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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穆小婉就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早餐带来了多大的变动。
马桂芳走后她就让妞妞不用再去马叔家了，留在家里玩儿。
而她则整理了一下原身的衣柜，发现其实原身也不算奢侈。因为前五年都是在林家老宅里生活，凌慕夜寄回来的钱最后到落在了林母的手上，她根本就没有钱买衣服和蛤蜊膏。
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地从老林家搬出来，并在搬出来后隔两三天就去县城买点东西，回忆她曾经的生活。
总共四件深色的薄衣服，一套冬天的厚衣服，还有一盒半蛤蜊膏和昨天用剩的大半块肥皂。
林妞妞的衣服她看过了，两套衣服她就挑出了一件，其他的都用来当抹布了。
幸好是这个月才入住的新房子，她花费了一个早上就把里里外外都打理了一遍，还把院子墙角的地方开出了几小块土，用来种点葱姜和小菜什么的。
林妞妞刚开始一直跟在她身后想帮忙，她就把撕好的抹布放在盆里让她在院子里把它们洗干净。
看着院子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穆小婉的心中有些动容。
本以为她只有三岁多一点，结果她已经四岁多了，只是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导致她身材瘦小。才四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儿了，懂得了看长辈们的眼色行事，懂得了什么都不要，乖乖听话......
在她的身上，穆小婉仿佛看到了从小到大努力做一个乖孩子的自己。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内心要把林妞妞喂得胖胖的的想法。
她已经吃过一次“听话”的苦了，不能再让她的女儿吃这种苦。
她蹲下身，视线与林妞妞平齐，语气温柔：“妞妞，饿了没有？中午想吃什么呀？”
林妞妞抬起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阿娘，心里莫名地涌起了几分开心，但还是懂事的回答：“妞妞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阿娘都饿了呢！”
“中午吃了晚上就没有了，晚上不吃饭会饿得睡不着觉的。”妞妞害怕她生气，立马又补充道，“阿娘辛苦了，阿娘吃吧！妞妞不用吃。”
穆小婉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年代的人及其珍惜粮食，不到农忙时节是不会吃三餐的，能挨过去就先饿着，就像今天早上马大婶没吃饭就出去打猪草一样。
“妞妞最乖了！”她揉了揉妞妞干枯发黄的头发，认真地说道，“可是妞妞还在长身体呢。如果妞妞不吃饱的话就会长不高的。”
“会，会长高的。”妞妞很努力地组织语言，“二伯娘说女孩子吃太饱了会变胖，变胖了就没人要了。”
穆小婉的心里再次一沉，对老林家重男轻女的行为感到不齿。心想着凌慕夜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嫌弃她给他生了个闺女，才把工友的孩子接回来，带在身边?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男人不要也罢。
但面上她还是很温柔地跟林妞妞解释：“才不会呢！妞妞能长胖说明咱们家条件好。你看大牛也吃那么多，二伯娘会担心他找不到媳妇儿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林家的孙女们两岁左右就会被带进地里，每天和大人一样吃喝，只有林大牛这个大孙子两岁半了还一日三餐的供着，每周还会单独给他煮一个鸡蛋。
以至于林大牛比其他小姑娘看起来都要好看，却被他们称为是有福相。
妞妞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没有。”
“这就对了。”穆小婉斟酌了一下语言，“二伯娘可能喜欢瘦一点的女孩子，所以你看大妮姐和二妮姐是不是都很瘦啊。”
她不想让妞妞这么小就接触到人世间的丑恶。
“对。”
“但是阿娘喜欢胖一点的女孩子，肉肉的，白白的，以后像阿娘一样漂亮！”
穆小婉的漂亮是大家公认的。虽然在老林家吃了五年的苦，但在家里十七年的底子在那儿，依旧是全村最白嫩、最丰盈、最漂亮的。
“妞妞不胖，所以阿娘才不喜欢妞妞吗？”
这两天的穆小婉太过温柔，温柔到让妞妞忘记了从前那个冷漠的阿娘，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
她的两只眼睛里都盛满了泪水，水汪汪的看着穆小婉，仿佛只要她说一句不喜欢，她的眼泪就会立马决堤。
这可把穆小婉心疼坏了。
“不会，怎么会不喜欢呢？妞妞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妞妞，是阿娘的宝贝，阿娘怎么可能不喜欢妞妞呢？
阿娘只是想让妞妞多吃一点东西而已。无论妞妞长成什么样，阿娘都会喜欢的！”
“真，真的么？”妞妞的眼泪还是包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流。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委屈，但眼泪会真诚的记录每一份伤心。
“当然是真的。”穆小婉心疼地抱着妞妞安慰。
安慰了半晌林妞妞才停止哭泣，趴在穆小婉的肩头小声地抽泣。
“好啦好啦，没事儿了！”穆小婉脚都蹲麻了。
她努力地抱着林妞妞站起身走回屋里，耐心地跟她商量：“那我们今天中午吃清汤面好不好呀？”
煮野菜粥的野菜还剩一点，刚好可以下两碗面。
“唔，嗝，面，面是什么？”林妞妞打着哭嗝，声音娇娇软软，听得穆小婉的心都要化了，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林母为人比较扣扣嗖嗖，什么都想给她的大孙子留着。
一大家子人即使以前拿着凌慕夜一个月28块钱的工资，也还是吃着和村里人一样的野菜红薯。
