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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唯薄唇紧抿着，黝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会才说，「你怎么在这？」
顾唯语气很冷：「路过，顺便找你有事。」
我点点头，对魏扬说，「这是我发小，爸妈都认识的，你先回去吧。」
「到宿舍了给我打电话。」魏扬说。
在宿舍楼下的时候，顾唯忽然发难似的质问我，「让一个男的在你身上留下吻痕，江慧，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爱了？」
不自爱？
我胸口忽然积攒了一团火气。
「他是我男友，情侣之间接吻有什么问题嘛？」我忽的冷笑，「你带萧韵雪去开房，又带回家亲热，我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谈恋爱，是因为我是你家保姆的女儿嘛？」
「你！」顾唯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声低吼，「草！」
我第一次见他是这个反应。
向来倨傲的眼神居然闪过一丝碎裂的痕迹，他这是生气了？
之后的一学期我都没见过顾唯了，大家都忙着弄毕业论文，忙着找工作。
直到我妈打电话过来跟我说，顾阿姨的公司在招人，问我要不要去他们的公司工作。
我说不用了，自己已经有心仪的公司了。
我妈坚持让我跟魏扬分手，她说女人就应该找个有钱的男人做依靠，不然结婚以后柴米油盐和孩子会让我变成一个黄脸婆。
电话的时候，魏扬就在边上，我估计他都听见了。
我说：「你别介意，我妈她就是担心我，我不是那种想靠男人过日子的女孩。」
魏扬说：「江阿姨是想让你和顾唯在一起吗？」
我说：「嗯，不过我跟他之间早就不可能的，他不喜欢我，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可我怎么觉得顾唯对你有意思呢？」魏扬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沉。
顾唯喜欢我？
有可能嘛？如果他喜欢我，我们至于这么多年都走不到一起嘛？
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同桌，她跟我一样，对喜欢的男生大胆努力追求，追了整整五年，大二的时候那个男生答应了，之后两人相处的很愉快，前几天跟她聊天，她还说双方已经见家长了。
别人都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还在顾唯身后当他的校园保姆，甚至等到他交了女朋友。
她问我跟顾唯怎么样了，我说我已经交了新的男友。
年少的爱意终于还是在一次次失望和冷淡中消磨殆尽。
「我们毕业去云市工作吧。」我牵着他的手，希望他不要乱吃飞醋。
魏扬果然心情好了很多，「好啊，那里是我老家，到时候我爸妈肯定很喜欢你，你放心，去了云市我们就不用租房子了，直接住我爸妈给我准备的房子。」
其实，魏扬的家境还是不错的，父母早早的就为他准备好了房子和车子。
……
我把想去云市工作的想法告诉了我妈，母女两不免又吵了一架。
隔天，顾唯就到我的宿舍楼下找我。
他开着一辆大G，斜斜靠在车门上，侧颜清冷，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视。
「江姨说你要去云市工作？」
我说：「嗯。」
顾唯半晌没说话，在我想转身回去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
「你真打算跟那姓魏的走？」路灯下，顾唯身上落下一层暖光，原本清冷矜贵的眉眼竟也添了几分柔和。
我尽量用很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是的，我想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工作。」
顾唯眸子微眯，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这么说，你还打算跟他住在一起了。」
我挣脱开他的手，「对。」
他盯着我，语气极冷，「你们睡过了？」
我有些生气，没说话。
「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顾唯的火气似乎越来越大，他紧逼上来，拿语言刺我，「就因为他会亲你？」
我又恼又羞，攥着拳头，有回忆涌上心头。
高三毕业的暑假，顾唯就交了一个女朋友，当时我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那个女生家境很好，从穿衣到长相都透着一股富家千金的气质。
他带着那个女生出入高档场所，买几千块的奢侈品，在对面当服务生的我，第一次生出某种强烈的自卑和嫉妒。
一星期后，他们就分手了，我知道顾唯不可能对那种娇滴滴的女生有太多耐心。
有一回我在顾家帮忙，往他房间里送果汁的时候，听见他和班上的几个男生聊天。
「顾唯，江慧也不错，你怎么就不喜欢啊。」
「傻样，少爷和保姆家的女儿交往，你不怕被人笑死？」
这中间，顾唯没说任何，我当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一直告诉自己顾唯不接受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身份原因。
可这么多年，我已经看透了。
他就是喜欢那种天之娇女好配上他这朵高岭之花的少爷。
我不怨他，真的，这是他对另一半的要求，是我达不到罢了。
所以，既然如此，他就没资格管我跟谁同居又跟谁接吻。
我看着他，「是，就因为他会亲我，所以我就认定他了。」
顾唯毫无预兆的揽住我的腰，欺压上来亲我，霸道且强势，「那我呢，你喜欢我亲你嘛？」
