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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北牧一路快马加鞭的往将军府赶，路上她一直在想，她只是想证明薛以凝在撒谎而已，看到家人平安无事之后，她就要回去狠狠的嘲笑她。

只是，越靠近将军府她便越感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素来热闹的大街，此刻竟然空无一人，再往前，便看到御林军团团围住了将军府。

天阙的心颤了颤，下马之后立刻就要往里冲。

御林军立刻拦住了她的去路：“什么人，站住！”

里面隐隐传来血腥味，天阙险些晕过去，她稳了稳情绪，片刻后拿出令牌，说道：“奴婢是端妃娘娘的宫女，有急事见护国将军。”

“护国将军？”那人嗤笑了一声，说道，“南宫宇派人刺杀皇上，这是谋逆的大罪，南宫府所有人已经被就地正法，你要找他，只能去阴曹地府了。”

“什……什么……”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冲击，周北牧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愣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我不信，我不信，你们一定是骗我的，让我进去，我要见他们！”

“再胡闹，我们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守在大门口的两个人直接抽出了刀。8

周北牧神色一凛，指尖勾出一抹迷药，对着他们两个面颊一撒，趁他们晕乎的时候快步冲了进去。

其他人感觉不对劲，也立刻扬刀追了上去：“站住！”

周北牧没有回头，一路径直冲进了将军府，然而等她到达院子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庭院内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原本青色的地砖被血液浸染成了深红色，她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湿漉腥红，浓重的血腥味熏的人几欲作呕。

而端坐在廊檐下的男子，漠然的看着这一切的，正是昨晚和她恩爱缠绵的周南雪。

她仿佛被一道惊雷狠狠的劈中，身体更像是被一道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了一百八十遍，痛的深入骨髓。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周北牧跌跌撞撞的朝周南雪走去，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告诉我，你没有骗我，这都不是真的……”

“你不都看到了？”周南雪淡淡说道，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南宫家一百零八口，包括你，全在这里，一个不差。”

“啊！！！”周北牧一下就疯了，眼前一片腥红，她疯狂的从旁人手中夺过了一把剑，狠狠的指向周南雪，“所以你真的是在骗我？”

侍卫拦在周南雪面前保护他，却被他推开，他缓步走向周北牧，一点也不怕她手中的剑：“南宫家狼子野心，欲图谋反，其罪当诛！”

周北牧握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也是南宫家的，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周南雪又走进了一步，盯着她脖子上的吻痕，缓缓说道：“要不是你提出想见家人，朕还一时找不到借口召他们回京。所以剿灭南宫一族，你功不可没，朕，亲自动手。”

竟是因为她……南宫家才会满门被屠。

可笑她竟然当了真，入了戏，丢了心，忘了情！

周北牧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一步，她用剑抵住他喉咙，满脸是泪：“所以你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说呢？”周南雪握住她的手，温柔似情人，说出的话却淬了毒：“朕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痴心妄想！”

说罢眼神一凛，手中的剑直直地抵在了周北牧的心脏位置……随即往里一送！

那剑并不锋利，却完完全全的刺入了周北牧的心脏，可见周南雪用了十成十的力，他是真的要杀她。

“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周北牧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重重的、重重的倒了下去，流出来的血和南宫家的血融到了一起，将身下的土地染的更红。

周北牧不甘的望着蔚蓝的天空，如果十jsg年前，看到周南雪走散，她没有跟上去就好了。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因为南宫家已经全族被灭，这一百零八口无人前来收尸，眼看着就要被抛到乱葬岗，国师天罡忽然出现，提出要安葬南宫一家。

“哦？”周南雪似笑非笑的看着天罡，明黄色的长袍上还沾着点点血迹，“国师的消息倒真是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我师父早已算到南宫家今日必有灭门之灾，嘱咐我务必前来而已。”天罡朝周南雪一拱手，说道，“臣和萧家有着多年的交情，实在不忍心看他们暴尸荒野，还望皇上成全。”1

“多年的交情？”周南雪弹了弹衣袖，笑的凉薄，“你就不怕朕把你当做乱臣贼子一起杀了？”

“如果皇上想要臣的项上人头，臣一定双手奉上，只是在此之前，请皇上允许微沉先把这一百零八口安葬了。”天罡回答的不卑不亢。

周南雪眯了眯眼，看向天罡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天罡和天阙是同门师兄妹，两个人也算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现在得知天阙死于非命，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激动，甚至没有愤怒的冲上来质问自己，这其中，必有古怪。

