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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卿冷着脸嗤笑：“他们罪至不至死，就不用你来断定了。”
他按住她，招手让绿菀递上药碗，接过来，喂她喝了。
姬小卿喝着药，听着外面的声声惨叫，揪着心，手都在抖。
真的要坐视不管吗？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他们这几天都还用心地伺候过自己。
记得有个叫绿眉的宫女，因为她说热，给她扇了半夜的扇子，还用凉水给她擦了好几遍的身子，期间，没有一点怨言。隔天她发了烧，听说她跟其他近身照顾自己的宫女都被杖责四十。那时，她昏迷着，来不及救人，现在她醒着，还要装死吗？
不！不可以！
总要试一试的！
想着，她一口气喝完药，推开段玉卿，跑了出去。
外面还在施刑。
七个宫人一字排开，都是鲜血淋漓。
已经有人紧闭双眼，气息奄奄，死尸一样瘫在长凳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来。
地面上都是红色的血，有的地面凹凸不平，鲜血流成了一个个红色小水涡。
“住手！别打了！”
她大喝一声，上前拦下他们的棍棒，泪眼盈盈道：“各位手下留情，容我去皇后面前说几句话。”
行刑的太监们看她这么说，面面相觑间，默契地停了下来。
同为宫人，没有利益相争的情况下，谁又想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呢？
姬小卿见他们停手，诚恳道了声谢，然后在绿菀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去了主殿。
段玉卿远远站在侧殿门口，瞧着她的行为，深深皱起了眉：本以为是个贪生怕死、贪慕虚荣的坏女人，结果倒是个心地纯良到妇人之仁的好女人！
真是糟糕！
他要怎么利用这样的她？
姬小卿不知这些，气喘吁吁进了主殿。
彼时，她长发散乱、衣衫凌乱，后腰的裙裳还有沾染的鲜血，整个人很是狼狈。
皇后陶乐纯看着狼狈的人，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才安抚好何昭滟，让人送了她回府，正愁着何大将军这个护犊子的人会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如果他去皇上面前夸大其词，自己要怎么应对以及如何保下姬小卿的命。
总之，姬小卿成了她的麻烦，而她现在一点不想看到她。
姬小卿不知皇后的隐忧，直接跪下，磕头道：“皇后娘娘大发慈悲，饶了那些宫人吧。”
陶乐纯没想到她还敢来为那些宫人求情，心里那叫一个气，直接气得呵笑出来：“本宫没去追究你的罪过，你这是迫不及待来送死，是吗？姬小卿，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真当本宫不舍得杀你？嗯？你让本宫放过那些人？怎么，你是让本宫拿你的命去赌何家人的嘴？”
她何尝想要那些宫人的命？
可她姬小卿伤了何大将军的爱女，她不拿几条人命去赔，置何家颜面于何地？
姬小卿料到皇后会这么说，便道：“我愿去何家负荆请罪，任凭何小姐处置。”
她很意外，低眸瞧姬小卿一眼，食指点了点额头，想了一会，挥手道：“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姬小卿再次磕头：“谢皇后娘娘。”
随后，她在绿菀的搀扶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绿枝看她离开，想着何昭滟的暴虐性子跟报复心，就很担忧：“皇后娘娘，真的就让她这么去了？万一何姑娘失手杀了她？”
陶乐纯冷漠道：“那也是她的命！她想死，本宫为何要拦着她？”
她从来不在乎姬小卿的生死，如果不是考虑太子可能对她有意，单她两次出逃，还引得太子涉险，足够让她杀了她。
太子啊……
想到太子，她的一颗心就动摇了，这么一动摇，便安排了：“罢了，你派个人跟着，另外，去瞧瞧太子的动静。”
如果太子能出面救她，倒也是一桩因祸得福的好事。
绿枝也这么想，忙应了“是”，出去安排了。
墨衍正在素嘉的伺候下，慢悠悠享用晚膳。
他许是最近喝药喝得太多了，味觉受了影响，吃什么都没味道，也就没什么胃口。
素嘉一旁伺候，看他食欲不振，就佯装心不在焉地问：“殿下可是担心姬姑娘？”
她已经把姬小卿刺伤何昭滟的事告诉他了，他除了一时的惊愕，没看到他的在意。
但他真的不在意吗？今晚他食欲不振，应该就有她的原因吧？
墨衍看出素嘉的试探，一脸漠然道：“为何要担心她？她刺伤孤的未婚妻，以下犯上，对天家大不敬，乃是杀头的重罪！皇后就不该留着她！”
真是嘴硬！
素嘉心里这么想，面上则趁机说：“所以皇后让她去何府负荆请罪了。以何大将军护犊子的习性，怕是会一刀杀了她吧？”
何大将军会杀了姬小卿吗？他那么宠溺何昭滟，爱女受伤，定不会手软。
这么一想，他的心就揪了起来，人也被素嘉的多次试探惹怒了。
这个怒气，来源于素嘉这些天的窥探乃至监视，他对她奸细的身份心知肚明，可以说，积压了太多对她的排斥以及厌恶。
“够了！”
他扔了手中的筷子，低喝道：“你跟孤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就想知道孤会不会救她？在不在意她？”
