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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沫感受了一会，嘴巴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点头。
“输点钙进去就没事了。”卢燕看了两个男人一眼，轻声问，“要不要上厕所？我带你去。”
“现在还不要，谢谢护士长。”就为了不想中途上厕所，她今天已经尽量少喝水了。
卢燕笑笑，“要去了随时叫我。”
可过了四个半小时卢燕也没有等来这一声喊。
等针一收血一止，宋以沫就飞奔去了厕所，出来时郭超在了，手里提着半袋子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干细胞。
他对宋以沫的态度一直不错，甚至带着点慈祥意味。
“受罪了，嘴巴还木吗？”
宋以沫老实点头，“还有一点点。”
郭超回头，“卢燕，去拿两瓶钙来给她吃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东西不能缺。”
卢燕应着离开。
郭超继续交待，“你的身体里失去这些干细胞并非完全没有影响，一段时间内你的抵抗力会降低，一定要好好养着，不要过度劳累，不过也不要过份担心，不会有其他大问题，不用多久就养回来了。”
苗军眉头一皱，“以沫是高中生，郭医生你也知道咱们国内的高中生不可能过得轻松，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郭超笑，“也没到那个程度，平时注意添加衣服，流感盛行的时候不要往人流集中的地方去就行了。”
“那就好。”苗军看了一眼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的以沫，突然想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沫已经很少有情绪上的激动了，哪怕是之前她对宋怡不客气神情也是淡淡的。
以沫好像在他一个没注意的时候就长大了，大得完全有了自己的主意，能抗起只剩祖孙俩的那个家，甚至都能在他有事时在一边替他撑起半边天。
而她今年还没有满十六岁。
等她二十六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看着正小心察看以沫手臂上针口的慕杨，苗军默默的想得更多了。
事情一了，宋以沫归心似箭。
尤其是在连医院都渐渐飘出年味的时候，她一秒都不愿多呆。
所以哪怕知道以她这会坐着双腿都在打颤的身体情况应该再歇一晚再走，可郭超一走，她归家的心就蠢蠢欲动。
她也不想按捺，“苗爸，大哥，我们回去吧。”
苗军是个极恋家的人，出来将近十天他也想老婆孩子了，可这会他还是一口否决。
“你去照照镜子，这样子回家宋婶不得着急？”
不用照镜子宋以沫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白得和女鬼有得一拼。
摸摸脸，宋以沫坚持，“这种时候路上肯定不会很顺畅，等到家都半夜了，姥姥眼神不好，看不清我脸色什么样，回去歇一晚明天就会好很多了，苗爸，我想回家。”
对付吵闹的熊孩子家长能想出许多办法来，可对宋以沫这种连表达意见都冷冷静静的孩子反而头疼。
因为他们连脾气都发不起来。
更何况苗军这些天一直都在心疼她，这会就更加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不由得看向翟慕杨。
这几天他也看出来了，虽然慕杨对以沫千依百顺，但是在以沫的身体健康上他是半步都不退的。
翟慕杨这回却轻易点了头，在宋以沫面前蹲下身来，道：“那就回吧，我们把车开稳点，她在车上也能休息，年底这两天路上也走不快，以沫，上来。”
宋以沫想说自己能走，可大哥刚刚才帮她说了话，她就有些开不了口拒绝了，慢慢的伏在了大哥背上，“我很重的。”
“你就是再长上十斤都不重。”翟慕杨将人背起来往上掂了掂，“苗叔，走吧。”
苗军也就不再坚持。
好像整个六楼都知道他们要走了，很多家属都从病房走了出来，有些人只是注视着，用最和善的眼神。
也有一些人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会向明显年长的苗军伸出双手用力一握，什么话都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业也在其中。
每当有捐献者离开时，六楼都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虽然他们帮的不是自己，可他们需要的，也是这样的人。
