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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淮煜抬眸，淡淡恩了一声。
只是周身气压似乎更冷了些。
刚处理完两个，又有新目标了？
黄大鹰头皮发麻，方才在老将军屋里，老将军打保票跟他说提这茬少爷绝对会开心些的，他这……显然又被老将军坑了啊。
“若没其他事，辛苦黄伯再将萧全喊过来。”池淮煜又道。
黄大鹰如临大赦，痛快地应一声就走了。
萧全再次返回听令。
池淮煜道：
“再去催一下同永炎的会面。”
乾物钱庄。
子时，永炎一身黑缎锦袍回了钱庄，摇醒了已经同周公碰头的黄雀。
黄雀好梦被扰，顿时就要骂娘，一转头看清了来人，瞬间清醒，刷得下床行礼。
永炎见他清醒了，吩咐道：“调查一下周家长女的婚期。”
说完便转身，打着哈欠离开了钱庄。
几日时间转瞬即过。
二月最后一天，池淮煜已经着人将梧桐街的新居各处安排妥当，萧家这边该准备的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完毕，并将从周家到梧桐街新居的路上清了场，确保明晨的婚礼顺利且不张扬的进行。
周家这边，夏晚笙也在徐良娣的帮助下，最后试了一遍精美繁琐的嫁衣。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她胳膊上的伤也已没什么妨碍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成婚了。
三月初一，早春天色亮的晚，寅时末，夏晚笙起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漆黑一片。
夏晚笙洗漱的时候，早有妆娘在一旁候着了。
洗漱完毕，夏晚笙简单跟妆娘沟通了一下自己的喜好，就任妆娘摆布了。
周点墨还有点迷糊，揉着惺忪的睡眼趴在点玉腿上打瞌睡。
徐良娣在外间招呼一众凑热闹看点玉出嫁的街坊邻居。
没一会儿，沈非也来了。
她眼圈红红的，向点玉道喜：
“点玉，新婚快乐。”
夏晚笙侧头看看她，捏了捏她同样发红的琼鼻，温声道：“哭什么？”
沈非吸了一下鼻子，拍开她的手：“我才没哭。你大喜的日子，我哭什么？”
夏晚笙让妆娘稍等一下，侧了侧身，对沈非张开双臂：“来，抱抱。”
沈非咬了咬唇，扑进夏晚笙怀里，忍不住抽泣：
“点玉，我以后真的还能跟以往一样常常见你吗？”
夏晚笙拍拍她后背，安慰道：“傻丫头，会的。”
此时，趴在夏晚笙腿上的点墨被她的动作惊扰，也清醒了过来，看见沈非，甜笑着打招呼：
“非非姐姐来啦！”
沈非抹抹眼泪，从夏晚笙怀里起身，把点墨抱过来，揉了揉他的小脸蛋：
“点墨，有没有想姐姐呀？”
周点墨歪歪头：“可想啦。”
“那亲姐姐一下。”
点墨吧唧一口就亲到了沈非的脸上。
看沈非心情好了些，夏晚笙转了个身一边让妆娘继续，一边看沈非逗点墨玩。
半个时辰之后，妆娘终于收拾停当，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帮夏晚笙换嫁衣。
嫁衣是徐良娣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衣料选用的是大京最流行的缀金缎，绣样除了繁复逼真的凤凰外，另在袖口和领口处绣上了几小株点玉最喜欢的秋海棠。
点玉摸到，也眼眶微潮。
换好嫁衣，妆娘任务完成，去外间讨喜糖吃去了。
沈非带着点墨进来，只见夏晚笙坐在摇曳烛光下，眉目如画，桃腮胜雪，三千青丝盘成髻束在百鸟朝凰的喜冠里，原本清冷的气质在浓妆下藏了三分，整个人显得端庄又妩媚，令人见之忘魂。
周点墨率先扑到了点玉怀里：“姐姐今日好美，像广寒宫里的仙子一样。”
夏晚笙揉了揉他的圆脑袋。
随沈非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抱着一个红漆木箱的丫鬟。
沈非将木箱打开，是一整套纯金镶红玉的头面，在烛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看起来就十分贵重，夏晚笙微微蹙眉，还未待开口，便被沈非抢先道：
“点玉，平日送你什么都不要，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万不能再推辞。不收我可恼你！”
夏晚笙看她认真的模样，摇头轻笑道：“行，遵命，沈大小姐。”
