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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一块的动静，四面八方的邻居都凑了过来。
大胖的爸爸显然恼了：“是我儿子受了伤，一个小姑娘，这么恶毒，居然上来就拿板砖砸人！”
“受伤了呀，”席景言脸色一惊，朝大胖走近了些，“来我看看，那还真是我妹妹不懂事了呢。”
他扯着大胖的头发拽了过来，眼底毫无波澜，嘴角却噙着笑：“这皮粗肉厚的，别不是内伤吧。”
大胖的头皮被他扯痛了，哭嚎着喊：“爸爸，他打我。”
男人也怒了：“你干什么！把手松开！”
“啊，”席景言更惊了，忽地一下把手松开，“我没打他啊，怎么还会碰瓷呢。”
“......”
全场静默了一秒。
像是想起什么，席景言斜眼看着男人：“您儿子，别不是就这样冤枉我妹妹的吧？”
男人气的胸口起伏，好像又不能跟一群孩子计较，他嘴里骂骂咧咧。
席景言啧了声，视线在地面上扫了扫，随后懒洋洋地走过去，弯腰抓了块砖头起身。
铁锈红的砖块上覆了层青苔，下面还沾着肮脏的泥土，与席景言那双修长冷白的手完全不搭。
他掂掂砖块，轻笑着抬眼：“没关系，我家穷，但医药费嘛，还是出得起的。”
“你你想干什么，”男人连忙把大胖拽到身后，“你别乱来！”
“小朋友，”众目睽睽之下，席景言一步步走近他们，“你说我家小阿言砸着你哪儿了，哥哥检查下，有伤呢，哥哥跟你赔礼道歉，没伤呢——”
他低笑了声：“就别怪哥哥护短，得让我们阿言看清楚了，罪名，可不是白担的，总得坐实了不是。”
“......”小胖缩在爸爸身后，害怕极了，“没伤没伤，爸，爸，咱走吧，我害怕。”
男人又气又觉得丢脸，劈手给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说罢，他带着大胖想转身走人。
席景言掂了掂砖块，懒懒地喊：“慢着。”
男人停下脚步：“你还想干什么！”
“今天这事儿都谁参与了，”席景言眼底凉意厚重，“您儿子要是招出来，赔偿就算了，要是不招呢，就自己个扛着吧。”
一句话，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慌了。
他们不怕洛家的两个孩子。
却知道眼前这个陆姓孩子来头不小，每次都是豪车接送，身边的人也都西装笔挺，彪形大汉。
男人忽然后悔过来找麻烦，他踹了自己儿子一脚：“还不快说。”
大胖抽抽答答的把下午几个人全招了。
席景言撩了下眼皮子：“把他们都喊来，别让小爷亲自去请。”
“......”
等下午的几个孩子到齐了，席景言把楚颜牵了出来。
他捏捏小姑娘的手心，低眼看着那几个孩子，还有他们身后的家长。
那些家长自然是不服气的，且他们人多势众，脸上表情也很愤怒。
像是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席景言抱着楚颜，走到那个女生面前，淡声说：“道歉。”
“......”女生的家长嚷着，“你什么态度，以为我们这么多人怕你们啊！”
一句话把其他人都拉拢到了一起。
邻居们纷纷附和。
席景言扫了他一眼：“哟，那看样子，你是带头的喽，那其他人我就不管了，单找您吧。”
“......”那人气焰全消，“谁是带头的，我家怎么可能是带头的。”
席景言拖着调哦了声：“那就道个歉，回吧。”
“......”
道个歉又不是什么大事，女生怯生生地说了对不起，被家长拉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接下来的事便好办多了，大家生怕这事是自己的孩子出的主意，没一个愿意挑头站出来对抗的。
最后，只剩下一个。
席景言牵着楚颜过去，他伸脚尖踢了踢那男孩的膝盖：“是你骂我们家小阿言野种的？”
“......”男孩已经快傻了，“别人也骂了。”
席景言嗯了声：“是吗，都有谁啊。”
旁边的人立刻接话：“别乱说话，自己骂的就自己承认。”
“就是，敢乱咬我家孩子，就等着。”
“我儿子可乖着呢，从不说这种话的。”
男孩快被气哭了，他嚷着：“他们明明骂了，小红，三柱还有狗子，明明都骂了。”
“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乱咬人呢！”
男孩的家长也不乐意了：“谁乱咬了，谁不知道你们平时私底下是怎么说人家的！”
“你再说一个试试。”
“你没听见啊，想动手啊。”
“动手就动手，怕你们啊！”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有劝架的，有摸棍子和砖块的，场面乱成一团。
席景言耸耸肩，牵着楚颜往后退：“回家吧。”
洛思穹苦笑：“你还真是会祸水东引。”
“那怎么办，”席景言散漫地回，“总不能把人都得罪了，你们还要不要在这儿过日子了。”
只是回到家后，吃完晚饭。
席景言坐在板凳上，手指轻敲着木桌，似笑非笑地说：“小阿言，去对面墙边站着。”
“......”楚颜一脸茫然，“为什么要站着。”
洛思穹也不解：“你干嘛，她还得写作业。”
“写什么作业，”席景言语调慢吞吞的，“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就站一晚上。”
“......”
