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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雾乖乖地抬起了头，昭明帝看到她的样子时微微有些恍神。
陈清雾的模样，五分像云太妃，其他几分则像先帝，她的长相集合了两人的长处，长得极好。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先帝，是极多情的桃花眼，眼神清澈，透着少女的娇憨。
昭明帝看着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
太监将他批好的折子收到一旁的动静让他回神，他叹息了一声道：“你和兄长长得很像。”
陈清雾笑了笑，昭明帝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太过胡闹了。”
“你好端端地非要替三公主嫁进孟王府，不知情的人怕是还以为是朕逼你这么做的。”
“要不是你母妃说兄长在你幼时，便为你指婚给孟王世子，你知道这事后非要替三公主嫁进孟王府，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陈清雾听到这话有些意思，听昭明帝的意思，她代三公主嫁进孟王府是云太妃的意思？
这事也可能是昭明帝的另一种试探。
她的眸光微敛，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皇叔，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昭明帝的眉头微拧，训斥她：“胡闹，你当婚姻大事是儿戏吗？”
“你已经嫁入孟王府，那便是孟王府的世子妃，这事就算是你是公主，也不能后悔。”
陈清雾轻撇了一下嘴道：“可是我在嫁进孟王府之前，也没人告诉我孟王府有可能被抄家灭族啊！”
“我嫁进孟王府是图个自在，又不是去找死的，皇叔就不能想个法子把我从孟王府里摘出来吗？”
“我这一次若是死了，那些臣子们怕是会说皇叔容不得先帝的女儿，故意逼我嫁进孟王府，然后再弄死我。”
昭明帝：“……”
他喝斥道：“你母妃说你是个胡闹的，原本朕还不信，如今却信了。”
“你目无法纪，行事恣意，胡作非为！”
他骂得狠，声音里却听不出太多生气的意思。
陈清雾叹气：“我在道观清静惯了，孟王府如今被围，府里人心惶惶，我害怕！”
昭明帝看着她道：“你害怕还能给牛公公相面，还用兄长留给你的金牌砸他？”
陈清雾回答：“他骂我是狗娘养的，他骂我可以，不能骂我娘啊！”
“身为子女，孝字为先，我若无动于衷，便也不配做公主了。”
昭明帝又问：“那你在大婚时打礼部侍郎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陈清雾回答：“那是因为礼部侍郎辱骂孟王府。”
“全天下人都知道孟王府上下保家卫国，是大楚的大功臣，也是我的恩人。”
“我若无动于衷，那岂不是猪狗不如？”
昭明帝：“……”
他和陈清雾这一番话聊下来，发现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似乎不怕他，带着在宫外长大的胆大包天。
陈清雾凑到他的面前问：“皇叔，战场瞬息万变，孟王虽然战事失利，但是他带着众公子拼死护国，你真的要治他的罪吗？”
昭明帝的眸光幽深：“你不懂家国大事，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陈清雾一脸委屈地道：“我没想插手，我只是不想死。”
“我从小在道观长大，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如今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了疼惜我的长辈，我想多活几年。”
“可是牛公公说孟王府会被问罪，和我脱不了干系，我就纳闷了，这怎么就和我扯上了关系？”
昭明帝的眉头拧了起来：“胡扯！”
陈清雾似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些，昭明帝又温声道：“朕答应你，不管孟王府有没有罪，都不会牵连你。”
陈清雾心里的疑云更浓，却满脸欢喜地道：“真的吗？”
昭明帝轻点了一下头，却问她：“听说你在道观里学的术法很是灵验，是真的吗？”
陈清雾一脸认真地道：“对啊，很灵验，我回京的途中，还用术法给我们大楚望过气。”
“我们大楚这些年来在皇叔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以后皇叔是名垂千古的旷世明君！”
昭明帝不期然听到这通马屁，没忍住笑了起来，笑骂了一句：“马屁精！”
陈清雾更加认真地道：“我没有拍马屁，我说的是事实！”
昭明帝摆了摆手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孟王府。”
“回去后不许再胡闹，更不能轻易动手打朝廷命官。”
陈清雾问他：“那要是别人打我怎么办？”
“那当然是打回去。”昭明帝沉声道：“皇族的公主，岂容他人辱没？”
陈清雾把手伸到他的面前道：“皇叔，这事你得给我个信物证明你是支持我这么做的。”
“要不然外面那些狗眼见人低的奴才，还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昭明帝随手扯下身上的一块玉佩递给她，她拿着玉佩开开心心地走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他觉得韦应还对陈清雾的评价还是很精准的：
她是个有点心机，但是心机又不太深的，有几分小聪明的小姑娘。
陈清雾不知道昭明帝对她的评价，但她从和昭明帝的对话里得出了三个消息：
第一，替三公主代嫁给孟王世子是云太妃的主意。
第二，昭明帝还要点脸，没有想借孟王府的事情杀她。
第三，照明帝对孟王府并没有存很重的杀心，却有猜疑。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想要毁了孟王府？
牛公公又是谁的人？
陈清雾对京城的人和事了解的太少，完全没有眉目。
她想起之前在道观的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这一回到京城就被一堆算计包围，简直是烦死了。
马车到了孟王府，她有些暴躁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走得有些快，进孟王府大门的时候，脚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身体直接朝前飞了出去。
她想骂娘！
这样摔倒在地，怕是能把她的脸给摔成大饼！
在她尖叫的时候，一只强有力扣住了她纤细的腰，免除了她把脸摔成大饼的悲剧。
她一扭头，便看见了孟凌然那张俊俏的脸。
陈清雾忙向他道谢，他却没有说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一个荷包。
陈清雾看到那个荷包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原因无他，当初她睡他时，就是用这个荷包蒙住了他的眼睛！
