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姜岁宁扭头看了眼屋外，脸也沉了下来。
这个宋小红，还是原主亲表姐呢，有着一块长大的情义，为了把原主嫁到队长家谋取好处，竟然不顾原主害怕，硬把她推进奔腾的河水里，心肠太歹毒了！
再想想她平时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利用原主做事鲁莽不动脑筋，把她当成手中的一杆枪，她指哪儿原主打哪儿，最后得到利益两人平分，骂名却是原主背，整个一奸臣！
姜岁宁不打算再和她来往，从今以后要离她远点。
她对厉瑾宁道：“你不用担心，我去跟她理论。”说罢扭头就往外走。
理论？理论什么？
厉瑾宁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
这女的说话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没有章法，简直让人看不透。
姜岁宁刚出了屋，就看见了院外的宋小红。
和修长苗条的姜岁宁不同，宋小红身材娇小玲珑，穿了件红色的府绸衬衣，一条草绿色长裤，倒长不短的头发梳成两个小刷子，硬梆梆地朝后杵着。
长相普通，最多算得上眉目清秀，眼神却飘忽不定，像是时刻在算计着什么。
“厉瑾宁，你以为你不说话就算了吗？快把慧慧交出来！”
“表姐！”姜岁宁嫌恶地瞪她一眼，加快脚步跑过去。
宋小红看到她，立刻止住骂声，欣喜地叫道：“慧慧！”
姜岁宁能跑能跳，显然没事了。
宋小红松了口气，她很怕姜岁宁出事，毕竟是她推姜岁宁下河，要是被人知道，她就成了杀人犯，这辈子都完了！
姜岁宁打开院门，走到她面前，默默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宋小红扑过来想抱住姜岁宁：“慧慧，我都要吓死了，今天一天都提着心，什么事都做不了，饭也吃不下，就想着你，还好你没事。”
姜岁宁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气色这么好，精神头这么足，真不像是一天没吃饭的模样。
虽然她很反感宋小红，可原主和她感情一直很好，彼此太过熟悉，如果她改变太大，很有可能会让宋小红起疑心，只能尽量照着原主平常的举动行事。
想到这，她抿抿唇，强笑道：“表姐，谢谢你的关心。”
“谢什么，都是自家姐妹，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宋小红抹了抹眼睛，拉起姜岁宁就要走，“我们快回去，别在这儿呆着，你不能嫁给厉瑾宁。”
“表姐，这样不行。”姜岁宁摇摇头，不肯挪动脚步。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留下来嫁给他？”宋小红吃惊地问。
屋里的厉瑾宁也是一愣，这个姜岁宁真愿意嫁给自己？ᴊsɢ怎么可能？
他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听着院外的动静。
说起来他虽然才二十二岁，在村里却是大龄未婚青年一枚，因为这里的小伙基本十八、九岁就结婚，到他这个年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没办法，谁让他家太穷，又无父无母，整个一孤寡人，连个帮手都没有，只有一堆极品亲戚拖后腿。
在乡下，都讲究多子多福，和睦兴旺，像他这种情况并不受欢迎，以至于年纪一大把，媒人很少上门。
而看上他，愿意嫁给他的，不是寡妇就是人品外貌很成问题，他宁愿单着也不愿意娶。
别看他沉默寡言不爱吭声，实际上抱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不肯将就呢。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要独身到老，没想到早上下河救起姜岁宁，就被村里的那帮小子起哄，说是他的媳妇了，硬让他把人背回了家。
他很清楚这些城里来的知青眼光高得很，看不起农民，一心想着回城，根本不可能嫁给他，他也不稀罕。
只是这姜岁宁为什么醒来后一再这么说，倒像是真要留下来和他过日子。
想到姜岁宁平常刁蛮无理的行为，厉瑾宁锁紧眉头，这女的怎么突然转了性，莫不是有什么打算？
院外的姜岁宁不知道厉瑾宁的想法，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呢。
“我们上山下乡干革命，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广大农民打成一片，我和厉瑾宁同志结婚，结成革命伴侣，正是响应国家扎根农村的政策，把我这一滴水珠，汇入到时代的洪流中，这是无比正确的决定，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为我祝福。”
说完还冲宋小红使个眼色，意思这话我是说给屋里人听的。
宋小红却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图，她抬手摸摸姜岁宁的额头：“你说什么胡话，难不成在发烧？”又摸摸自己的，疑惑地道，“不烧啊！”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相信我。”姜岁宁噘噘嘴，不甘不愿地道。
“慧慧！”宋小红怎么肯放弃，脱口吼道，“我们谋划这么久，是想让你嫁到队长家，怎么能便宜这个穷光蛋！”
姜岁宁和厉瑾宁结婚，她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她不能答应！
屋里的厉瑾宁听到她的话，完全明白了，敢情姜岁宁落水是这两人的计划，自己救起她，倒坏了她们的好事。
他“霍”地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大步走进厨房，不想再听她们的阴谋诡计。
宋小红还在开导姜岁宁，让她不要有顾虑：“慧慧，这次没成，我们再想法子，我一定会让你嫁给队长儿子。他们家条件多好，吃穿不愁，也不在乎你那点工分，说不定就让你在家歇着，以后都不用干活，慧慧，你听我说......”
