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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藻宫。
桑心悦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这些时日来，她上下打点，想让江父在大牢少受些苦楚。
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思虑，短短几日，已呈灰败之色。
桑心悦用帕子擦干唇边的血迹，从贴身的内袋中拿出一个玉佩。
“云枝，你把这个送去乾元殿。”
这是大婚当晚顾然赠给她的，许诺她一体同心之意。
云枝含泪领命而去。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公公的宣告：“皇上驾到——！”
桑心悦无力睁开眼，看着走了进来的顾然。
颤着手去触顾然的衣袍，声音哀切：“皇上……”
下一刻，顾然直接将玉佩丢在她身前。
“不用求情了，你父亲已经在大牢内畏罪自杀了。”
霎时，桑心悦只觉得万箭穿心。
眼泪滑落，她轻轻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顾然顿了下，将一张沾了血迹的宣纸递到她身前：“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桑心悦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才将那纸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昭昭吾儿，珍重自身。”
那是她父亲的字迹。
哪怕到了最后，父亲还在惦记她……
桑心悦将宣纸紧紧按在胸前，悲恸梗在了喉间。
又是一大口血涌出，将宣纸彻底浸透。
顾然眸底染上几丝惊慌。
将桑心悦搂在怀里，声音柔了几分。
“只要你以后尽好本分，朕保证不会因为江家的事而迁怒你。”
桑心悦无力地抬起头，哀求道：“皇上，请您允准臣妾送父亲一程。”
闻言，顾然脸色隐隐透着不悦。
“你身为皇后去给罪臣送行，不是给朕丢脸吗？”
桑心悦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那请皇上废了臣妾吧。”
这个尊贵的头衔，不过是套住她的枷锁。
顾然眉宇骤然一冷：“你说什么？”
桑心悦声音凄然：“如今皇上高枕无忧，也不必勉强对着臣妾虚情假意。”
“你是在怪朕？”顾然的理智被莫名涌起的怒火焚尽。
他一把将桑心悦压到身下，怒目而视：“这些年，朕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桑心悦心彻底慌了：“你做什么……”
顾然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细吻落入她颈间，呼吸愈灼：“昭昭，以后你我之间再无芥蒂，朕会好好待你。”
桑心悦怎么也挣不出顾然的禁锢，眼泪都似哭干了。
她只听得他的每一声‘昭昭’，何其讽刺，何其荒唐！
不知多久，羞辱才得以结束。
顾然穿戴整齐，看向床沿边无一丝生气的桑心悦，心竟隐隐作痛。
他轻挽过女人耳边掉落的鬓发，柔声嘱咐：“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朕的话。”
桑心悦却闭上眼睛，眼泪没入青丝。
七日后。
桑心悦坐在躺椅里看着飞雪。
所有的景色都没落入眼底，看起来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云枝轻轻走过来：“娘娘，奴婢听说朝中有人上书，说老大人既已身死，就让他的尸身回家安葬，皇上允了。”
桑心悦眼睛微动，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直接朝宫门口跑去。
云枝拿着大氅在后面追：“娘娘！”

寒风刮得桑心悦脸颊生疼。

她却毫无感觉，只想着跑快点，再快点……
宫门口。
桑心悦倚在柱子后，用帕子捂住嘴。
不远处，一口破旧薄棺远远离开皇宫。
只有一个垂老的宫人走在旁边。
桑心悦朝着棺材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声泪俱下：“父亲，女儿不孝……”
因为她是大陆的皇后，所以只能这样远远地送一程。
而江家如今只剩她一人……
直到棺木已经再也看不见，桑心悦才回到了凤藻宫。
乌兰绮正在殿中等着她，神色间竟有几分落寞。
一见桑心悦进来，便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近些时日，我觉得皇上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桑心悦闻言一愣。
就见乌兰绮双眸微垂，隐着淡淡失落：“皇上近日虽经常来陪我，赏赐我不少物件，可我却能看出来他总是心不在焉……”
她说着说着又稍顿了下，转头看向桑心悦问道。
“娘娘，您知道昭昭是谁吗？”
桑心悦僵在原地。
下意识地就跟着重复了一句：“昭昭？”
乌兰绮细眉拧在一起：“皇上和我在一起时，偶尔会这样唤我。”
桑心悦心痛难抑，手不由得揪紧了衣领。
原来在顾然眼里，她也不过如此，随时都可以被代替！
那些年少情深，只有她当了真……
乌兰绮见桑心悦唇色发白，想起她父亲刚过世，有些歉疚地垂下眸。
“是我扰娘娘清净了，娘娘您好好休息。”
说罢，她缓缓走出了凤藻宫。
桑心悦无声垂泪，甚至不知道乌兰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夜凉如水。
桑心悦昏沉睡去，竟梦到了和顾然初遇的时候。
陆润如玉的少年折下红梅递到她手里：“姑娘绝色，更胜梅花。”
只一眼，便胜万年。
梦中不知时光，倏而到了大婚当晚。
顾然握着她的手，在红纸上写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他目光灼灼，似是只陆得下她一人。
“昭昭，从此你是我唯一的夫人，终其一生，绝不纳妾。”
那时的顾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夺嫡之争的资格都没有。
可不久，桑心悦收到入宫为后的消息。
那时她才明白，所谓誓言，所谓情深，不过算计一场……
凛冽寒风吹得窗柩作响，桑心悦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一凝，顾然竟坐在床边。
他见她醒来，眸光有丝闪烁：“终于醒了？你可知你已经昏睡几日了。”
又端起小炉上陆着的药碗，舀起一勺药递到桑心悦唇边。
桑心悦微微侧头避过：“皇上九五之尊，不必如此纡尊降贵。”
如今她心念俱灰，实在不想再受这些苦药的折磨了。
顾然手一顿，语气微沉：“你要如此不识抬举吗？”
他还从未主动给哪个女人喂过药！
“臣妾不敢。”桑心悦对顾然的怒气无动于衷。
她静静地躺着：“每每思及起想起当年的情深若梦，才明白……从来都是臣妾承不起这份情。”
却不想顾然最见不得她那副生疏至极的模样，手中药碗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四溅，吓得宫人噤若寒蝉，跪了一地。
桑心悦脸色更显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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