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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恍然，仿佛看见深夜的承乾殿中，摇曳的烛光下，沈瑕珠正认真地，一针一线绣着那块手帕。

手帕即将绣完时，她看着上面心爱之人的名字，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同所有为心悦之人准备礼物的少女一般。

晏天宪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然而下一秒，火光大了起来，他看见她所珍视的手帕被烧毁，而火光之后，是自己冰冷的面容。

晏天宪眼里有了酸涩的刺痛，喉间也被堵住般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景象化为虚无，只有一支燃烧了半截的蜡烛，静静地立在桌上。

这世间最心痛的，莫过于物是人非。

晏天宪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这里，一向沉着孤傲的身影，在此时竟显得有些仓皇。

刚出承乾殿，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陛下，你之前传召的负责传送南疆战报的信兵到了。”

此时的晏天宪早已恢复了之前冰冷的模样，冷然道：“将他带上来。”

片刻后，一名士兵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晏天宪望着他，声音冰冷：“先帝御驾亲征时，南疆的战报为何从未送到过朕的手上？”

信兵闻言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连忙回道：“战报送至京城后，都会由将军府的人接手，代为转交。”

晏天宪冷眸微眯：“谁允许的？”

信兵低下头：“将军府的陈小姐说是陛下的意思，她还给我看了您的手信。”

第16章

将军府。

此时的府邸早就不如以往那般光鲜，数十御林军把守在外，里面时不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或者是一声声的哭喊。

路过的人皆对这里避之不及。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守在门外的御林军连忙面向缓缓而来的龙撵，齐刷刷跪地行礼。

晏天宪从上面下来，眯眼看着面前的将军府，眼中划过冷芒。

在他踏进将军府的那一刹那，一个身影扑了过来，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是陈如娇。

她看着晏天宪的脸，眼眶通红，眼中含着泪：“天宪，你不能这样，我不知道我父亲所做的那一切，我不要去南疆……”

她拼命摇着头，眸中满是对南疆的惧意。

晏天宪身旁的太监沉着脸道：“大胆贱民！不仅直呼圣上名字，还敢玷污陛下的龙袍！”

说着，他冷冷扫视了一旁的侍卫：“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给她拖下去！”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他们不拦，而是人人皆知这位陈小姐曾经是晏天宪未过门的妻子，所以他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他们正欲上前，晏天宪却抬手制止了。

陈如娇眼前一亮：“天宪，你终是不舍我的，对吗？”

而晏天宪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他的眸中一片冷意，让陈如娇心底不由升起一阵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道：“你不愿去南疆？”

陈如娇闻言，也顾不上方才心底的那一抹不安，连忙点头。

见她如此，晏天宪幽黑似井的眼眸浮现起一抹狠戾：“沈瑕珠去南疆时，你截了她求援的信，让她在那苦寒之地无衣无粮。”

“为何到让你去，你却不愿了？”

听着他森冷如刀的声音，陈如娇面上煞白。

她放开紧抓晏天宪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她看见了晏天宪眼中顿起的杀意。

晏天宪凝视着她，淡淡开口：“来人。”

“既然陈小姐不愿意去南疆，那便将她送去地庙，为先帝祈福吧。”

地庙建在皇陵之下，里面终不见天日，阴冷潮湿，还有不少前人的尸骨。

因为地下缺氧，所以被关在里面的人也会产生幻觉，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陈如娇自然也听说过那里，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被侍卫押住后疯狂的挣扎：“不要，我不要去那里！”

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侍卫死死按住她，将她拖了出去。

晏天宪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扔到地上，看着被陈如娇抓过的地方露出厌恶的神色：“将它烧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待他回到宫中，一名侍卫前来禀报：“陛下，你之前命工匠所修缮的寒灵宫已经完工了。”

晏天宪步子一顿，转而向承乾殿走去。

寒灵宫正是修建在承乾殿的地下。

随着石板被推开，一条暗道出现在了晏天宪的眼前。

他一步步走了下去，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四周都由冰砖砌成的房间。

这里寒冷如冬，墙壁镶嵌夜明珠用以照明，而正中间摆放着的，正是沈瑕珠的冰棺。

第17章

晏天宪垂眸，透过透明的冰棺棺盖凝视着沈瑕珠的脸。

她的脸好似更加苍白了些。

晏天宪静静看着，忽地哑声开口道：“若我当年未扶你继位，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其实就如沈瑕珠说的那般，他扶她继位，是为了能有一个听话的傀儡，来堵住天下人的嘴。

可当他在冷宫找到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女孩时，看着她眼中求生的渴望，不屈的坚毅，他竟然萌生了一种想帮助她活下去的想法。

在一次次相处后，他原本的计划在脑海中也越来越淡。

晏天宪甚至觉得，就这样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步懂得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她帮助，似乎也不错。

可后来，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永嘉国的国师找到他，告诉他关于他们之间命运的说法时，晏天宪是嗤之以鼻的。

他从来就不信这些。

可随着苻璟的预言一次次被印证，他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他们命运纠缠的最后，是沈瑕珠的命数散尽。

晏天宪不敢赌，于是他找到苻璟，问起了解决之法。

苻璟告诉他，只要他娶了与沈瑕珠命格相似的人，那么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沈瑕珠也不会再受到影响。

他答应了。

可那天，沈瑕珠却抱住了他。

她说，她心悦自己。

晏天宪想起了那日，自己的想法。

当时他觉得，这所谓的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们的命运注定了他们无法在一起，却又要让他们相遇，相爱。

他狠下心拒绝，又得知了沈瑕珠想要昭告天下，她是女子。

可若天下人知晓她是女子继位，结果会如何？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之后，晏天宪对沈瑕珠愈加冷漠，只希望就此断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直到大婚前日，他反悔了。

他不想就这样与沈瑕珠再无交集，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于是他安排了刺客，亲手毁掉了那场婚宴。

可期间竟出了意外，乱箭射中了沈瑕珠，尽管明白那支箭不会伤及她的性命，但看见她因为疼痛而晕倒过去时，晏天宪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鲜红的血染透了她的衣服，衬得她愈加苍白，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之后苻璟找到了他，告诉他若执意如此，沈瑕珠的命数便要尽了。

晏天宪从那一刻起，开始真正慌乱起来。

他对沈瑕珠更加无情，阻止她当政，甚至将她软禁。

他要沈瑕珠恨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可当那一刻真的到来时，晏天宪却感觉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

看着那块沈瑕珠寄情自己的手帕在火光中消失殆尽，他的心也跟着空落至极。

还记得那晚，她问自己会不会为了心爱的人相信那虚无缥缈的命数。

可晏天宪从一开始，便为了她，信了。

晏天宪抬手抚上冰棺，却再也触碰不到沈瑕珠。

他薄唇微启，声音极轻，仿佛是怕惊扰了谁般，说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话：“沈瑕珠，我也心悦你。”

第18章

行刑场。

今日是陈将军问斩的日子，刑场外围满了人。

晏天宪坐在上位，看着陈将军被两名侍卫押上来。

几日不见，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而是浑身邋遢不堪，一副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