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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陵淡淡勾唇，眸中的怒意化作冷笑：“这话是她让你说的？顾将军，我可从未想过要娶她，是你们顾家舔着脸自己送上门来。”
顾老将军眸色沉沉，滔天的愤怒皆浇熄，眼中只剩悲凉。
“你说得对，是我们顾家错了，是歌儿错了，我更是错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
“当日若不是我旧疾复发，她也不会瞒着陛下替我从军，也就不会知道你战败荒野，便不会有机会救你。”
他的话让裴子陵瞳孔一震：“你说什么？她以前也曾替父从军？”
顾老将军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沙哑的声音，如秋日般苍凉。
“歌儿自幼便没了母亲，跟在我和子承身边，养得像个男子。她不爱哭闹，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见她落泪。唯有那次，她听闻你重伤下落不明，哭了整整一夜。”
裴子陵的心口莫名堵的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顾长歌那样的女子，也会落泪？
为何顾长歌和顾老将军都扬言那次战事，是她救了他，可那人分明是长锦！
刚要让顾老将军把话说清楚，突然侍卫急匆匆的冲进来。
“报，王爷，前线传来军情！”
他看了一眼顾老将军，转而挥了挥手：“说。”
“前线传来捷报，顾将军大胜敌军，连收三座城池！”
裴子陵和顾老将军的脸色皆是一喜。
“顾将军此时身在何方，何时班师回朝？”
他迫不及待的开口，声音带了几分颤抖，连自己都未发觉，
报信的士兵眼睛涌上悲痛，语气也变得沉重。
“顾将军英勇杀敌，为掩护我军将士，已战死沙场！”
“如今黑棺已到城门，还请王爷和顾老将军前去迎棺！”



裴子陵和顾老将军脑子顷刻轰的一声，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王爷，顾老将军，王妃已战死。”侍卫再次哽咽着重复了一遍，“全城百姓都在送行，还望王爷与顾老将军挪步城门。”
裴子陵脑子嗡嗡作响，哪怕得知顾长歌替父从军，他也只觉惊诧，却从未想过，她那般刚烈的女子，竟会战死沙场。
不。
他不信。
想到这儿，他飞奔出门。
一路策马到城门，果真城门口停放着一方黑棺，守城的侍卫见到裴子陵，连忙上前，“王爷……”
裴子陵摆了摆手，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想要将棺材推开。
“王爷！不可！”仿佛意识到裴子陵想要做什么，侍卫慌忙阻止，“城门口百姓众多，顾将军死相惨烈，不可……”
“滚！”
裴子陵却恍若未知，一把推开了黑棺。
棺材里，顾长歌面目全非的躺在里面，满身是箭，全身是血，是刀伤，是剑伤，只一个触目惊心可言。
顾老将军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当即瞠目欲裂。
他一把推开裴子陵，“滚！别动歌儿！”
裴子陵眼睛里满是红意，“当年在战场上救我的，究竟是谁。”
直到现在，他竟然还在问这个问题。
顾老将军老来失子，现如今连这唯一的女儿也失去，不由得怒火攻心，一巴掌就朝他甩了过去。
“裴子陵，你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她、爱她，也知道她从战场回来躺了三个月，每逢寒冬如何痛到颤抖！温长锦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上得战场！只有歌儿那般痴傻爱你之人，才会不要命的去！”
明明已是春风温柔，裴子陵却觉得人要吹倒了，他颤悠着走到黑棺前，顾老将军拦着他：“你做什么？”
裴子陵已是一脸将死一般的神色，“让我看看她，求求你……”
还是那般英容年轻的摄政王，却是在朝帝城的众人围观中，抱着尸身哭到泣不成声，梨花落复落，发似是被这白花吸了色，裴子陵一夕白头，
他抱着顾长歌的尸身走的颤颤悠悠，想起十五年前还是孩提的她，也是这初春梨花漫地时，那时母亲刚刚离世，他与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冷风里，他游荡着不知去哪，风很冷，他穿的极其单薄，几乎是瑟瑟发抖，街边还有嘲笑他没了母亲的官家子弟，他和那些人互殴，是顾长歌找到他。
朝帝城自闻将军府大小姐爱舞刀弄枪，大家都怕她，她一来，站在裴子陵面前，人群即散，是顾长歌拉着他的手带他到了将军府，笑着跟他说：“子陵，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记住哦，这里是将军府，是我的家！”
“也可以是你的家！”
年幼的顾长歌性格活泼，在那时朝帝城肆意的风雪里，笑的如明媚阳光，照的他神驰目眩，那样美好的人，裴子陵恨自己，他怎么会误会她这么多年，顾长歌嫁给他，满心欢喜的嫁给他，是他，断送了顾长歌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