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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兮屈膝半跪在胡嘉凰身前，双手掌心搓热药膏后包裹住了她的左脚。
他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按揉着，脚踝被揉得发热，胡嘉凰心头也跟着发烫。
“这几日公主就好生在府内休养，莫要出门了。”李卓兮沉声开口。
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心，胡嘉凰眸中亮晶晶看他，软声道：“那你每日能不能早些回来陪我？”
李卓兮按揉的动作稍稍一顿。
他许久没有吭声，胡嘉凰眼神也渐渐黯然。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答应时，李卓兮却低声道了一句：“好。”
胡嘉凰不由抿唇笑开。
李卓兮看着她的笑，第一次发现，她脸上竟是有酒窝的，那酒窝让他猝然有些手痒，竟生出用手戳一戳这大逆不道之感。
当晚。
李卓兮照例拿出被褥。
胡嘉凰叫住了他：“不必打地铺了。”
这话让李卓兮动作一顿，他看了眼胡嘉凰，挑了挑眉：“公主这几日行动不便，还是算了吧，臣怕会伤着您。”
“……”
胡嘉凰自然明白他是何意思，脸上顿时臊热一片。
“我的意思是让你以后不必打地铺了，上床来睡即可，不是非要做那事才能睡床！”
李卓兮神色一怔，却未动：“公主不嫌臣脏了？不怕臣睡坏了你这金丝楠木床，盖坏了你的绫罗绸缎被？”
这些，都是之前胡嘉凰理直气壮要他睡地上的理由。
胡嘉凰忙摇头：“以前都是我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夫君，夫妻本就要同床共枕的。”
闻言，李卓兮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地铺，应话上床来睡了。
虽然他上床后便背对着她睡，可胡嘉凰的心里不免甜滋滋的。
接连一段时日。
李卓兮日日都很早回来陪她，胡嘉凰腿脚不便，想去什么地方，都是他抱着去的。
这让胡嘉凰几乎有种他们就此能好好过日子的错觉。
脚伤痊愈那天。
正好到了李卓兮的生辰。
前世，胡嘉凰从未给李卓兮庆祝过生辰，甚至是直到他死后给他立碑，她才知他生辰日。
既然重来一世，她自然要好好替他操办一番。
这日，胡嘉凰便在府中忙活了一整日，就等着李卓兮归来给他惊喜。
然而左等右等，日日准时回来的李卓兮今日却迟迟未归。
没多时，李卓兮派人回来告知：“驸马说今日他有事要晚归，让公主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胡嘉凰失落不已。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的装了几份李卓兮爱吃的膳食，提着去武场寻他。
远远便见他身影河边树荫下。
“我自己过去。”
胡嘉凰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欣喜走过去。
满腔的欢喜，在见到他身旁的江落月时骤然消散。
背靠树的两人未曾发现胡嘉凰。
江落月给李卓兮递上一只荷包：“霄泽，生辰快乐。”
“每年也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李卓兮的语气是胡嘉凰从未见过的柔情。
一时间，胡嘉凰心口仿若被重重一锤。
而后，她听见江落月感叹——
“霄泽，若当年我父亲未曾被陛下降罪，若你未曾被逼着娶公主，我们能履行婚约的话，如今我与你应当是儿女成群了。”
轰然一下。
胡嘉凰如遭雷劈。第5章
胡嘉凰没有再听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武场。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公主府，只严命侍女不准透露半分自己去过武场的事。
胡嘉凰失魂落魄坐在膳厅，心口好似被撕裂般。
原来，李卓兮对江落月那般好，是因为他们有过婚约。
原来，他们真的相互喜欢……
胡嘉凰望着满桌菜肴，满目苦涩。
自他上次说她所做餐食如狗食，她不服输的苦练厨艺，本以为能让李卓兮刮目相看，没想到从一开始便是白费功夫……
李卓兮归来时，胡嘉凰仍坐在桌前出神。
看见那桌明显未动的佳肴，他眸光微动：“不是说让公主不必等了？怎的还未用膳？”
胡嘉凰这才回神，眼睫颤了颤。
她压下心中苦楚，勉强笑道：“你吃过了吧，我叫人把这些都撤了。”
但不等她喊人，李卓兮却兀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胡嘉凰怔然一瞬，反应过来忙道：“都冷了，我让人热一下。”
李卓兮却径直夹了几筷菜入口，低声道：“很好吃。”
本就疼痛的心，因他一句夸赞竟是酸楚不已。
下意识的，她开口：“那我以后天天为你做好不好？”
此话一出，李卓兮却是放下了筷子：“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实在没必要为我一介粗人亲自下厨，也没必要特意等我用膳，饿坏了身子。”
一瞬间，胡嘉凰黯然不已。
半响，她挤出低哑的一句话：“好，你既然不喜欢，那我日后便不做了。”
夜深。
两人背对背各睡一边。
胡嘉凰思考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朝他那边靠近了几分，颤巍巍伸出手，一点点搂住了他的腰身。
李卓兮呼吸骤然一重，胡嘉凰脸红得几近滴血。
月光皎洁明亮，人影绰绰照映在窗户上。
一场情事，两人身上皆被汗水浸透。
理智被欲念冲撞至顶峰时，胡嘉凰攀着李卓兮的脖颈，哑声道：“李卓兮，我们要个孩子吧？”
身上人影骤然一僵。
李卓兮气息粗重，只迸出两个字来：“不妥。”
胡嘉凰一瞬犹从炽热火窟掉入寒冷冰窖。
芙蓉账内，云消雨歇。
胡嘉凰睡不着。
她想着前世和李卓兮的点点滴滴，想到三年后的匈奴入侵，心底更是惶惶不安。