姜岁宁再没了刚才的斗志，垂下头，难过地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我也知道队长家好，可现在这个情况我能怎么办，只能你去嫁了。”
宋小红不屑地撇撇嘴，谁要嫁那个土包子，我还要回城，才不想扎根农村。
当然这话她不能跟姜岁宁说，而是叹口气道：“我倒是想，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谁叫我没你长得漂亮。”
姜岁宁抬起头，昧着良心夸奖她，表情无比真诚：“表姐，你不要这么谦虚，你最漂亮了，根本没人能比得上！”
宋小红难得地羞涩了，忸怩道：“哪有那么夸张，我什么样我知道。”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队长儿子根本看不上我，要不然会不来救我？表姐，你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谁救了我就得嫁给谁，村里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要是我不留下来，你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姜岁宁毫无负担地把过错扣到她身上，哀怨地道，“表姐，你走吧，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说完毅然转身进了院子。
宋小红这才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这二傻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为她着想，宁愿牺牲自己，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感动。
不过这感动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被升腾的怒气赶跑。
太蠢了，她有的是法子解决现在的问题，哪里用得着这傻子自作主张！
宋小红出声想叫住姜岁宁：“慧慧，慧慧，你不能放弃，你听我说啊！”
姜岁宁当没听到，头也不回，不理她。
快进屋时，她停住脚步。
是得回知青点一趟，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得把原主的东西全搬过来。
不过要跟厉瑾宁打个招呼，免得他以为自己跑路了。
姜岁宁进了屋，先回到卧室，从枕头下翻出两根头绳，打算把披散的头发编起来，人显得精神点。
她的头发不长，在肩膀下面一点，平时编成两条麻花辫子，刚好垂在肩膀上。
她用手把头发大致梳顺，平均分成两份，一边熟练地编着辫子，一边走到厨房门口，对洗碗的厉瑾宁道：“厉瑾宁，我回知青点搬东西，马上回来。”
搬东西？她不是谋划嫁给队长儿子吗？怎么又要和自己住在一起？
她到底在搞什么！
厉瑾宁头疼地停住手，正要反对，门口已没了姜岁宁的身影。

宋小红还在院外徘徊，让她就此离去她不甘心，可要进屋她又有点发怵。
别看厉瑾宁不爱说话，存在感不强，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瞅人一眼，就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不由得有点心虚。
她正在暗骂姜岁宁这傻子自以为是，却见她手指穿花般绕来绕去，编着辫子出现在院里，顿时喜出望外。
看来这傻子改主意了！
宋小红迎上前，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对姜岁宁道：“慧慧，快跟我回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回知青点拿行李。”
“啊？”宋小红呆住了。
这傻子怎么还认真上了？
姜岁宁绕过宋小红，把编好的辫子用头绳扎好，垂在肩头，沿着村道顾自往前走。
槐树村依山而建，厉瑾宁家在村尾，离后山最近，地势也最高，而知青点在村口，要回去，得穿过整个村子。
宋小红走在她的身边，试图说服她：“不是跟你说了不用管，有我在吗？你怎么不听！慧慧，你天天念叨要攒钱给小姑寄回去，不让她再贴补你，你和这个穷光蛋结婚，哪有钱寄给小姑！”
宋小红口中的小姑正是原主的母亲。
原主的父母都是江洲市最大国企江洲市钢铁厂的职工，父亲是子弟中学的数学老师，母亲是厂里的普通工人，她还有个十五岁的弟弟冯建磊，在这年代虽然不算特别富裕，日子却也过得去。