我的脑袋像是炸开了，半晌才推开他，然后甩了一巴掌就跑开了。
……
毕业答辩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学校，魏扬过来帮我把东西搬到他住的小区里。
因为上次的事我有点担心会遇到顾唯，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不在同一栋楼。
顾唯在楼上整理东西，我下楼去搬剩下的东西，转身发现顾唯站在我身后。
他过来抱住我，低声下气地，「江慧，别离开我。」
我推开他，很明确的拒绝了。
回到魏扬的家里，我隐藏好情绪，依旧和魏扬有说有笑。
只是偶尔才会想起顾唯说的话。
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喜欢过那么多女生，对我的爱意视而不见，如今要解脱了，反而放下身份来求我回到他身边。
是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嘛？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魏扬已经系上围巾进了厨房。
我楞了一下，第一次有种被人伺候的感觉。
「我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他笑了笑，真的好温暖。
十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就做好了，一点都不敷衍。
不知不觉，我忽然被热气熏湿了眼眶。
我想，并不是因为一碗面而感动，而是这段时间魏扬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几天后，我妈打电话来询问我的情况，因为上次的争吵，她做了让步。
在了解魏扬是小康家庭后，她终于松口了，说什么虽然家产比不上顾唯，但好在有房有车，我嫁过去不用受苦，警告我千万不要走她的老路。
还说，一定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加上去。
我说现在还只是谈恋爱呢，没到结婚的阶段，说这些太早了。
结果我妈又是一顿批。
说实话，我跟魏扬在一起就是正常的成年人恋爱，真要结婚还得看以后的磨合。
事情一开始就强求，往往没有好结果。
考虑到我下个月才入职，魏扬特意把房租延长了一个月。
我每天都起的很晚，倒不是我不想早起，是魏扬强制我多睡，说女孩子就是要多睡懒觉，皮肤才会好。
然后，才七天我就胖了三斤。
晚上八点，我们打算在家里看电影，魏扬问我喜欢看什么，我说他喜欢看什么我就跟着看什么。
他忽然蹙眉，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轻轻的抱住我，「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一个有个性的女孩。」
我知道他察觉到了，在面对喜欢的人，我总是摆低姿态，那句，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似乎成了我的口头禅。
「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顾唯，但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你不必讨好任何人，在我这里，你可以做小公主。」
我怔在原地，眼眶湿润，原来我也可以当小公主，「好，我听你的，我会努力当一个合格的公主。」
说完，我又主动亲了亲他。
后来电影没看成，反而演变成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热恋的感觉真好！
月中的时候我妈让我回顾家吃饭，说顾姨过生日。
一大桌子菜，全是我妈做的，我特意买了条丝巾作为顾姨的礼物，东西不贵，心意到就好了。
顾姨快五十的人了，保养的依旧很好，整个人珠光宝气的。
「小慧啊，我听你妈说你要去云市工作啦，以后有空可要常回来看顾姨啊，不然我要孤独死的。」
最后这句话，我怀疑是说给顾唯听的，上次跟我妈聊天的时候就听见她抱怨顾唯老不回家，一天到晚就呆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
饭桌上，顾唯坐在我对面，萧韵雪和王卓也来了。
王卓这个世纪大灯泡，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顾唯和萧韵雪的关系吧，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主动去找找对象。
唉，可怜的单身狗啊。
我正喝着汤呢，顾姨忽然感叹了一句，「王卓你有了女朋友，别忘了给顾唯介绍一个啊。」
王卓看了我一眼，才笑说，「他才不需要我介绍呢，多的是女孩喜欢。」
我点点头，附和了一句，「确实。」
顾唯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我低头喝汤。
萧韵雪搂着王卓的手臂，头靠在他肩膀上，打趣道，「顾阿姨，王卓最近在我和我谈恋爱，恐怕没时间管顾唯了。」
等等，萧韵雪是王卓的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我脱口而出，「你不是顾唯的女朋友嘛？」
饭桌上有片刻的寂静，顾唯猛的站起身，「江慧，到我房间我有话对你说。」
我妈从厨房里端汤出来，朝我使了使眼色，我只好乖乖的跟了上去。
房间里，顾唯开口，「萧韵雪不是我女朋友，从来都不是！」
我缩着脑袋点点头，「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他黝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现在你知道萧韵雪不是我女朋友了，跟魏扬分手吧。」