他们都盼着下一个来的人能帮到的是自己的孩子。
要在以往，罗业也只是默默的目送。
这回，他鼓起勇气，和前边的人一样用力握住了苗军的手，对着翟慕杨背上的瘦弱的小姑娘说了声谢谢。
办公室的医生，护士站的护士也全都整齐的站在走廊，参与六楼这个不知从何时开始存在的仪式。
郭超和苗军握了手，还轻轻拍了拍宋以沫的背，“好好念书，知识不一定能助你一飞冲天，可它将是你一辈子的底蕴。”
宋以沫真诚道谢。
卢燕递给苗军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半人高的洋娃娃。
“这是我们六楼护士站所有人的心意，愿你健康成长。”
苗军知道有病人家属塞医生护士红包的，却还是头一回亲历护士主动送东西给病人，当然，以沫也不是病人。
可不管如何他都没有平白得人东西的习惯，退回去当然也不能。
苗军道了谢，将东西收下。
宋以沫也对着护士站的每个人都说了谢谢。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能得这么多人这么善意相待。
她的初心很简单，也很自私，被这么隆重欢送，她觉得受之有愧。
三人在电梯门口看到了宋怡和她的先生。
宋怡像是想明白了，下巴扬着，骄傲而美丽。
翟慕杨看到她就不喜，直直越过两人去按了电梯，没给她留一点面子。
宋怡沉了脸，可在看到趴在背上惨白着脸神情恹恹的宋以沫，她到底还是忍下了这点不快。
“以沫怎么样了？”
苗军是不喜欢宋怡，甚至几回都有抽她的冲动。
可到底认识多年，在她现在的先生面前也想着给她留点脸面，就接了话，不过语态都是淡淡的。
“郭医生说以沫本身底子弱，反应比别人要大，恐怕要养上挺久一段时间才能把失去的养回来。”
宋怡神情怔怔的看着宋以沫。
她并非不清楚以沫吃了多大苦头，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可她没有选择，只能当不知道。
倒是她身边的男人表现得更直接，一手提起地上那一袋子补品递给苗军，一手递上一张银行卡。
“我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文明的，沈卓是我沈家的独苗，谢谢你愿意救他，这是我一点心意，你拿着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苗军当然不会接，看向睁开眼睛的以沫。
“苗爸，你把东西收下吧，钱就不用了，沈先生，我和宋怡有交易在前，她做到之前答应我的事就可以了，祝愿沈卓早日康复。”
正好电梯到了，翟慕杨背着人走进去，苗军接了袋子跟上。
宋以沫伸手挡住电梯，看向宋怡，“宋怡，希望我们之前的约定都能做数，还有，姥姥只以为我过来只要抽个血就可以，你别告诉她过程。”
收回手，对两人点点头，电梯门隔出了一个门里门外。
沈先生顺手把银行卡给了宋怡，“你这女儿十几了？现在就有这样的心性以后会有大出息，要是有机会你可以把她领家里来，我觉得她挺好，卓儿有个这样的姐姐也不错。”
宋怡莫名觉得手里薄薄的银行卡沉甸甸的，勉强笑了笑，“那些事以后再说，你回去守着卓儿，我去找郭副院长问问手术情况。”
“也行，你记得找个机会把卡给宋以沫，这是她该得的。”
“知道了。”
这天天气还不错，也没什么风。
翟慕杨背着人回到酒店就直接去了二楼餐厅，点好三人的菜后避开以沫又另外再订了两桌菜让人送到住院部六楼，一桌给医生办公室，一桌给护士站。
饭后三人退房踏上归途。
宋以沫精神不好，一上车就昏昏欲睡。
苗军心疼得不行，“我来开车，慕杨你去后面照顾以沫。”
翟慕杨本来就这么想，正打算提时听了这话忙应声，去后备箱找出自己原来那件大衣上了后座，小心的扶着半睡的人躺在自己腿上，用大衣盖得严严实实。
苗军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意味深长的看了翟慕杨一眼，发动车子。

到家时已经将近一点。
两人默契的没有换手，一直由苗军开回来的。
“太晚了，苗叔你先开车回去吧，东西不急，明天再拿一样。”
苗军把车钥匙递给他，“就这么几步路，走回去也不要几分钟。”
说完想起什么，又从他手里拿了钥匙打开车门拿出宋以沫的书包，在昏暗的路灯下翻出家里钥匙。
“别喊门了，影响楼上楼下的人，宋婶要是问起就先应付着，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我来和她说。”
翟慕杨一一应了，挥手告别。
两人说话都很小声，昏睡了一路的宋以沫也没醒。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刚把灯打开宋姥姥就背着衣出来了，“猜着是你们回来了，晚上开车不安全，怎么不白天走？”