就连待遇最好的林大牛也只有每周才能吃一个蛋，还是林家大姐送过来的，以至于林妞妞都四岁半了都还不知道面是什么。

“妞妞先坐在这里玩儿一会儿，一会就知道了。”穆小婉把她放在凳子上。
林妞妞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先把锅里的水烧开，趁着这段时间穆小婉进入超市精心挑选了一小把鸡蛋挂面。她们早上已经吃过鸡蛋了，在这个年代已经够奢侈了，但为了营养，还是得选一把鸡蛋面才行。妞妞应该吃不出来。
但是每次都是这样用的时候才从超市拿也不是办法，凌慕夜每天都会过来这边，万一哪天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呢。
于是她决定下午去趟县城，给自己的物资找个来头。
水烧开之后放面，再把锅盖盖上煮上一分钟才放野菜。以为她不太喜欢把菜味煮进面里。再烫一会儿，等菜熟了就立马把面和菜一起捞出来，放上油盐和酱油就很完美了。
怕妞妞会烫到，她就端着碗一口一口吹凉了才喂给她。
妞妞看着穆小婉朝着面条吹气，也学着“呼呼”的吹着，可是却忘记了自己已经被香出了口水，这一吹，好几滴口水都飞了出来，不仅吹到了面条里，就连穆小婉的脸上都没能幸免。
她下意识有一句国粹想脱口而出，但看着林妞妞瑟缩了一下，抱着瘦弱的双肩连声道歉，她立马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吓到妞妞，更不能教坏小朋友。
“没事，咱家妞妞是个小馋猫呢，口水都喷出来了！”说完伸手揉了揉林妞妞的脑袋，从包里掏出了原身十分爱惜的青绿色手帕擦了擦脸，把吹冷的面喂到林妞妞的小嘴里。
“唔。”林妞妞大口地吸着面，小脑袋一耸一耸地，像只饿坏了的小猫。
“慢点儿吃，别噎着。”穆小婉把面夹断才把碗递给她。
林妞妞捧着碗，整个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一边吃一边回应穆小婉的叮嘱：“嗯嗯！”
穆小婉依旧很心疼她，端着自己已经有点陀了的面吃了起来。
在以前她吃这样的一碗面已经很饱了，但这个年代的人不同，她原以为吃不完一碗面的林妞妞连面带汤吃完了这碗面，而她在吃完这一碗面之后依旧觉得还可以再吃一点儿。
这个年头粮食珍贵，她可以吃个六分饱，但林妞妞在长身体，还是要多吃一点才行。
她端着碗走进厨房，把剩下的面汤一部分盛出来当水喝，留下一小碗的量给林妞妞卧了一个蛋让她自己端着去客厅吃，而她则进卧室清理原身留下来的钱票，为下午出去采购做准备。
林家老宅和村里人一样没有早饭，午饭时间提前了一点。
林二嫂吃午饭的时候心里一直惦记着林母的话，想着凌慕夜背着他们给穆小婉母女俩买好的，还要带着个野种留下来跟她们抢口粮，心里越想越气，给凌慕夜盛饭的时候忍不住少盛了一块红薯，半碗全是汤。
凌慕夜看都没看就直接端起来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反而林二哥看着他碗里只有三块红薯，疑惑的问道：“娘，你今天煮饭的时候数错了吗，老三怎么少了一块红薯啊？”
林母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你老娘我还没有老到连几块红薯都数不清楚！家里就省那么几块红薯，我不数都能看到。怎么，红薯已经喂不饱你们了是吧？
老娘告诉你，你想吃还没有呢!今天是夏收之前最后一次吃红薯了。剩下的要留着夏收吃。”
“啊？”林二哥不想吃野菜，连连哀嚎，“以前不都是吃到六月份的吗？”
林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凌慕夜：“今年和往年能一样吗？老三现在工资拿不回来了，每个月还要养小宝，还要给老三媳妇那边送红薯，送柴火。
家里的存粮不够了。你们要是不想夏收的时候饿死在地里明天就都给老娘去挖野菜！”
凌慕夜就算再愚钝也能听出林母话里话外的暗示。他紧抿着嘴角没说话，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口汤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林父一听林母的话，注意到凌慕夜的难堪，立马冷了脸，厉声喝道：“说什么呢你！给老子闭嘴！”
林母蠕动了几下嘴唇，嘟囔着：“本来就不够了，我要是不省着点儿你们爷几个早就饿死了。”
“啪！”的一声巨响，林父把筷子狠狠地摔在了桌上，“让你别说了你还是闭不上嘴是吧！”
“我......”林母骨子里和马桂芳一样很怕自家老头子，立马瑟缩着不敢吱声。
这时感觉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林二嫂连忙当起了和事佬：“哎呀，爹，娘说的不也是实话嘛！娘就是话直了点儿，您别生气，先吃饭，吃饭。”
林父也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低头吃起自己的红薯。
凌慕夜端着碗，眸光低沉，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餐桌上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最闹腾的林大牛也乖乖的吃着林二嫂喂到嘴边的红薯。
最后还是小宝的一声啼哭拯救了他。
但他却不知道在他一言不发地离开餐桌后林母和林二嫂不约而同地向林父暗示他这种行为根本就没把林父看在眼里，是为不孝。
林父虽然知道这两婆媳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也知道她们说的是事实。
凌慕夜14岁就被路过林新村的木匠看中了他的吃苦耐劳和钻研天赋，花了5块钱让林家把他交给他，不用给学费和生活费，以后他挣了钱也会拿回来给林家。因此林家当即决定将他送出去。
这一走就是十一年，期间他一年都难得能回来一次，但每个月28块钱的工资喝一堆票证都会寄回来，这让林家一直以来在林新村都是被人羡慕的对象。
但他终究不是在他的膝下长大成人的。
林父记起曾听人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让他不由地怀疑凌慕夜对他师父是不是比对他更亲，更尊敬。他在那个一看就出身不凡的木匠面前也是这种傲慢的态度吗？
还是说在他的心目中，他们老林家只不过是个难甩掉的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