一片静谧中，她情不自禁出声问：“李卓兮，若是我去向父皇替你求回将军之职，让你重回军中，你觉得可好？”
三年后的战事无法避免，若是李卓兮能趁早领军，也能早些部署，或许一切能有转机。
这话落入李卓兮的耳里却是变了意味。
他声音发冷：“臣既然已经做了驸马，就绝不会再有率军之心，公主不必时时替陛下来试探。”
胡嘉凰心口一刺，慌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早了，睡吧。”
李卓兮打断了她，兀自背过身去，不愿再与她交谈。
胡嘉凰听着他逐渐匀称的气息，心头像是卡了石子块，又沉又闷又痛。
隔天。

胡嘉凰起来时李卓兮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旁边空了一团，胡嘉凰的心也空落落的。
直至傍晚，李卓兮才归来。
还不等她上前去，李卓兮到她面前时却是一言不发跪了下来。
胡嘉凰吓了一跳：“你这是何意？”
李卓兮沉声道：“臣想求公主一事。”
“你说。”胡嘉凰忙道。
“臣想求公主向陛下求一纸特赦令，赎回落月青楼之身。”第6章
胡嘉凰恍然记起。
前世其实也是有过这么一件事的，但李卓兮并非向她求助，而是亲自去父皇面前求这一纸特赦令。
当时自己还同李卓兮大吵了一架。
现下，一切都变了又未曾变。
李卓兮依旧要给江落月赎身。
胡嘉凰怔然许久，问：“为何？”
前世胡嘉凰从未问过缘由，只从流言中得知是江落月怀了李卓兮的孩子，李卓兮求下特赦令后将人安置在南郊一处私宅里。
从那以后，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就更加恶劣。
见她态度平和，李卓兮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解释：“落月已有孕在身，我不想她继续流落烟柳之地。”
心口骤然收紧。
忍着刺痛，胡嘉凰哽声又问：“……那孩子，是你的？”
李卓兮看了她一眼，却是问。
“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这话让胡嘉凰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她沉声道：“实话。”
“不是。”
心情一时大起大落，胡嘉凰忍不住继续问：“既然不是，你为何要这般帮她？”
沉默许久。
李卓兮缓声答：“江家落罪前于我有恩，我常去栖音楼也是为了护住落月，可她人在栖音楼我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她还是被……”
他顿了下，胡嘉凰也明白过来。
“所以我才想救她出来，不愿她继续流连于那花柳之地。”
李卓兮解释完，看向胡嘉凰，似乎明白她疑虑所在，语气真挚：“公主，臣与落月之间确实清清白白。”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
胡嘉凰心头酸意尽退，答应下来。
第二日。
胡嘉凰便进宫去寻了父皇，很快便拿到了特赦令。
离开前，皇帝叫人拿来一壶美酒。
“霓凰，此乃匈奴国上贡的鹿头酒，实乃佳品，你且拿一壶回去尝尝！”
胡嘉凰目光落在那精致酒壶上，略有复杂之色：“匈奴国不是从不肯上贡我朝吗？”
皇帝扬眉大笑：“自从上次战败过后，匈奴国月月上贡美酒佳人，对我朝乖顺至极！”
见父皇自满神态，胡嘉凰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匈奴国狡诈，如今对我国上贡，看似求和，或许暗中则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卷土重来，父皇莫要轻信于他们，该时刻保持警惕。”
如果能让父皇及时清醒过来，可能亡国悲剧还能有挽回之地。
然而这话，换来的却是皇帝的勃然大怒。
“放肆！匈奴如今已被我朝打服，哪还有胆子重来？”
皇帝挥手打掉了那壶鹿头酒，怒声训斥：“你这般说辞，说到底就是想给李卓兮重新寻回军权！霓凰，你嫁给那李卓兮才多久，现如今就开始吃里扒外了不成？”
“儿臣不敢！”
胡嘉凰当即跪下请罪，心中却莫名一片悲凉。
待出了宫。
胡嘉凰拿着特赦令先去栖音楼将江落月赎身。
回到公主府，胡嘉凰才命人安置好江落月，李卓兮便回来了。
公主为驸马求职反被陛下怒训之事如今已传遍了盛京，亦传进了他耳中。
李卓兮拧起眉头，冷淡警告：“匈奴之事，公主日后莫要再向陛下多提了，不过是多余之举。”
她好心劝诫，父皇不听，现下就连李卓兮也嫌她多事。
胡嘉凰心头涌出无尽的委屈与酸楚。
见她不言，李卓兮也不想多说，转身踏出屋子。
李卓兮这一去。
便是直到亥时也未曾归屋。
胡嘉凰心有不安，便披上外衣起身去寻他。
夜深漆黑一片。
独江落月的院子还亮着烛光，院门半开，江落月手提一盏灯笼正送李卓兮出门。
胡嘉凰踏步过去，正要喊人。
却见江落月忽地松开了灯笼。
摇曳烛火落地。
胡嘉凰就见她踮起脚尖，攀着李卓兮肩膀亲上了他的脸颊。第7章
——“臣与落月之间清清白白。”
李卓兮言之凿凿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此刻这一幕却如闪电将那话彻底击碎。
胡嘉凰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这时，江落月发现了她，当即脸色一白，惶恐跪下认错。
“公主息怒！”
李卓兮猝然回头，对上胡嘉凰视线，莫名有些慌乱。
江落月还在哭诉：“公主！刚刚是奴家一时情难自禁，公主莫要迁怒将军！公主若是不悦，奴家愿以死求公主原谅！”
胡嘉凰还未说什么，江落月却已经兀自说到了要寻死地步。
胡嘉凰攥紧手：“我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你倒是先将话说了，好似我不怪罪都该不是了。”
江落月顿时脸色惨白。
李卓兮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江落月，最终还是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