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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卿每天绕路送她回家。
暧昧的灯光将少年一头乌黑的短发染成金色，飞蛾蚊蝇在路灯下盘旋。
魏泽言一步三回头，生怕他不见了。
然而荀子卿总在那，还朝她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间飞逝得格外快，几乎是一抬头，家门就在眼前。
魏泽言磨磨蹭蹭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家免不了奶奶的白眼。
说什么来着？魏泽言想，她果真是个乌鸦嘴。
刚进家门。就看见奶奶冷着一张脸，背着手盘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魏泽言说是同学。
“什么同学？那是倪岭的儿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白脸的儿子！你当野鸡就算了，怎么光挑这样的货色？”
难听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骂的魏泽言灰头土脸。
奶奶意识到身旁还有小孙子，连忙把他赶进屋：“进去写作业，乖。”
那是魏泽言第一次学会反抗，她将桌上碟子和碗都推下去，滚烫的汁液汤水溅在脚边。
奶奶被她气的不轻，重重地喘着气。拽过一旁的电话线，给工地的爸爸打电话。
“我是管不动了，好你个死丫头，我让你老子来治你。”
“听你奶奶说，你和一个男生走很近？”
魏泽言缩在墙角听电话，她在镇子上找了个招待所住。
招待所里隔音太差，满屋都是一股霉味，床头还落了一滩墙灰。
不过好在便宜，一晚上只要三十块钱。
“爸爸，我没有。”魏泽言委屈地辩驳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好像蚊蝇哼哼。
因为父亲根本没有听她的解释。他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默认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在家，也管不了你。我不奢望你乖你听话，只要不干羞耻的事，不丢我们老孟家的脸就什么都好。”
荀子卿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天魏泽言疏远了他。
她主动搬到空桌子坐。
放学路上也再也不和他一起走。
无论荀子卿在她身后怎么喊破嗓子，她也装没听见。
有时候他躲在书房看书，恍惚抬起头，以为魏泽言又顺着墙爬进来了。
可是没有。
夏天就要过去，冰箱里还放着他给魏泽言买的雪糕。
荀子卿不喜欢吃甜食，这些还能给谁吃？
魏泽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数学题。
门外响起奶奶的声音，她尖着嗓子，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我们俊俊乖，以后要做好孩子，孝顺奶奶。生女孩就是不好，讲两句就摔碗筷，也不知道养来干什么用。”

魏泽言捂起耳朵，装听不见。
魏泽言家是小平层，她的房间旁种着一颗龙眼树。枝叶摩擦着窗户，沙沙沙地响。她一抬头，就知道是风来了。
于是起身关掉风扇，将窗户开的大一些。
乡下夜晚的风比空调还凉快。
今晚的风比平常吹得都猛，作业写到一半，魏泽言正觉得疑惑。
定睛一看，一只风筝停在窗台上。
“哎。”荀子卿在窗户对面和她招手。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魏泽言连忙打开窗户，放他进来。
“你这几天怎么不和我说话？”
魏泽言没回答。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魏泽言不理他的这几天，荀子卿也没闲着，想着用什么招数哄她开心，就想起以前父母感情还没破裂时，爸爸会扎风筝，带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放风筝。
荀子卿为了扎风筝落了满手的伤。魏泽言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掌到阳光下，检查里头有没有残留的木茬。
“和我一起出去放风筝吧。”
他说。
魏泽言小心翼翼踩着树干。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觉得枝头摇晃的厉害。
树下荀子卿朝她伸着胳膊：“没事，不用害怕，我在下面接着你。”
“不行，我怕。”
“放心跳，有我做肉垫呢。”
魏泽言闭上眼睛豁出去，纵身一跳。
风在耳边呼呼响，刮着她的脸庞。
睁开眼，落在荀子卿的怀抱。少年张扬着笑脸，半张脸浸漫在火红的日光里，尤为明亮。
“我就说吧，我接得到你。”
荀子卿一手牵着风筝，一手抓着魏泽言，漫山遍野地跑。直到脚磨出水泡，魏泽言一屁股坐上草地，累得气喘吁吁。
魏泽言玩的太开心了。就像禁锢在笼中的鸟，从笼子里冲出来，展翅高飞。
她像赌气似的踹着石头，石子骨碌碌地被她踹下山坡，不知道滚去哪里。
“我讨厌奶奶。”她嘟囔着。
荀子卿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那我教你，如果真的讨厌她，就像我这样。”
他抡着胳膊，将石子甩的很远。
“把它扔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在捡石头的时候，荀子卿弯下腰，好像听见魏泽言说：“可我什么也不想，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也许是他听错了。
“闻柝。”
那是时隔十年以后的母子再见。荀子卿看见妈妈，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况且他已经长大了，并不习惯肢体接触。
也许徐晚岚发现了，所以才缩回伸向他的手。
在记忆里，母亲一直都很年轻漂亮。像是一直没变。
她涂着灿烂的红色甲油，衬得手部皮肤白皙。
荀子卿也很白，看来是遗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