原主的父母信奉的是女孩要娇养的原则，从小对她百般宠爱，弟弟也很护着她，养得她刁蛮任性，做事随心所欲，一点不知人间疾苦。
五年前她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靠着微薄的工资，拉扯姐弟二人艰难度日。
原主高中毕业后，母亲心疼她，本不打算让她下乡插队，打算等她弟弟过两年满了十八岁再下乡。
奈何原主听说表姐宋小红要下乡，坚决要陪着她一块儿去，怎么劝也没用，原主母亲只得答应，知道自己的女儿就是大棒槌，一根肠子通到底，根本没有自理能力，便把原主托付宋小红，让她帮着照顾。
在她看来，宋小红聪明伶俐，机灵能干，比她这个不通世事的女儿有成算得多，有她盯着肯定没问题。
于是两个十八岁的姑娘提上行李，坐上火车，一路辗转，来到了槐树村。
原主下乡是有雄心壮志的，一门心思要在山村好好劳动，多挣工分，不仅不让母亲贴补自己，还要争取寄钱回家，让母亲弟弟过上好的生活，以她为荣。
等她到了这里才发现，干农活并不像想象中的有趣好玩，她根本做不下来。
于是在宋小红的鼓动下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一年下来挣不了几个工分儿，饭都吃不饱，只能继续接受母亲的贴补。
这次她答应宋小红的提议，也是宋小红告诉只要嫁进队长家，吃穿不用愁，自然不用她妈妈的钱，年底还可以把分到的钱攒下来寄回家里减轻负担。
“厉瑾宁欠了一屁股债，你挣的工分都要帮他还债，以后搞不好你们两口子都要靠小姑贴补，你想累死她吗！”宋小红激动地道。
“我，我，厉瑾宁可以养活我。”
“你在说什么梦话，他自己穷得饭都吃不饱，怎么养活你，还有他家那堆亲戚，一个个穷凶极恶，每次到他家就跟鬼子进村似的，见啥拿啥，全部扫空，你跟这种人打交道，只有你吃亏的份。慧慧，小姑说了要我照顾你，你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原主那个傻子命都听没了！
姜岁宁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只眼泪汪汪地看着宋小红，可怜巴巴地道：“我一个人在厉瑾宁家，你一直不来救我，我特别害怕，已经答应嫁给他，没办法反悔ᴊsɢ了。”
宋小红见她怪上了自己，忙辩解：“慧慧，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来救你，是我没能力啊。我是不答应把你送到陆家来，可村里的那帮坏小子直接把你扔到厉瑾宁背上，推着他就走，我拦都拦不住。我只好跑回知青点叫人，想让他们帮着把你抢回来，结果他们不肯答应，说什么我叫嚷的话大家全听到了，说话得算话。今天两个队长又去县里开会，不能声援我，我只能等着他们回来。哪晓得他们这会开了一天，这会儿都没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顾不了那么多就跑来找你了，我真没有不管你啊！”
她就像只苍蝇一直在姜岁宁耳边嗡嗡嗡，姜岁宁烦得不行，却还得与她周旋：“原来是这样。你把我推下河去，又一直不露面，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不想理我了，我好难受好害怕。”
宋小红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慧慧，你别怪我推你，这事我做好了万全准备，真不会有危险。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就算队长和主任的儿子没有救你，其他人肯定不可能坐视不管，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出事。你看，最后厉瑾宁不就跳下去了吗？”
见姜岁宁嘟起嘴，似乎不太高兴，她吁口气，继续道，“是，这和原计划不一样，我们可以不认账啊，反正这话是我说的，你又没说，你可以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回去我们再想想办法，这次绝对不会不会再出错，保证让你嫁到队长家，可你得听我......”
“哟，这不是冯知青吗？你去哪啊？”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宋小红的话:
姜岁宁和宋小红抬起头，见一个中年妇女坐在老槐树下，手里端着饭碗，不悦地盯着姜岁宁。
原来两人说着话，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