随即，外头传来爆竹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新郎官来了！”
徐良娣从外间进来，捏着夏晚笙的手，声音藏着哽咽：“点玉，时辰到了。”
搀着她往正厅门口走。
夏晚笙回捏徐良娣的手，对她宽慰一笑。
甫一到正厅站定，夏晚笙就看到池淮煜一身红衣，喜冠高耸，身形如松，眉目若画，身披三月初一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步入了她家大门。
在夏晚笙事先就安排好的情况下，池淮煜畅通无阻地来到夏晚笙面前。
身后朝霞点亮天空，将云朵染成一片旖旎的颜色，佳人着一身火红嫁衣站在那里。
此刻，仿若被人拿着画笔，将这朝霞美景一笔一画都绘入了夏晚笙的眼底。
池淮煜看着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回不过神。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入轿！”一声响在耳边的呼喊声，将池淮煜拉回现实。
他微敛眸，将心绪尽数压了下去。
复又往前迈了一步，将手里的红绸一端递给夏晚笙，俩人一前一后，缓步迈进了门口候着的喜轿内。
喜轿随即驶离，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
徐良娣强忍哭意，拉回了要跟姐姐一起走的周点墨，点墨很是不解：
“娘亲，我要跟姐姐一起去姐夫家里玩。”
“点墨乖，今日不能去。”
小点墨歪着头：“为什么呀？姐夫不喜欢点墨去嘛？”
“没有，姐姐、姐夫都很喜欢你……”徐良娣说着便忍不住了，背过身，无声地哭了起来。一边自嘲地想：明明一直盼着这一天到来，哭什么呢？
却怎么都忍不住。
见她这样，小点墨似有所感，轻声道：“娘亲，姐姐，姐姐日后是不是就不能常回来了？”
绕到徐良娣身前，用小胖手给她抹眼泪：“娘亲别怕哦，点墨是小男子汉，今后，换点墨来保护娘亲！”
徐良娣一把抱住他，哭得更凶了。
点墨轻咬唇，闷闷地小声道：“可是点墨，也会想姐姐。”
朝霞淡去，太阳升起，渐渐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拢进了阳光里。
沈非见状，不忍去打扰，随着跟过来的丫鬟嬷嬷回沈家去了。
不过想起方才点玉新姑爷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感叹——
那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虽不知传闻中有大京第一美男子之称的萧御史长啥样，但沈非觉得，一定没有点玉新姑爷好看！
点玉见一面就跟人签婚书，怕不是单纯看脸！

喜轿停在梧桐街的新居门口。
门上已新挂了一个紫楠木的牌匾，其上用写意的草书简单书就梧桐居三个大字。
梧桐居里面已处处挂起了红绸。
池淮煜牵着夏晚笙步入正厅，很快过完流程，又牵着将人送入了新房。
之后留了两位丫鬟伺候夏晚笙，他又回去了前院。
前院其实并没有什么客人，本来他的婚事就打算先隐而不发的，谁也没通知，府上知道此事的人也都是他安排的，绝不会外泄。
他有暂时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前院来喝喜酒的这几十人，也是从将军府抽调过来的丫鬟仆从来充数的。
所幸，周姑娘并不在意这些。
备婚的时候也多次跟他提及让他一切从简，但该有的流程，他不能出了岔子。
府里的厨娘端着刚做好的饭菜鱼贯而出，整齐地上到了前院的各个喜桌上。
看看时辰差不多，池淮煜对着萧全微一点头，萧全领命而去。
很快，众人有序上了座，道喜声、交ᴊsɢ谈声不绝于耳。
池淮煜跟萧敛占了一桌，气氛紧张。
萧敛黑着一张脸，气鼓鼓地瞪着池淮煜。
池淮煜屈指轻敲了下桌子轻道：“祖父，吃饭。”
萧敛哼道：“你叫我如何吃得下！”
这婚好不容易他答应结了，仪式也规规矩矩走了，怎么到了这天，却搞出这样一出莫名其妙的动静来？
不让通知任何亲朋好友也就罢了，搞来这么多丫鬟仆从吃喜宴又算是怎么回事？
真不知道他这孙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池淮煜慢条斯理地吃着鱼，还不忘吩咐人给夏晚笙送饭，没回萧敛的话。
萧敛长叹一声：“肃儿！你若是恼爷爷，不想成这婚你可以直说！”
池淮煜很快道：“没有不想成婚。”
“那你搞成这样，是做什么？点玉丫头若是知道了，她又会作何滋味？”萧敛道。
池淮煜抬眸，语气不由带上一丝不悦：“爷爷不说，她从何而知？”