说着话，宋姥姥过来要帮忙。
翟慕杨忙拦住，轻声道：“以沫睡着了，我先送她回屋。”
“送我屋里去，你睡她那屋。”
“今天就不用了。”翟慕杨知道以沫担心被姥姥看出什么来会担心，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给她捅娄子，“我先睡一晚沙发，明天再做安排。”
“这怎么行……”
“当然行，姥姥您可别和我讲客气，我都打算不客气的在这过年呢！”
宋姥姥先中一愣，旋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客气好，不客气好，你和我讲客气姥姥才要不高兴。”
两个人虽然都是小声的说话，宋以沫到底还是醒了过来。
眼神迷蒙的扫了一圈，知道自己这是到家了，闻着全是熟悉的气息，心下更安，嘟囔了一句‘姥姥我回来了’就又头一歪伏在翟慕杨肩上睡了过去。
“这孩子，怎么累成这样，慕杨，送她到床上去。”
“诶。”
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到床上，宋姥姥帮着脱了衣服鞋子盖上被子，摸了摸孙女小了一圈的脸叹气，“吃大苦头了吧，她啊，生怕我担心，什么都瞒着我。”
想到那几日以沫吃的苦头，翟慕杨真有告一状的冲动，可想着这并没有什么用，还会让以沫的心思白费，只得摆出一个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
“以沫孝顺您。”
“是啊，孝顺，宋家所有的善良因子都落她这了。”
宋姥姥心疼的轻抚着孙女的头发，叹着气起身，“我也不想她再费心费力的来安抚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慕杨啊，咱们以沫从出生开始就没什么亲缘，你做了她的哥哥就要多看护她几分，我也不知道还能陪她几年……”
“姥姥！”翟慕杨打断她的话，“以沫要是听了这话得多伤心，她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寿命给您，就盼着您能长命百岁。”
宋姥姥拍拍他的手臂往外走，“好好，不说，我不说。”
翟慕杨扶着人送回屋，“这屋里东西我熟，您就不要管我了，快歇了吧，沙发上软和，不会冷的。”
“那姥姥也得拿床被子给你。”宋姥姥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套好了被套的被子，“知道你会来，我前几天就准备好了，这是前不久打的新棉被，暖和。”
“谢谢姥姥，您歇了吧，我去洗洗就睡。”
宋家的沙发是那种老式样，木质的，冬天的时候会垫上一层垫子，倒也不会冷得浸人。
翟慕杨个子高，脚要缩起来一点才能睡下，好在被子做得够大，能将他整个捂住。
这真是翟慕杨睡过的最简陋的床了。
可他躺上去还没十秒钟就睡了过去，这是他在自家那张名贵大床上都没发生过的事。
只是心里有牵挂，第二天天刚亮不久他就醒了。
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屋，翟慕杨就看到以沫踢开了被子，半边身体露在外面。
他始终记着郭超的嘱咐，知道以沫半年内会容易生病，昨晚又折腾到半夜，心里本就有点担心，再看到她被子没盖好便忙快步上前给她盖被子。
可一走近他就知道糟了。
以沫脸色潮红，眉头皱着，鬓角带着湿意，再伸手一摸，烫手的温度。
翟慕杨二话不说，坐到床边将人半抱到怀里给她穿上衣服，又找了床毯子将人包住就抱起人跑了出去。
上了车，翟慕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星湖县的医院他并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摸了摸以沫的额头，温度好像又上升了些，翟慕杨暗骂一声，忙拔通了苗军的电话。
苗军今天难得的起晚了，这会也是刚刚起床正在漱口，何宜拿着手机走过来，“怎么慕杨这么早就打你电话？”
让何宜拿着手机，苗军按了免提。
“慕杨，有事？”
“苗叔，以沫发烧了，我不知道医院在哪，要麻烦您给我指个路。”
“什么，发烧？”何宜心下一急，也顾不得翟慕杨找的不是她了，“你们现在在哪？”
苗军几下吐干净一嘴泡沫，将手机拿了过来，“你开车来我这，我在楼下等你。”
“行。”
急急忙忙擦了把脸，苗军跑回房拿了外套边穿边往门口走，何宜二话不说拿了外套就跟上。
“这回你别拦我，你们大男人哪里懂得照顾病人。”
两人不想干等，干脆跑到了小区外面，刚站定车子就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