楚颜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洛思穹心疼她，即便她真的做错了事，他也不舍得罚她，顶多教育两句完事。
而席景言罚起她来，从不留情。
说站一个晚上，那很大可能就是让她站一个晚上。
洛思穹跟着劝和：“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天，还罚她站一晚，小心这丫头记你仇。”
“是吗，”席景言来了兴趣，“我还真想看看这臭丫头记仇的模样。”
“......”
那晚，楚颜在墙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听见洛思穹和席景言在房间里谈话，两人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只是后来，两人越说声音越大，似乎是在争吵。
这还是洛思穹和席景言两人第一次吵架。
透过两个少年带着怒气的声音，楚颜听清楚了。
席景言想带他们离开。
而洛思穹不同意。
席景言嗓音冷硬：“那小阿言呢，她一个姑娘，你让她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里面？”
“......”洛思穹被怼住了，他眼尾发红，沉默了十几秒，低声说，“阿言要是愿意跟你走，你就先把她带出去。”
席景言努力平复呼吸：“你不走，她不会走的。”
洛思穹笑的苦涩：“别说，你这么肯定，我居然松了口气。”
他敛了那些难过，平静而又温和：“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把她带出去。”
知道他主意已定，席景言没再多说，他坐到床边，盯着墙上的那个身高贴看。
过了好半晌。
墙根儿的蟋蟀都已经叫了。
洛思穹踢了他一脚：“行了，再让她站，你看她下次还搭不搭理你。”
席景言嗓音冷淡：“你就惯她吧。”
然而说归说，他还是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楚颜贴着墙壁正站着，见他来了，也不说话，甚至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席景言半蹲下来，“知道错哪儿吗？”
楚颜脆生生地说：“错在你今天来了。”
“......”席景言直接被气乐了，他伸手在她脸用力掐了一把，“为了几个破花，值得跟人家拼命？”
“那不是破花，”楚颜也炸了，“你才是破哥哥！”
席景言啧了声：“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楚颜一字一句地说：“你走开，你挡着我视线了。”
“哥哥蹲着都能挡你视线？”席景言掀眉，语气也十分欠，“还敢说你比灶台高？”

楚颜怒视他。
席景言视线微垂，肩膀轻颤，低低地笑了出声。
他把小姑娘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耐心低语：“那河边水流这么急，能自己过去啊？”
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这事，楚颜抬着小下巴看他：“我有注意的。”
“注意也不行，”席景言抱着她起身，“就不许往那边去，懂吗。”
知道他是担心有危险，楚颜没跟他犟，乖乖地点头应了。
席景言眉眼疏阔放松，抱着她进了房间，边走边说：“记哥哥仇了没？”
楚颜：“没有。”
席景言又笑，他想起刚才跟洛思穹的谈话，笑意敛了两分。
“小阿言，”稍停一秒，席景言迟疑着开口，试探着问，“愿不愿意跟哥哥回家？”
“嗯？”楚颜愣了愣，“我哥呢。”
席景言哄她：“咱们先走，你哥晚两年来。”
“不要，”这话一落，楚颜毫不迟疑地回答，“我要跟着我哥。”
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但见她没有犹豫的模样，席景言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酸了。
他不高兴地问：“席景言哥哥就不要了？”
“席景言哥哥，”楚颜软声软气地说，“我哥只有一个人，我也只有一个人，我得陪着他，你还有家人，不一样的。”
“......”席景言被这话闹得心酸，“哥哥也想让我们小阿言陪着。”
“席景言哥哥，”楚颜顿了下，眼睛也亮晶晶的，“那你等我长大，到时候我买个大房子，和我哥，还有席景言哥哥一起住。”
被这话逗笑了，席景言眼底的笑意倾泄：“真的啊，别不是哄哥哥高兴的吧。”
“真的，”楚颜笑眯眯地答，“我有努力学习的，我们老师说我是她带过的最棒的学生。”
席景言笑的眉眼璀璨：“那哥哥相信了，我们小阿言是个福星，我就等着小阿言买房子养哥哥了。”
时间一恍，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当时的那些事，却还历历在目。
以前楚颜从同学那里借过一本书，书里有句话，大意是人类的大脑会自动屏蔽掉苦难，尤其是儿童时期的苦难。
可是在猫儿镇的生活。
跟洛老头、洛思穹在一起的生活。
跟席景言在一起时的生活。
那有丝丝的甜、缕缕轻阳的日子。
却是建立在那些苦难生活之上的。
她无法忘掉。
辗转反侧了许久，楚颜始终睡不着，她干脆起身，轻手轻脚的去了隔壁，打算看看席景言的烧退了没。
房门是她走之前关的，虚虚掩着，隐约有丝灯光漏了出来。
楚颜愣了愣，她记得走的时候把灯都关掉了。
大概是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里面男人的嗓音裹着倦意与低哑：“阿言？”
