众人的脚步不由一顿。
他们惊讶的不是季如云抱着一位华服女子，而是那位女子的面容。
古有西施浣纱沉鱼，那定也是这般的容貌吧。
季兆寒倒没有多在意，他沉声喊道：“云儿，不得无礼！”
这时，那厢人才抬眼望过来。
季兆寒与那双杏目骤然对上的时候，他呼吸忽地一滞，心口闷闷的难受起来。
季如云还是不肯撒手，一向沉稳的他此时眼眶泛红。
“父亲，这是娘亲啊。您不认识了吗？”
闻言，太子笑了。他上前拉开季如云：“这是父皇刚封的尘珠公主殿下。怎么是你的娘亲？”
接着他目光微凝，语气也冷了一点：“还不跪下谢罪？”
季如云看着太子，又看了一眼公主，抿着唇跪了下去。
“请公主殿下恕罪。”
呼啦啦的，太子身后的宫人们都跪了下去，高呼：“请公主殿下恕罪。”
尘珠望了众人一眼，淡淡的说：“无事。”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花园。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束着马尾的侍卫，目光在季兆寒父子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后，跟着走了。
待走出老远，四下无人。
那侍卫上前了几步，和公主并排，挑眉说：“他就是季兆寒？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公主看了他一眼，恼道：“闭嘴。”
陆子规停下脚步：“牧叶璎，让你回来，不是来破镜重圆的。”
牧叶璎也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他。
良久，她才淡淡的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