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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歌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
姚文淑起身迎接，语气嗔怪：“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谢时峥拍了拍她的手，再看向江清歌，眸色变冷：“怎么不谢恩？你不满意？”
话落，暖房温暖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
江清歌身子晃了下，脸色惨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几分。
江清歌，快谢恩……
她在心里大声尖叫。
你如今不过是个奴婢，一个奴婢，你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你要谢恩！
终于，她猛地磕下头去：“谢……陛下和娘娘封赏。”
那小狗也被吓到了一般，趴伏在地，小声呜咽着。
谢时峥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问：“这狗怎么了？”
姚文淑接话：“阿宝许是没有同伴，太过寂寞。”
谢时峥一听，似笑非笑：“现在不是有了吗？侍犬公主，你叫一声，让它知道它有伴了。”
江清歌震悚之下，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
谢时峥脸上笼着一层寒霜，眸色阴郁刺骨。
她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躲避那如跗骨之蛆般的目光。
明明在如此温暖的地方，江清歌却像跪在了冰天雪地中，浑身冷得没有半分人气。
她无处可逃。
明懿公主已经死了，她闭上眼，可江清歌必须得活下来。
“汪……”
良久，一声极低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在这宫殿中响起。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江清歌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逼出躯壳。
她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响声。
是她浑身的骨头，寸寸碎裂。
是她仅剩的尊严，消失无踪……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狠狠砸在地上。
江清歌，别疯掉！
她心中几乎是在呐喊着告诫自己。
姚文淑笑道：“不愧是公主，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狗叫声。”
江清歌眼睛黑得透不进半分光，空洞而木然：“多谢皇后娘娘赞赏。”
谢时峥冷冷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姚文淑却突然咳嗽起来，谢时峥见状，立即揽住她往内殿走去，刚才还冰冷的声音已经变得温和无比：“你该多休息，其他无需操心。”
江清歌仍旧呆呆跪在那里，失了魂一般。
突然，掌心一阵濡湿。
江清歌垂眸看去，竟是那叫阿宝的小狗在舔她，小狗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珠与她对视，又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她手，像是在安慰她。
这世道，所有人都作践她，心疼她的，居然会是一只狗……
江清歌动了动僵硬的手回应它，淡到几乎无色的唇如提线木偶般扯了扯。
怔忡半晌，她忍着疼起身，一瘸一拐地抱着阿宝回自己住处。
刚走出不远，却在御花园门口撞到一个人。
来人眼下青黑，一看便知是个酒色虚浮之徒。
看清这人，江清歌抱着阿宝的手便紧了紧。
是姚文淑的弟弟，姚麟。
这人原本是个街头的地痞无赖，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竟也成了国舅。
“拜见国舅爷。”
江清歌低声行完礼想走，却被姚麟一把拦住。
姚麟目光色眯眯在她身上流连：“是公主啊。”
江清歌心一颤，退后垂眸：“奴婢如今已经不是公主了。”
姚麟抬手往她的脸摸去：“听闻你在这宫中过得不好，不如我向姐姐讨你入府，可好？”
江清歌一惊，慌忙往后退去：“国舅爷，奴婢戴罪之身，不敢高攀！”
姚麟却是急色难耐，竟是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抱住江清歌：“伺候我不比伺候个畜生强，别不识好歹！”
江清歌还来不出喊出声，就被重重推到身后假山上。
