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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叶辉深愣住了，转头看她。
结婚后，满镇子都知道他叶辉深有个管事婆媳妇儿，都说方卜语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了。
叶辉深一个大男人，听了这种话，心里对方卜语的厌恶更深。
可今天方卜语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娶了我这么个粗妇，你心里很不好受吧？”方卜语开口问他。
叶辉深一愣，并没有接话。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的确配不上你。”
方卜语却声音平静：“你是大学生，我连字都不认识一个，这婚本来就不合适，我也不想耽误你，等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跟我直说，我们到时就各过各的。”
方卜语这话一出。
叶辉深震惊得都呆了，回过神来，他怀疑的皱起眉：“当真？”
方卜语点头，又主动提出：“要是你不放心，咱两可以立个字据，你来写，我就按个手印吧。”
叶辉深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一个女孩说到这个地步，他也缓了语气：“你知道就好，婚姻本来就该情投意合，我们这样，对两人都不公平。”
“是啊……”
方卜语这么说着，心尖却泛起细麻的苦涩。
叶辉深很快起草了一份‘结婚协议’。
签下名字后，方卜语也马上摁下了手印。
收好协议，叶辉深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们就暂时以朋友相处。”
意料之外的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他也大方起来，甚至还替方卜语主动铺了床。
隔天。
方卜语照常起了大早，忙活了一家人的早饭。
对她的厨艺，叶家人向来满是夸奖。
“自从卜语进了咱们家，这口福不小。”
方卜语笑：“我也没别的本事，就能做点吃的。”
叶母边吃着，想想又压低声道：“卜语，你要再劝劝辉深，他爸昨儿被他这事气得一晚上没睡好。”
方卜语还没回话，抬眼就看见叶辉深过来。
他显然将这话听了个正着，拧着眉头冷冷道：“妈，我决定的事，你让谁劝也没用。”
说完他连早饭都没吃，直接转身就走。
屋里气氛顿时僵住。
方卜语将手在身上围裙擦了擦，勉强笑笑：“妈，辉深不会考虑我的意见的。”
见状，叶母也说不下去，反而想着儿子儿媳的关系问题，深深叹了口气。
吃过早饭，方卜语换上厂服去上工。
自从结婚后，叶家就给方卜语安排了份工作——在纺织厂做女工。
但方卜语知道，这厂子半个月后就要倒闭了。
第一世厂子倒闭她没能找到新工，但不放在心上，觉得有叶辉深在养家不怕，结果叶辉深没多久就丢下她走了。
第二世时，她还是没醒悟，失业后就光顾着纠缠叶辉深了，导致叶辉深提前走了。
而现在方卜语准备为自己筹谋。
于是下工回家路上，她努力去找新厂子的工作，但别人一听她字都不识一个，很快拒绝，甚至还有人嘲讽。
“扫盲都扫了几十年了，怎么还有不识字的？”
嘲讽让方卜语面色一白。
她又想到了前世叶辉深的轻视，心口一痛。
一无所获回到家。
收拾家里时，方卜语看见了叶辉深堆在房间角落里的课本。
前两世，她总是敬畏这些书本，但想想，两世为人，她吃的不还是没读书的苦？
晚上，叶辉深回来后。
方卜语就找上他，指着那堆书小声问：“辉深，我能不能借你那些书看看呀？”
从方卜语口中听到‘书’这个字，叶辉深新奇地瞅她一眼。
“可以，”叶辉深随口同意，又露出狐疑神色，“你看得懂吗？”
方卜语知道他看不起自己，也坦白摇头：“看不懂，随便看看。”
叶辉深也是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
“拿去看吧，别弄坏了。”
“不会的。”
叶辉深走后，方卜语翻开扉页，目光倏地顿了下。
虽然她认得的字少，可‘叶辉深’三个字她是认识的。
然而这本书上的名字，却不是叶辉深的。
方卜语对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对，读出来。
“李静欣。”
霎时，她脸色变了。
这是前世叶辉深在深市那个女人的名字。
方卜语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但最终苦笑一声，开始看书。
是或不是，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叶辉深回来时，撞见方卜语居然真的在看书。
