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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让她吃点苦便可以让白焉高兴，何乐而不为？
反正她也不会死，不是吗？
钻心的疼痛从心脏弥漫到四肢百骸，桑绾却笑了笑。
“没关系，只要你能开心。”
贺景时眸光深邃，将她抱回了房间。
他给她叫了热水，仔细洗漱，又将她抱到床上。
不同于水牢的温暖从身后包裹而来，桑绾听见耳畔传来他低哑的声音。
“今晚宫宴，别忘了。”
桑绾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律动的心跳闭了闭眼，语气坚定：“我会把它拿回来。”
皇宫，宫宴正在举行。
歌舞升平，花烛高燃。
禁卫军需要维护宫宴安全，恰好是文渊阁守卫最松散的时机。
桑绾潜入阁内，轻轻转动花瓶，暗格便应声而开。
她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了那盏灯，镂空的灯罩上刻着繁冗的花纹。
桑绾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瞬，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了灯罩上。
只见那灯芯漂浮了起来，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在这样的黑暗中，像一颗蓝色的夜明珠。
桑绾怔在了原地，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知道，这不是夜明珠——这是君枫的眼睛！
这是与人全然不同的——鲛人的眼睛。
这双眼睛曾无数次温柔的望向她，陪她看过最无暇的雪山和最幽暗的海底，也为她流下过最咸涩的泪水，落地便化为珍珠。
后来这双眼睛就在她面前，被生生挖去，五百年来，她总会时不时梦见这个场景……
桑绾如同中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直到灯芯的光逐渐黯淡，才红着眼地将灯芯收进掌心。
回到王府，还不到亥时。
桑绾走入正房，就看见贺景时正拿着碗，亲手给白焉喂药。
她脚步便是一顿。
桑绾从来没见过贺景时对自己有过这样的神情，像是对待绝世的珍宝，温柔至极。
她恍惚间想起来，五百年前，君枫便是这样看她的，他说，这是爱一个人的眼神。
那么现在贺景时也在爱着白焉吗？
悬挂在脖颈间的蓝色宝石微微发烫，桑绾就这样站在门外静默的看着。
直到贺景时喂完药，走出来问：“东西拿到了吗？”
桑绾一言不发的将图纸递给了他。
贺景时不做任何解释的收了起来，一转眼看见了桑绾脖子上挂着的宝石。
“这是什么？”
他不由自主的想去触碰，桑绾却下意识的避开。
贺景时瞬间皱起眉，这是桑绾第一次拒绝他。
他眯起眼，命令道：“把东西给本王！”
谁知，桑绾却捂住宝石，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徒留贺景时僵在身后，脸色阴晴不定。
不知走向何方，不知走了多久，桑绾最终停在了护城河边上。
她蹲下身，将宝石取下捧在掌心小心的放入水中，那宝石便渐渐的绽放出光彩。
桑绾看着那道光眼神又渐渐恍惚起来。
不知多久，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声音：“奇也怪哉？你这女娃命线早该断掉，沦为孤魂野鬼，为何还能活蹦乱跳？”
桑绾迅速警惕的往回望去。
只见一穿得像乞丐一般的老道士不知站在她身后多久。

见桑绾正脸，他定睛一看骨相，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你活了多久？！”

桑绾不说话，只冷眼看着老道士便又是掐诀，又是卜卦。
不想再理这人，她转身便走。
没走两步，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喟叹：“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生人门。人间虽值得留念，可终归不是你的去处。”
桑绾浑身一震。
独自在这人世徘徊五百年的记忆瞬间翻搅上脑海。
她驻足转身，面上是一片惨痛讥笑：“生而无望，死而无门，你以为是我愿意留在这人间吗？”
若是她能死，又何必无望的活着！
君枫死后，她独自流连在这人世寻找他的转世。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她走遍了每一寸土地，死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没有，没有！她怎么也找不到君枫！
从希望寻到绝望后，她尝试过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真正死去……长生不老，这天下无数人汲汲求取的东西，于她不过是如同地狱般的折磨！
老道士却喟然一叹：“死而无门吗？门其实已经出现在你身边。”
桑绾愣了一瞬，只听那道士意味深长的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予你长生者，也能予你死亡。”
风声，好像都在这一瞬静止了。
桑绾喉中一阵干涩：“贺景时，能杀我吗？”
老道士摇头道：“我言尽于此。”
桑绾还想再问，那道士已然转身，走得飞快。
而她手中的宝石在这一刻，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她手中滑落，直直坠进了水底！
桑绾一惊，忙跳下水去捡。
河水冰冷刺骨，幽暗的没有边际。
桑绾却不管不顾追逐着深处的那点光，直到她奋力抓住那光，才骤然感觉到了窒息。
想再游上去，身体却沉得像块铁。
大概又会死一次吧？
桑绾无所谓的想着，便不再挣扎，只将那宝石紧紧攥在心口，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她却听到“砰——”的一声，仿佛是有谁跳下水的声音。
不多时，手臂上竟传来一阵力道，拉着她往水面上游去。
她在水底睁开眼，朦胧视线里，一道蓝色身影将她带离无边幽暗。
……
桑绾被人救了。
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书生。
她一边咳着水，一边抬眼去看那背对她的年轻男子。
五百年人生里，这是第一个救她而不是推她去死的人
本来麻木的心竟有一丝触动，桑绾却听见那书生开始喋喋不休的念叨。
“姑娘为何想不开？人的一生苦短乐长，莫要因此刻苦短，而误做傻事啊。”
“亦或是你再想想家中亲人，若他们知晓姑娘寻死又该作何感想？”
一句又一句，说得桑绾心中的触动消失无踪。
将宝石重新挂在脖子上，她淡淡打断他：“我没有家人。”
书生愣了一瞬，惊讶望向她。
却在对上桑绾被湿透的衣服勾勒出的身躯时，羞赧的转过头去，支支吾吾的开口：“这、这宝石如此好看，想必是姑娘心上人所赠，若是让他知道姑娘寻死，也怕是要伤心……”
桑绾想到贺景时，眸光暗了下去：“他不会。”
在傻书生再开口之前，她先一步开口：“你很吵。”
书生识相的闭上了嘴，桑绾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镯子，递到他面前：“谢礼。”
虽然他很吵，但他依旧救了她。
书生愣愣的接过，桑绾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他不明白，为何有人对生死毫不在乎，可她周身那种古怪而危险的气质，却莫名吸引着他的目光……
回到王府。
桑绾叫人送来热水沐浴。
将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她轻捧着那发光的宝石，思索着那老道士古怪的话。
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贺景时的声音。
“去哪里了？”
桑绾没有回答，屏风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浴桶边。
贺景时看着她脖子上的宝石，眸光幽深。
“这玩意是你从宫中拿出来的？”
桑绾下意识伸手捂住宝石的光，却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贺景时拦腰抱起，压在了床上。
她感受到腿上炙热的硬物，不解的说：“她已经回来了。”
身上的人愣了一瞬，随即耳边传来他轻柔的声音：“焉儿身体还未恢复，我怎么舍得？”
猝然的冷刺入心口，比方才冰冷的河水更刺骨。
桑绾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的吻落在唇上。
却突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触碰到了脖颈间的宝石。
她下意识挡住，脖颈间就骤然一痛，那带着愤怒意味的撕咬，让血腥味霎时蔓延开来。
桑绾吃痛的呜咽出声，贺景时却更咬的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