「你把爱情当成什么了？」我有些不可置信，「我是喜欢魏扬才和他在一起的，在他那我永远是第一选择，而你永远都把我当成你的备胎，小保姆！」
七年的时间，我跟他足足告白了九十九次，西天取经不过也才八十一难。
他每交一个女友，我就心碎一次，每分手一次，我就燃起希望一次。
可是高高在上的顾唯永远都不会看到我的存在。
一星期后，萧韵雪约我出去吃饭，还说想和我聊聊。
「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好，为了追求顾唯，故意制造一些暧昧让你误会。」萧韵雪叹了口气，「可当时是王卓为了追我，想跟我多些相处机会，顾唯这才允许我来他家的。」
「那天你看到的吻痕，不过是我自己被蚊子咬了一口。」萧韵雪说，「你相信我，顾唯是真的喜欢你，这些话是王卓亲口告诉我的，自从知道你有男朋友后，顾唯就魂不守舍的，人都瘦了不少。」
「还有还有，我那天和他去宾馆，不是去开房，是我那天遇人不淑，王卓赶不过来救我，就打电话给顾唯。」萧韵雪握着我的手，一脸愧疚，「这事我和卓子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就原谅顾唯吧。」
我淡淡笑了笑。
「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对顾唯死心的。」我说，「我们有那么多次在一起的时间和机会，我表白了九十九次，他每次都很干脆的拒绝，然后又和人交往，再浓烈的爱意也会消失，不是嘛？」
「你为什么会和王卓在一起，不就是被他的好打动了嘛？」我顿了顿，「我也一样，魏扬对我太好了，是我离不开他。」
少爷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对他的小保姆好。
顾唯出生的起点就是普通人一生都在追求的终点，他骄傲，高贵。
王卓打电话给我，说顾唯这几天一直很消沉，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有一次竟然喝到了胃出血。
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想告诉我顾唯很喜欢我。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他维持爱情的时间往往都不长，像我这样坚持喜欢他七年的女生，现在突然离开他而去了，是占有欲让他难过了，不是因为失去我的喜欢难过。
这段时间，我越来越喜欢魏扬了，他说趁工作之前出去玩一趟。
去的是隔壁的古镇，他擅长摄影，给我拍了好多风景图，我把照片放到朋友圈，收获了不少赞，其中就有顾唯的。
中间因为魏扬母亲身体不适，他只能匆匆先赶回云市。
临走前，他十分不放心我，先是给我定了车票，然后还给我转了一笔钱，不许我跟人拼车，饿了就去饭馆吃，不要买泡面，每到一个地点给他发定位。
我严重怀疑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智障。
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我一觉睡到天亮。
拿手机翻看新闻的时候，发现云市多了几名阳性患者，我立马打电话给魏扬询问他那边的情况，他说他母亲好很多了，已经回到家里静养，他们家那块封路封小区，恐怕不能回来了。
我安慰他在家好好照顾母亲，要是想我了就打视频。
最后，他又给我转了几千块钱，说怕他不在，我会吃不上好吃的。
魏扬的每一个举动都对我好到了骨子里，我忽然想起我妈说结婚的事。
嗯，英年早婚好像也不错的。
王卓打电话来约我出去吃饭，起初我是不愿意的，但是他说他和萧韵雪后天就要走了，就当好友送行。
这事我跟魏扬说了，他说可以，我问他会不会吃醋，他说会，但是看在我报备的份上就允许了，还说多几个人吃饭我才会吃的多。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离北校区不远的饭馆里。
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点好菜了，顾唯坐在我对面，眼下有些乌青，看样子是没休息好。
老板是熟人，过来寒暄几句，「江慧，这你男朋友？我就说嘛，你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老板啧啧两声，「你每次失恋都来我这喝酒，我都替你爹心疼。」
我连忙打断他，「他们是情侣，我和他不是，是朋友。」我尴尬指了指顾唯，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吃饭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只碰了碰杯子，我也说了几句祝福的话，顾唯全程没说话。
后来回去的时候，王卓故意让顾唯送我回去，说顺路。
确实是顺路，毕竟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快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顾唯语气低沉，收敛了所有的骄傲，「这些年我拒绝你，忽视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未因为你是我家保姆的女儿而轻视你，是我反应迟钝，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最喜欢的人是你，我以为我会跟你告白的，可是我习惯你的存在了，渐渐的就不放在心上了。」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江慧，我喜欢你，能回到我身边嘛。」
我的答案是不能。
终于，我们之间第一百次的告白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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