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吃人的疯女人》李平安胡疯子全章节阅读
分类: 作文
时间: 2021-08-02 14:37:24
作者: aaa
去年春节,我回老家探亲时,听说李平安结婚了。李平安是我童年时的好友,初中毕业后,他辍学了,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近二十年不曾谋面,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然而他的母亲胡疯子,我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起过去的故事,总少不了胡疯子——虽然那时她已经不疯了,但是人们依然愿意把她的事如同反刍一样翻出来,反复咀嚼,嘬出哪怕一丁点味道来。
胡疯子年轻时是一朵花,一个含苞待放的姑娘。若不是后来疯了,胡姑娘必定能嫁给那个年代我们村里最好的男青年,做一个普通却又不乏幸福的农家女人。
十五岁那年,胡姑娘进了生产队,生产队队长是个满口黄牙的瘦老头。彼时,队里还有一个叫霞子的姑娘,也是远近知名的一枝花。霞子想进步,就主动让队长破了身。可是队长有了霞子,心里还馋胡姑娘。
霞子明白队长的想法。她跟队长表忠心说,只要生产队推她到乡里当会计,她就帮忙满足队长的心愿。后来,霞子就把胡姑娘诓来,让队长糟蹋了。
恶事做完,队长又怕事发误了自己前程,反倒怨霞子拉皮条。霞子一不做二不休,出主意叫队长把胡姑娘的爹害了。霞子说,胡姑娘没爹了,就能让队长可劲儿「使唤」了。
叫人死比叫人活容易。队长就叫人去叫胡爹,说让胡爹过江,给生产队买开春用的种子。
胡爹来了,队长就说他是反革命。证据呢?有。队长说,有一天,胡爹在家里点了蜡烛。白天为什么点蜡烛?分明是暗示天太黑,说天黑就是讽刺社会黑,这就是反革命。好,既然说了反话,那就先割舌头;不够,再砸碎了腿;还不够解恨,就叫人把胡爹推进了清沟里。
松花江水冬天封冻,上面能跑载重的马车,但冰冻如钢的江面上,总有几尺冻不上的流水直通江底,叫作清沟。不慎滑下清沟,就是摸了阎王鼻子,任有多大本事也逃不出。偶有能爬出的,半支烟功夫,也会连人带衣服粘在冰面上,冻成诡异的尸体冰雕。
我希望胡爹消失的过程是我的恶意揣度。因为,在胡爹死后,人们口口相传的是,胡爹为生产队过江买开春用的种子,牛蹄子打滑刹不住车,钻清沟里了,所以他是生产队的恩人。为此,队长还派人沿着清沟找出几里地,盼着能找到胡爹的遗体。
胡姑娘的娘难产死了,她只有爹。爹死了,胡姑娘就疯了。
那是 1975 年左右吧,大概是。是左还是右,谁也说不清了。总之,一朵花的胡姑娘,变成了破衣烂衫的胡疯子。疯了后,她总是出去走,有时候穿着衣服,有时候不穿。穿着衣服时,知道羞臊,说明疯得轻或者不疯,不疯时明白事,也认识人。遇到人,会打招呼,或者笑。
没有人会去理会一个疯子。那是个容易遗忘的年代,人们很快忘了那个年代的好坏善恶、是是非非,转身风尘仆仆地奔向一个新的年代。
胡疯子住的地方,是他爹留下来的。房子是芦苇苫的土坯房子,在村里的一角,远离其他住户。
没多久,村里传出一个说法,说胡疯子吃人。封闭的山村是这类故事传播的最好土壤。胡疯子吃人的事,如瘟疫般,伴着改革开放的风,吹到山村的每一个旮旯。
人们说胡疯子吃小孩儿,她在路上走,是为了寻找目标,看中了哪家的孩子,就要抢走,掐死砸死,或蒸或煮。因为家长看得严,胡疯子下不了手,便去别的村子里偷。后村的谁谁家的孩子上个月丢了,听说就是让胡疯子抢走了。胡疯子很久没吃到孩子了,抢了一个,便活着吃,吃得干净着呢,骨头也嚼了。
人们说毕竟孩子难吃到,因此胡疯子不仅吃小孩儿,还吃死人,死了埋地里的,无论多大年纪,她都想办法挖出来吃。吃的人多了,她的家里堆满了啃剩下的骨头。吃人吃久了,她自己也变成了一具尸体,碰了她,就会变成一样的吃人的怪物。
那时候,孩子们不能出门。要出门,家长要随着。家里死人的,葬了之后要有人在坟旁守些日子,估摸着尸体腐烂得透了不能吃了,才稍微放心些。要是冬天死了人,索性不葬,就在家里放着。
我想,这一切传说胡疯子并不知道,我宁愿她不知道。她清醒时,世界是平静的,充满了希望。她疯时,世界是平静的,也许也充满希望。她的灵魂在两个没有交集的空间里游荡着,无所依靠。
吃人事件带来的恐怖,并没有消减人们讲故事的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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