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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手里的早餐袋掉落在地。
苏明月回过神，慌张捡起后，落荒而逃。
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见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同事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赶紧跟我换班回去休息一下吧。”
苏明月恍惚着点头：“……谢谢。”
陆承航刚才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哪怕知道他不爱她，知道他想要离婚，但亲耳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痛。
雨还在下，整片天空都雾蒙蒙的。
苏明月回到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两鬓斑白的爷爷正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看今天的军报。
看到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她眼睛一下就酸了。
上辈子她一心扑在陆承航身上，最后年纪轻轻丢了命，爷爷早年丧气，中年丧妻，晚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压下眼中的情绪，收伞后快步走进屋：“爷爷，我回来了。”
一把抱住老人，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此时此刻，她才真实感受到，自己真的又活了一次……
老人收起报纸，笑着拍着她的手：“都已经结婚的人了，还撒娇。”
说着，又看了眼她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承航呢？”
苏明月微微收紧手，只说：“……他受伤了，在医院休养。”
老人皱眉叹了口气：“特战营的兵，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你是军医，又是他媳妇，照顾好他。”
苏明月嗯了一声，像小时候一样帮他按摩着肩膀。
看着爷爷的白发，关于自己要离婚的事，她根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当初爷爷保他们的媒，是以为他俩是两情相悦……
下午，在爷爷的催促下，苏明月炖了鸡汤带去给陆承航。
轻轻推开病房门，沈梦妍已经走了，陆承航正睡着。
她放轻脚步上前，目光小心翼翼描摹着男人冷毅的睡颜，心绪万千。
如果当初自己不执意嫁给他，他们是不是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话可说？
纠结中，苏明月不由朝那张脸伸出手，可就在快要触碰到时，陆承航睁开了眼。
像是被刺扎了，她立刻缩回手，目光闪烁：“你醒了……我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吧？”
刚说完，护士就端着医疗盘进来给陆承航换药。
因为是新来的，护士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药，见男人皱起的眉，苏明月叹了口气：“我来吧。”
护士满眼窘迫，只能红着脸出去了。
顶着陆承航如炬的视线，她垂眸轻轻解下他身上的纱布。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着层薄汗，触碰到那结实的肌肉时，她的手一颤，抬眼间，撞上陆承航深不见底的墨眸。
她脸颊不自觉升温：“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男人面不改色：“当兵这么多年，怕什么疼。”
苏明月抿抿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扎好绷带之际，视线突然落在陆承航胸膛上一条狰狞的旧疤上。
十年前，他为了保护她，生生挨了流氓一刀。
那时他流了好多血，却还笑着安慰她：“明月不哭，哥不疼。”
想到这些，苏明月鼻尖酸涩，轻轻抚上那道浅褐色的疤，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手腕。
抬起头，陆承航的眼神像是鹰爪，牢牢将她抓住：“你帮病人上药的时候，也喜欢这样乱摸？”
看透人心般的目光让苏明月心跳一顿，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
“弄好了就出去。”
苏明月面色一白。
他又赶她走，如果在这儿的是沈梦妍，他还会这么说吗？
可转念一想，酸苦便翻涌起来。
沈梦妍是他爱的人，哪是自己比得了的。
见男人躺了下去，苏明月目光一扫，瞄见桌上一块蓝色绣花手帕，角落绣着一个‘梦’字。
是沈梦妍留下的。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看向陆承航，深呼吸一口，豁出去般提议：“哥，要不我们离婚，让沈梦妍当我嫂子吧。”
下瞬，陆承航豁然睁开眼，眸光冷的可怕。
“你是个军人，少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免得让人笑话。”
苏明月心头一刺，没结婚之前，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陆承航也不会这样阴阳怪气讽刺她。