他心底觉得稀奇，悄无声息走到方卜语身后，这才看见她不知道从哪翻出了小截铅笔，正认真在旧报纸上写字，只字一个个都歪七扭八的。
看了一会儿，叶辉深忍不住纠正：“写字笔顺错了。”
方卜语被吓了一跳，脸顿时红了，就要把纸本藏起来。
“看好，是这样写。”
叶辉深却从她手里抽过铅笔，一笔一划写给她看。
没想到叶辉深会教自己，方卜语愣住了。
半晌，她才磕磕绊绊地点头：“知、知道了，谢谢。”
叶辉深看她又写了一遍，才转身上炕睡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叶辉深早出晚归。
方卜语知道他是在找货源，解决货源后，他就会直接去深市了。
很快，两人应该就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这天。
叶辉深回来得早，见他闲着，方卜语才鼓起勇气上前：“辉深，这个方程式的解法你可以教我一下吗？”
听她口中说出‘方程式’这个词来。
叶辉深又一次惊住了，上次她才字都不识几个，现在居然就知道方程式了！
这可不是初学者能问的问题。
叶辉深看完题目，认真将解法跟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方卜语一口惊喜应下，顺便还举一反三解出了其他几道题：“这题答案是3，这题是7，是这样吧？”
叶辉深诧异点头，这时他还只是觉得方卜语在数学这门课上比她其他课灵光多了。
叶辉深送了方卜语崭新的文具包，里面是一支仙鹤牌铅笔、一块橡皮、以及“学雷锋”拼音本和算数本。
“以后就用这个吧，比旧报纸好。”
方卜语怔然接过道谢，心口却莫名酸苦得难受。
前世，叶辉深从没有主动给她东西过。
原来只要她不奢求他爱人的位置，他们也能如此和谐相处……
半个月后。
方卜语厂子跟前世一样宣布倒闭。
回到叶家，提起这件事，叶家人不当回事。
叶母更是说：“那你就安心在家待着，让我们叶家多个大胖小子！”
闻言，叶辉深沉下脸直接回屋。
叶母叫不住儿子，只好拉着方卜语，给她塞了两张《庐山恋》电影重映票。
“明天晚上，你们两个记得去看。”
在叶母蕴含深意的笑里中，方卜语捏着电影票跟上叶辉深。
看着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叶辉深，她斟酌开口：“妈刚刚说的话你别在意，我也不会当真的。”
但叶辉深只是随意‘嗯’了一声，神色也冷淡得很。
见状，方卜语心情莫名低落不已。
回到屋里。
叶辉深直接就上炕翻过身去：“睡了。”
“……好。”
方卜语心绪复杂，捏在手心里的电影票就怎么都送不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
方卜语盯着电影票很久。
前两世她都没有去看过电影，没去过电影院，觉得电影院是文化人才去的场所。
现在自己虽然识得几个字了，总归有怯，但……
纠结半天，方卜语最终还是决定去看。
为此，她还特意穿了自己衣柜里唯一一条红裙子。
这还是叶家给她的彩礼。
她本就是农村人，家里穷，嫁过来时，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叶家给的。
人民电影院门口人很多，售票窗口排了长队，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门口还有很多小摊，卖饮品的小零嘴的什么都有。
方卜语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
就听见门口有人拿着喇叭喊：“上一场结束了啊，下一场要看庐山恋的同志们，拿着票来这里入场了！”
人群攒动，方卜语也忙照样学样过去。
结果才走两步，方卜语目光突然定在大门出口。
那里——叶辉深正和身旁女生相携而笑。
那女生张脸，她几辈子都忘不了——正是李静欣！
对上眼神。
叶辉深一愣，就朝她走了过来。
方卜语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跟李静欣一模一样的红裙子。
两人站在一起，自己又黑又土，而李静欣烫着时髦的羊毛卷，皮肤白皙，光彩亮人。
她还没回神，便听叶辉深皱起眉头问：“方卜语，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卜语一下变得局促起来，她下意识就藏起了电影票，含糊道：“没什么，到处走走。”
这时，却听李静欣一脸天真地问。
“辉深，这位大姐是谁？你们家请的保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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