她想把荷包抢回来，他却已黑着脸拿着那个荷包冷声问她：“这个荷包哪来的？”
陈清雾又想起当年事后，他拎着刀满小镇找她的场景。
她知道今天她要是一个答不好，他可能就拿刀一刀剁了她。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一脸平静地道：“道观发的。”
孟凌然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观发的？”
“是啊。”陈清雾面无改色地道：“我们道观每年都会给观里的善信发一些物品。”
“这个是三年前道观发的，我见这荷包的模样别致，就找大师父要了一个。”
她说完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荷包有什么问题吗？”
孟凌然没有说话，只是冷着一双眼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她心里慌得要死，面上却看不出半点。
她睁着一双不解的大眼睛看着他问：“三弟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孟凌然没能在她脸上看出半点破绽，一时间倒有些吃不准，她是不是在撒谎。
他收回目光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荷包的花样比较特殊罢了。”
陈清雾笑了笑道：“这是观中特质的花样，与市面上的不同。”
这花纹当然特殊，是她当年画好花样，找绣娘绣的，全天下只此一个。
她琢磨着为了圆这个谎，要不要写信回道观，让四师父找绣娘多绣几个这样的荷包。
孟凌然问她：“这种荷包当初道观一共送出多少个？”
陈清雾继续瞎编：“不知道，这事是七师父安排人做的，我没有过问。”
孟凌然不死心地问：“观中的善信都能拿到这个荷包吗？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陈清雾回答：“应该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孟凌然又朝她看了过来。
她直接问：“三弟看起来很是在意这个荷包的花样，是之前见过类似的吗？”
“这花样类似的荷包于三弟有什么特别之处？”
孟凌然敛了眸光，这个荷包于他确实极为特别，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只是这事太过丢人，他不可能对她直说。
且他对她还有怀疑，看着她不说话。
她试探着道：“三弟看起来对这个荷包很感兴趣。”
“若是三弟想知道谁有这些这些荷包的话，我可以写信回道观，让七师父把发出去的名册给三弟一份。”
孟凌然对上她那双诚意满满的眼，点头道：“好啊。”
陈清雾笑了笑，琢磨着后续要怎么给他编故事圆回来。
他似乎比她预期的还要在意那件事。
她很头疼。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孟凌然却道：“祖母已经代长兄给了公主放妻书，公主唤我三弟并不合适。”
“毕竟细算年纪，我还要长公主些许。”
陈清雾：“……”
她上次就看出来，他不喜欢她喊他三弟，这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她轻咳一声道：“在外人看来，我嫁进了孟王府，一日未离开孟王府，是一日是世子之妻。”
“我是世子之妻，那便是你的长嫂，你不能因为你年纪比我稍长，就不许我这样叫你。”
孟凌然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她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往寄柳轩的方向走去。
他看到她这副样子眼睛微微眯了眯，跟着她一起去了寄柳轩。
老太君自她出门起就十分担心，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
她问陈清雾：“皇上可有为难公主？”
陈清雾摇头：“他今日不但没有为难我，还送了这个给我。”
老太君看到她手里的那块玉佩有些意外。
因为之前老太君进宫的时候，曾在昭明帝的身上见过这块玉佩。
陈清雾粗略地说了一下拿到这块玉佩的过程。
老太君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陈清雾总结：“皇叔或许容不下我，但是不会做这种授人口实的事情。”
“我这一次代三公主嫁入孟王府，应该是其他人的手笔。”
“只要他对孟王府没有抱着必杀之心，孟王府就还能觅一条活路。”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道：“公主说的有道理。”
孟凌然沉声道：“话虽如此，父王战败，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轻揭过。”
“他对孟王府也可能不是没有必杀之心，而是不能轻易去杀。”
“而只要他露出要杀光孟王府的心思，就有很多人替他去做这件事，父王书房的书信便是例子。”
陈清雾听到这话沉默了，因为他的这个分析一针见血。
孟王府在整个大楚百姓的心里，地位极高。
纵然这一次孟王战败，在百姓的心里也依旧情有可原，过不掩功，罪不致死。
再加上她这个先帝的孤女也嫁入孟王府，孟王府若是就此覆灭的话，昭明帝担不起这样的骂名。
但是朝中的臣子，却可以去为孟王府罗列罪名。
若孟王府有了通敌的铁证，那么孟王府就会从保家卫国的英雄变通敌叛国的匪贼。
陈清雾沉声道：“这些人就跟贼一样，防不胜防，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次弄怕他们，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害孟王府的心思。”
孟凌然和她是差不多的想法，问她：“公主打算怎么做？”
陈清雾微笑：“捉贼拿赃，当然是要人脏并获，才有说服力。”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老太君对孟凌然道：“潇儿，这事你去安排。”
孟凌然点头应了一声。
陈清雾若有所思地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要弄明白父王他们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全部弄清楚了，才不至于太被动。”
老太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公主说得是，只是王爷这一次带出去的五万永安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前线的战况为何，我们根本就无从得之。”
陈清雾淡声道：“这事我们不知道，父王一定知道，我们去问他。”
老太君一脸震惊地道：“王爷他……已经殁了，如何去问？”
孟凌然想起她上次在宫门口为长兄招魂的事，看着她的眸光深了些。
那天的事情，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陈清雾微微一笑：“我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