阿宝叫着从江清歌手上跳下去，往远处跑了。
姚麟一手捂住江清歌的嘴，另一只手去扒她本就单薄的衣服。
脖颈被人啃噬的疼痛传来，令人作呕的味道传到她鼻尖。
江清歌奋力挣扎，可无济于事。
她几乎就要绝望，眼角渗出泪来。
就在这时，狗叫声又近了，江清歌心脏一紧。
接着，一道冷冽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江清歌转头看去，只见谢时峥逆光而立。
她下意识喊道：“谢时峥救我！”
姚麟手一松，惊惶跪下：“陛下，是……是她主动勾引我，求我带她出宫！”
江清歌脸色惨白，哑声反驳：“不是的！是他强迫我……”
谢时峥看了看她散乱衣裳，又瞥了眼姚麟，冷淡声音听不出情绪。
“还不去拜见你姐姐。”
姚麟忙不迭应声，慌不择路地跑了。
只剩下两人后，谢时峥看着江清歌，眼眸幽深地笑了。
“我原以为下跪磕头就是你的拿手好戏，没想到勾引男人你也是信手拈来。”
江清歌想要辩驳，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她能说什么呢？无论说什么谢时峥都不会信。
他那被恨意扭曲的心，早已听不进她的辩解和痛苦。
见她沉默，谢时峥心口一堵，忽然掐住江清歌下颌：“你想出宫？”
痛意和窒息交织，江清歌说不出话，只能摇头，涨红的脸上无法控制的泪痕滑下。
谢时峥冷冷看着她，蓦地松了手。
看着跌在地上不断咳嗽的江清歌，唇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跪到宫门口去，大声喊出你今日所为，我若满意了，便让你见一见江氏女眷。”
听见这话的江清歌浑身一颤，仰头看向谢时峥，眼底水光莹然，下一秒脸上却扯出一抹讨好的笑。
“是。”
人潮汹涌的宫门口。
跪着的江清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停有百姓涌上来围观，人们窃窃私语。
“这不是清歌公主吗？”
“她居然还活着！”
“真是可怜……”
不远处，谢时峥冷沉沉道：“喊。”
江清歌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人群中，脸色惨白，发不出半点声音。
心里万般情绪翻涌，撞击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可再疼也要忍下去。
父皇死了，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
她还得守着他们所爱的人和江氏剩余的族人。
尊严又算什么？
江清歌的手死死扣着地面，指甲几乎都外翻，渗出暗红的血。
半晌，沙哑暗沉的声音响起：“我……”
所有的屈辱，都让她一人承受。
“我江清歌，不知廉耻，行若狗彘，妄图攀龙附凤……”
这话一出，百姓一片哗然。
“这还是那个仙姿玉质，骄傲高贵的清歌公主吗？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我就说江氏皇族全死了，她怎么还活着，竟是靠这样的下贱手段，毫无半分风骨。”
“亏我刚刚还可怜她，真是恶心至极！”
一句句难听刺耳的唾骂传入江清歌耳中。
她却置若罔闻，只看看谢时峥，不等催促，就又喊出第二遍，第三遍……
“我江清歌，不知廉耻，行若狗彘，妄图攀龙附凤。”
“我江清歌，不知廉耻，行若狗彘，妄图攀龙附凤！！”
一遍比一遍大声。
江清歌不知自己喊了多少遍，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而难听，每一个字出口都如刀在喉头划过。
直到暮鼓响起，所有百姓散去。
谢时峥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语气淡淡：“看看你自己现在有多下贱。”
江清歌心口破了个洞，汩汩往外淌血。
眼前这个人，曾是她付出半条命也要救下的爱人。
眼前这个人，曾对她说过：“清歌，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江清歌就这么看着他，半响，重重将头磕下去：“求陛下信守诺言。”
谢时峥心口一抽，抿紧了唇。
得不到回答的江清歌一个接一个磕头。
“求陛下信守诺言！”
额头碰在坚硬地面，发出沉闷响声。
很快，她额头就血迹斑斑，看起来触目惊心。
谢时峥俯视她半晌，倏地冷笑一声。
“召江家女眷入宫。”
江清歌一顿，动作终于停住，却依旧埋头没起身，只用嘶哑无比的声音道：“谢谢陛下。”
听见谢时峥的脚步声远去。
江清歌身体颤了一下，头埋着的地上，泪水砸落，和血水氤氲成一片。
……
然而江清歌在宫门口焦急等待了许久，却一直没见到大嫂崔莲生与二嫂温如君的身影。
就在江清歌越来越不安时，终于，她看到一道纤弱身影冲过来。
是二嫂温如君！
可温如君神色惊恐而慌乱：“清歌！大嫂被谢时峥派人带去姚文淑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