她忍着浓烈的失落，低喃：“哥，我知道我之前错的离谱，我是真心希望你这辈子能幸福……”
陆承航起身坐起来，墨眸紧盯向她：“所以，你结婚不到三个月就要离婚，还是为了我好？”
苏明月一哽，有些无法和男人对视。
她确实急了点。
可在她眼里，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婚姻……她是真的不想耽搁他了。
慌乱离开前，她只留下一句：“我说的是真的，你好好考虑。”
这一避，苏明月足足半月没有再见陆承航。
期间，她倒是好几次遇见了沈梦妍，对方给陆承航拿药。
她更加投入工作，让自己没时间去在意其他。
这天下午，她换了班正准备回家，不料路过药房的时候又遇见了沈梦妍，而她身边就站着陆承航。
两人正侧对着她说话——
“承航，你觉得我也考个护士证怎么样？这样我就可以更专业照顾你了。”
“挺好的，你照顾人细心，适合这个。”
苏明月愣愣看着他们，恍然记起十八岁那年她报考军医的时候——
“哥！你出任务总是受伤，等以后我当了军医，一定能把你照顾得长命百岁！”
“说什么傻话，哥哥还用得着你照顾？”
其实爱和不爱，早就有区别。
只是上辈子，她被爱情糊住了眼，把男人的纵容当令箭，败完了陆承航对她所有的耐心……
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奢望。
正当苏明月转身要走时，身后忽然传来清冽的一句：“苏明月，晚上一起回去陪爷爷吃饭。”
她一下愣住，回头，就和男人四目相对。
瞬间，她心跳一顿。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苏明月看着对面的两人，故作轻松地扯开嘴角：“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她能感受到身后赫然的目光，可她不敢回头，她生怕自己藏不住眼中的感情，会惹得陆承航跟上辈子一样，更疏远。
细雨绵绵，乌云压着头顶。
苏明月缓了很久，才来到爷爷家。
老爷子一早等着了，见她还是一个人，诧异问：“承航特地说带你回家吃饭，怎么他自己还没来？”
苏明月微诧，这顿饭，是陆承航提的？
“快来尝尝这道醋溜鸡，这道菜我记得是你和承航最爱吃的，你从前三天两头闹着要吃。”
苏明月只好压下思绪上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酸味刺的喉咙发疼，滋味其实不怎么好受。
她不爱吃酸，因为喜欢陆承航，这谎一说就是十多年。
大家都信了。
艰难咽下口中的肌肉，沉默了瞬，她才鼓起勇气望向爷爷慈祥的目光：“爷爷，您觉不觉得我太黏承航哥了？”
爷爷皱眉，俨然没懂她话里的意思。
苏明月眸光微黯，又一次违心撒谎：“从小到大，我一直围着他转，从没在意过身边其他人，或许我对他的喜欢不是爱情……”
说到这儿，老爷子表情登时严肃起来：“可你当初不是再强调很爱承航，才执意嫁给他吗？”
这句话像根刺，狠狠扎进苏明月的心。
她是爱，可她的爱如果只能给陆承航带去痛苦，她情愿放手。
自己总不能逼他两辈子……
忍着鼻尖的酸涩，她咬牙继续说：“和哥结婚后，我听到了很多流言，仔细想想，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结婚确实太荒唐了，我们还是做兄妹好。”
话落，老爷子忽然看向门外，肃然问：“承航，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苏明月瞳孔一缩，猛然转过头。
陆承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他背着天光，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他通身的气压，前所未有的凛冽！
气氛僵凝，苏明月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军绿色的挺拔身影走了进来，她像是被烈火灼伤，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
爷爷看着面前一声不吭的两人，很不解：“你们感情一直很好，结婚也才三个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开？”
屋内的气压更低。
还不等苏明月缓和气氛，外头的警卫员突然打了声报告：“司令，总部急电，需要您去处理一下。”
爷爷皱起眉：“知道了。”
说话间，视线在两人打了个转，语重心长般提醒：“我先去忙，你们两个好好谈谈。”
说完，老人拿上外套便走了。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苏明月和陆承航。
苏明月站起身，拘谨地扯了扯衣角：“……我也上楼休息了。”
说完，绕过面前的男人就要走。
擦肩而过时，陆承航冷不丁开口：“你刚刚的话，是真心的？”
苏明月一怔，转身看去，被对方愠怒深幽的眸光刺的心一紧。
深吸口气，苏明月走到男人面前，望着他的眼，顶着压力却无比认真说：“哥，我很感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只是我们确实不适合……”
她每说一个字，陆承航的脸就绷紧几分。
说到后面，她的话越来越低。
——我希望你能幸福，哪怕这幸福和她无关。
而男人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话到一半就折身离开。
看着他冲进雨幕的怒色背影，无力感在心间荡开。
苏明月疲惫回到房间，拉开抽屉，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勋章。
这是陆承航第一次获得军功得到的荣耀，她想要，他便给了，还说：“只要哥哥有的，都可以给你。”
一次次纵容，她不知道感情什么时候变了质。
眼泪滴答滴答落下，她许愿般握紧勋章——