萧敛一噎，厉声道：“你放心！你不让说，我死都不会说！”
说着，气呼呼地捏着酒杯猛灌了一杯酒，又道：“你这样瞒她，如何对得起她的赤诚？”
池淮煜动作微顿，稍稍敛眉：“这也是为了她好。”
听他这样说，萧敛想起前几日，肃儿为着萧昶知晓婚事一事，连着好几日都没搭理他，他装病才哄得池淮煜跟他和好。
当日，肃儿在他病床前，遣退所有人关上门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此时，那些话因着一句“为她好”被尽数勾出，他不由心中猛地一痛，又长叹一声灌了一口酒。
“罢了罢了，爷爷祝你，新婚快乐。”
池淮煜欣然接受：“多谢祖父。”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梧桐居忽然走进来一道身影，那人衣着华贵，打扮怪异，从左半边额头开始，一直到脖子处，均被一块紫玉雕成的面具覆盖，正是萧昶。
萧昶进门后，单指挑开一面折扇，一边轻轻煽动一边直奔池淮煜和萧昶这边来。
他径直坐到了池淮煜身边，收了折扇，开口：“真是肃儿大婚啊！本候这亲小叔都不知会一声，真令人伤心。”
池淮煜看到来人，脸色顿时冷了下去，神色复杂。
萧敛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萧昶和脸色冷得要冻死人的池淮煜之间来回转，半晌憋出一句：“肃儿，你得信我！”
萧昶优哉游哉地斟了一杯酒，碰了碰池淮煜的杯子：“新婚快乐。”
池淮煜未动。
萧昶笑道：“本候这做叔叔的又没亏待你，怎么，一杯喜酒都不想跟我喝？”
池淮煜端起酒杯：“多谢小叔。”
喝罢将酒杯放下，道一声“失陪”，转身便去了后院。
萧敛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萧昶：“气死我了，你非得今日来招他！你安得什么心啊你！见不得我们爷俩过安生日子是不是？”
萧昶皱着眉，难得正经安慰人一回：“爹，我今日真是来喝喜酒的。不想气你。”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肃儿今日成婚的？”萧敛捂着胸口问。
萧昶道：“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决不教旁的人知道，三妹也不告诉，成不？”
这话倒让萧敛觉得心梗好了一些，斜了他一眼道：“你的话能信？”
萧昶举起三根手指头：“我以我这顶乌纱帽起誓。”
萧敛觉得自己心梗好了，霎时坐正了，指着后院池淮煜离开的方向：
“把肃儿哄好，我就信你。”
新房内。
夏晚笙在床边坐了一上午。早知道婚俗琐碎磨人，真正自己经历了，才能真正体会到此言非虚。
自寅时起，一直到现在，她都滴水未进，早便又累又饿了。
明明她已经将那些流程尽可能地精简了，走完剩下这些，还是让人精疲力尽。
又加婚轿临行时，她透过轿窗回头，看见了路边抱成一团的母亲和点墨，两道身影都是那么的单薄瘦弱，叫她如何都放心不下，心情更是沉闷。
原来成婚，是如此令人心焦的一件事啊。
好在池淮煜及时遣人送来了吃食。
菜色诱人，香味扑鼻。
她虽饿，但也属实没胃口。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坐了过去，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填饱肚子。
正吃着时，房门忽然被轻敲了下。
夏晚笙匆忙放下碗筷，准备回到床边坐好时，就听门口一道清朗的声音道：
“是我。”
她又止了动作坐定了。
那些繁琐的礼数是做给旁的人看的，池淮煜的话，就无甚可避的了，方才将将垫了垫胃，她又拿起碗筷安心吃饭。
池淮煜推门进来，随侍的两个丫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来到桌前坐下，池淮煜看着眼前人秀气的吃相，温声问：“累了吗？”
夏晚笙重新放下碗筷，道；
“还行。你不在外面陪客人吗？”
“来陪陪你。”
见她尚有些拘束，池淮煜站起身走远了些坐下，继续道：“你吃你的，不必拘束，时间还长。”
夏晚笙道：“我还好，再熬几个时辰就好啦。你快出去陪客人吧，别怠慢了。”
“赶我出去？”池淮煜默了一瞬后道，语气不辨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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