“是我，”发现是他醒了，楚颜把门推开了道缝，伸头往里面看，“哥，你怎么醒了，好点没？”
“进来，”席景言半倚着床头，“没事儿。”
楚颜不大放心，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褪了。
她拿着杯子：“哥，我去倒杯水。”
“不用，”席景言握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怎么还没睡？”
楚颜把杯子放了回去：“睡不着，过来看看你烧褪了没。”
席景言嘴巴稍稍苍白，闻言扯动嘴角，他眼神依然倦怠：“哥哥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嗯？”楚颜问，“什么？”
席景言抬眼，嘴角噙笑：“梦到小阿言不要哥哥了。”
“......”即便他还在生病，楚颜都有点不想忍他了，“哥，有没有人说过，就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怕说得太暧昧，会让俩人之间尴尬。
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楚颜挤了句：“就你说话，油腔滑调，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席景言猛地被呛了声，他尾音提高：“油腔滑调？调戏？还良家妇女？”
“啊，”楚颜认真点头，建议说，“不相信的话，明天你问问别人，就，特别，不像个好人。”
“......”像是被噎住了，席景言伸手揉揉脑门，“你再举几个例子。”
这倒是让楚颜为难了。
为了让他改掉这种说话习惯，也为了更好的佐证她的话，楚颜挖空脑汁地想了好半晌，说：“就我高一那时，你来看我，我都那么大了，你当着我学姐的面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嗯？”席景言想不起来，“不记得。”
楚颜抿抿唇，干脆坐了下来，学着他当时的模样，复述道：“你说，小阿言，穿得那么漂亮，是不是知道哥哥要来？”
可是她当天穿的，是校服！
旁边的张黎也在，穿的也是同样的校服！
就，很离谱。
离了个大谱。
听到这，席景言跟着想起来了，他低哑地笑了出声，笑声压着气息：“那是哥哥第一次见你穿高中的校服，怎么不能夸一句了。”
“就，很离谱呀，”楚颜无语，“你换一句，说校服好看，这不就正常多了吗。”
席景言眉尾一扬：“校服是穿在我们小阿言身上，才变得好看的啊。”
“......”楚颜顿了顿，提醒道，“哥，你又开始了。”
又开始有调戏人的感觉了。
席景言笑到止不住：“哥哥说几句真心话，还成油腔滑调了。”
想着他烧刚褪，楚颜不打算在这里多呆，她起身，帮他把被子往上扯了点，好脾气地说：“总之，哥，你改改吧。”
席景言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楚颜任他笑：“我走了，你别熬夜，把灯关上才能睡着。”
“阿言，”席景言喊住她，好笑道，“明天哥哥带你去厂子里玩。”
“不去，”楚颜快走到门边了，“我要回学校。”
席景言挑眉：“真的不去？”
这话里似乎透着古怪，像是她不去就会后悔似的，楚颜停住脚步，回头：“哥，你开的什么厂，炸药厂吗？”
“......”席景言又笑了出声，他舔舔下唇，仿佛在自言自语，“现在爱好改了？改成喜欢研究炸药了？”
说完，他抬眼，压着笑声说：“玩具厂。”
楚颜眼睛一亮，啪嗒吧嗒的又跑了回来：“什么玩具，毛绒玩具还是益智玩具，小孩儿玩的还是大人玩的？”
“这么多问题，”席景言说，“哥哥先答哪个？”
他故意逗她：“你这要是喜欢玩炸药，那哥哥这边真有点麻烦，毕竟那东西的资质不好办呢。”
楚颜没搭理他的调侃：“那我跟如姐请个假。”
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应了，席景言乐了：“哎，都多大了，听到个玩具就走不动了？”
“哥，”楚颜说，“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再好心给你提个醒。”
“......”席景言表情立刻正经了两分，“不用，哥哥有自知之明。”
“还是跟你说说吧，”楚颜往门边走了两步，语速很快，“你之前睡觉的时候是张嘴呼吸的，你要感谢我把你的嘴巴给捏上了。”
“......”席景言眉心跳了跳，“你给我回来说！”
“不过你感冒了，可以谅解，”楚颜趴在门边，又扔了句，“就是平时别这么睡，容易变丑。”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不过应该没关系，你都这么老了，不可能再变了。”
“......”席景言大脑一阵阵发晕，他只来得及问一句，“你明知道哥哥喘不过气还把唯一能喘气的嘴巴给捏上？”
“捏完了才想起来，”楚颜有些抱歉，但话里话外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哥，这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事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席景言啪一下把灯关掉：“赶紧睡，明天起不来，哥哥就把你扔炸药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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