“……哥，我想要你的爱情。”
夜风吹到桌边，话没出门就被吹散，就像她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爱情。
……
接下来一周，苏明月忙到每天都谁在医院宿舍。
可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陆承航的消息。
午休，几个护士的话飘进了耳朵里。
“也不知道特战营要执行什么重大任务，听说陆营长往死里训练手底下的兵，这一周来医院看伤的战士都多了两倍。”
“陆营长受伤最重，倒没瞧他来过医院，身体还真是能扛。”
听着这些话，苏明月起身坐了起来，心头不受控涌上担忧。
下班后，她终于回了趟家属院。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放着件肩膀带血的作训服。
但陆承航不在家。
看着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神色微沉。
都这样了也不肯去医院，他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来不及多想，她背起医疗箱就冲去了训练场。
阴云下，场上训练的战士们满头大汗喊着口令。
很快，她就看见一身作训服，面容冷毅的陆承航站在不远处，严肃冷冽喊话：“这次是真手雷，谁若是疏忽，你们的遗书就用得上了！”
苏明月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他渗出血的肩膀。
浸透作训服的血已经成了暗红色，看得出已经裂开好些时候了。
她拧起眉，赶忙小跑着过去。
这时，一个新兵踉跄了一步，脱手的手雷直接朝她飞去！
混乱中，有人惊喊：“危险！”
苏明月吓了一跳，只见一颗手雷‘咚’的砸在了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重重将她扑倒按在身下。
“嘣——！”
巨大的爆炸如雷炸响！
苏明月视线被军绿色的作训服遮住，耳朵也因为爆炸而有几秒的失聪。
好一会儿，沉重的呼吸声才拉回她僵住的心神。
抬眼望去，只看见陆承航一双泛红又满是惊怒的眸子。
“陆营长！嫂子！”
战士们急忙跑过来，把两人扶起来。
站稳后，苏明月才发现陆承航额角被磕出了血，她心一紧，忙从医疗箱里拿出棉花和酒精要去帮他处理。
可陆承航猛地挥开她的手，沙哑着声音怒吼：“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男人从没有过的盛怒震得苏明月浑身一颤，连天天被训的战士们也被吓得不敢说话。
被当众这么不顾情面的教训，她不由委屈抓紧酒精棉花：“我只是担心你……”
“不管什么原因，训练期间乱闯等同于犯罪！”
说完，男人骂完就起身离开。
苏明月咬紧唇，才忍住差点涌出的泪。
垂眸，将药和纱布塞给身边的战士：“麻烦你们帮营长处理。”
说完，顶着战士们异样的目光，匆匆离开。
憋了一肚子的难过，苏明月回到医院。
还没缓和好，手底下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她只能打起精神进了手术室。
折腾了一整夜，等病人情况稳定后，天已经亮了。
苏明月满身疲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办公室。
走上楼梯，忽得眼前一黑，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她心头一惊，不料，疼痛来没却率先倒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明月。”
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愣愣抬头，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宋宁墨——她的大学师兄。
苏明月回过神，想起上辈子在这个时间段，他确实从首都被调到这儿当科室主任。
“师兄，谢谢了。”
她站稳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有些不自在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对方打量着她，清俊的脸上满是关切：“一别两年，你瘦多了。”
苏明月摸着脸：“也还好，可能最近工作有些忙……”
说话间，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落。
宋宁墨皱起眉，从口袋拿出手帕：“听护士说你连值了好几天的班，昨天又做了一夜的手术……”
他伸出去的手犹豫了瞬，还是上前了一步替她擦掉了汗：“别把身体熬坏了，回去休息吧。”
温和的动作让苏明月有瞬间的失神，恍惚中，面前的男人好像变成了陆承航。
从前陆承航也是这样关心她。
会摸着她的头，温柔的笑说：“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事不用担心，犯错也没关系，都有哥哥在。”
是她亲手斩断了曾经的温暖……
捕捉到苏明月眼底的恍惚，宋宁墨收起帕子，不放心过去扶着人：“正好现在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家。”
苏明月回过神，已经被牵住手，她刚要拒绝，身后忽得伸来一只铁臂，用力一捞，接着，她砸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陆承航清冷的声音乍响：“我的家人，用不着别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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