他轻笑了一声，说道：“好，朕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天阙的尸身你不能带走，她毕竟还是朕的妃子，是要葬入皇陵的。”

“皇上！”原本一直云淡风轻的天罡忽然用力握紧了双拳，声音也隐隐有些急切，他沉声说道，“她活着的时候已经够痛苦了，就不能让她死后好好安息吗？纵然南宫一族真的意图谋反，可天阙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既然你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就不要再打扰她死后的清净。”

“放肆，你居然敢这么跟朕说话，难道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周南雪怒道。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天罡的唇角溢出一抹嘲讽，“皇上为了安定天下，灭了南宫满门，自然没人敢说什么，臣只不过是求皇上放过一个对你一片痴心的人，以免后人骂你狠心绝情，有辱圣誉，如果皇上一定要责怪微臣，那臣无话可说。”

“不必再说了，朕不会同意的。”周南雪转头吩咐道，“来人，把端妃的尸身抬回宫中，昭告天下之后再予以厚葬。”

说罢，周南雪转身离去，没有再理会天罡。

周北牧的尸体被抬回了元和宫，放在了软榻上，周南雪记得，她最喜欢躺在这张软塌上看窗外的风景，可现在，风景依旧，她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一看。

望着插在她胸口的那把剑，周南雪不禁有些怔忪：“天阙，你一定很痛吧？朕看到，你痛的都哭了。”

其实杀了天阙，他比谁都痛苦，可是南宫家把持朝政，陷害忠臣，排除异己，败坏超纲，弄得民不聊生。

他身为一个帝王，必须狠心绝情，做到斩草除根，不然战乱一起，受苦的是黎民百姓。

他伸手，握住了周北牧冰冷的手，说道：“朕会封你做皇后，让你风光大葬，以后和朕合葬，你说好不好？”

然而天阙始终没有回答，她再也不会理他了。

“天阙……”周南雪握住她的手，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而那鲜血落在地上之后，迅速的变黑。

显然，他也身负重伤了。

不久，皇上突然下了两道圣旨，一是宣布端妃得了怪病突然暴毙，二是追封端妃为皇后，赐谥号孝端敬仁皇后。

世人都知道南宫一家因为谋反已经被满门抄斩，那么端妃很有可能不是病死而是被秘密处死了，然而皇上却还是封了她为皇后，可见他对这位发妻用情至深，所以都赞扬周南雪重情重义，将来必定会是一位好皇帝。

在举国欢庆的时候，元和宫的宫女春晓却莫名消失，不久国师天罡也留下一份请辞信，从上京消失，从此遍寻无踪迹。

薛以凝本以为除掉了周北牧，她就可以独得圣恩冠宠后宫，却没想到周南雪反而对她冷淡起来，甚至选了好几个重臣之女入宫为妃。

而且她发现皇上变了，虽然后宫佳丽众多，他却谁也没有宠幸过，一个人住在养心殿，每日寅时就起来批改奏折，一直到子时方才歇息，只有在十月初九那天才会休息一下，因为那天是周北牧的忌日，他会独自一人待在元和宫，谁也不见。

周南雪是真正的励精图治，再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太子。

又或许，她从没真正了解过周南雪。6

春去冬来，转眼便是两年，这两年每到冬季下雪的时候，周南雪便会去佘山围场打猎，在到达某一处山峰的时候，便让侍卫们停留在山脚下，他一个人上山。

那是当年他和周北牧走失的地方，他每次都会上去独处半天。

汗血宝马滴答滴答的踩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脚印，周南雪漫无目的的在雪原上行走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穿着雪狐锦衣的小女孩，一脸委屈的看着他，说：周南雪哥哥，不要丢下天阙。

他何曾想放开她的手，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家仇国恨万里江山，他从一开始，便握不住。

这两年，他一次都没梦见过周北牧，他想，天阙一定是恨他至极，所以才不愿入他的梦，毕竟当年，是他亲手将剑一寸一寸的刺入她的心脏，要了她的命。

正想的出神，后面忽然传来哎呀一声，周南雪浑身一震，立刻勒紧缰绳转头望去。

只见雪松底下站着一个身穿狐狸皮襦袄的少女，乌黑的秀发仅用一根白玉簪简单的束在脑后，火红的狐狸毛更衬的她肌肤白皙俏脸绯红，一双灵动的黑眸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少女只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白兔：“不知啊不知，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乱跑么，万一被坏人抓住怎么办？”

盯着那张这两年来让他魂牵梦绕的小脸，周南雪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他下马，一步一步朝树下的那个人儿走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这是个梦，一不小心便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