素嘉没想到他会骤然发怒，愣了一下，忙跪下道：“殿下息怒。我失言了。”
她是有分寸的，也及时认了错，但没能减缓墨衍的怒气。
墨衍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宽厚温和的，按理说，她认了错，他该恢复从前尊重礼遇的态度，但他实在太厌烦她了，根本给不了好脸色：“以后孤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什么玩意儿？也配一次次提她的名字？
素嘉顺从应道：“是。”
墨衍讨厌她虚伪的顺从，冷着脸，喝道：“滚出去！”
他终于对她说了“滚出去”，真讽刺，他喜欢姬小卿，对她说了无数句“滚出去”，他讨厌素嘉，直到此刻，才对她说一句“滚出去”。
素嘉不知墨衍心里所想，低头应了“是”，缓缓退了出去。
殿里其他伺候的宫人看着太子冷漠的脸，偷偷对视一眼，各怀了小心思：这位素嘉居士也没那么得太子的心啊。莫非太子还喜欢姬小卿？不然听她提起她，怎么会那么生气？刚刚骤然发怒，像极了关心则乱啊！还有，太子会去救她吗？
曾伺候过姬小卿的香玉砰然跪下来，哀求道：“太子殿下，求您救救姬姑娘吧。奴婢打听过，是那何姑娘屡次三番欺辱姬姑娘，姬姑娘忍无可忍，才怒而伤人的。可怜她还受着伤，哪里能用多大力气？那何姑娘醒来后，活蹦乱跳的，根本没有大碍。太子殿下，求您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救她吧！”
她出于曾经伺候姬小卿一场的情分，也出于喜欢姬小卿这个人，就出口求情了，但没想到她求情后，其他宫人也跟着跪下来求情了。
“求太子殿下救救姬姑娘。”
宫人们纷纷跪下求情。
墨衍意外了，没想到姬小卿这么得人心，但想一想，也是，她那张脸，谁舍得对她说重话呢？
那么，他要去救她吗？怎么救她？
一旦他救她，那就是承认她是他的软肋了。
他身边危机四伏，能保护好她吗？
他越想越烦躁，不想再在宫人面前失控，就摆了手，让他们都出去了。
没了宫人，殿里安静下来。
他在安静的大殿里思量一刻钟，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换上衣服，匆匆走出了殿门。
才走出去，就撞上了过来汇报工作的沈卓，见他张口要说什么，先他一步开了口：“走，先去大将军府！”
沈卓才从宫外来，还不知宫里发生的事，就很懵：“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天都黑了，怎么这时候去大将军府？等等，您的身体经不得颠簸啊。”
他伸手拦住要上马车的人。
墨衍拽下他的手，没说话，捂着胸口的伤，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沈卓没办法，也跟着上去了。
路上，他坐在马车内，想了一会，朝墨衍跪下来，再次询问原因：“殿下曾说过，让属下少问多做，属下一直奉若圭臬，可现在，属下是真的想知道，有什么事让您如此不顾身体，非得亲力亲为？”
墨衍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信任了沈卓的忠诚，因此，略作思考，便简单说了：“姬小卿刺伤了何昭滟，如今，去大将军府负荆请罪了。一旦皇后视她为弃子，以何大将军护犊子的性格，定会要了她的命。你说，我该不该出面？”
他没想到自己一天没在宫里，就出了这种大事，还事关姬小卿的性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不想姬小卿死，但太子出面救了她，成了太子软肋的她，又能活多久呢？
墨衍见他不语，继续说：“你也知道，皇上重病在床，许久不问政事，敬王掌握实权，对我虎视眈眈，我处境艰难，一直抵触她成为我的软肋，如今出面救她，等于告知他人……”
我心悦于她。
这句话他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但沈卓已经明白到了他的真心，立刻说：“殿下勿要忧心，属下发誓，会拿命保护殿下心悦的人。”
墨衍听到沈卓这么说，很是感动，心情也好了些。
他让他起来坐好，然后转开话题，笑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说出来，我可以为你赐婚。”
沈卓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脑海里闪出了姬小卿的脸，但也就一瞬，就被他甩出了脑海。
他一脸肃穆，摇头道：“没有。属下没有喜欢的人。”
墨衍听了，点点头，怅然道：“没有很好。大丈夫功名未立，怎可沉溺儿女私情？”
他这么说，也这么想，便不可避免地有了自责感，觉得自己行为荒唐而放纵，很是无能。
“不要学我。”
他面色苍白，神色懊丧：“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自己这样。奈何情难自禁，为情所苦。”
沈卓听了，不以为然，含笑开解：“殿下不要这么想，您乃天潢贵胄，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墨衍有一瞬的迷茫：“是吗？”
随后，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暗沉沉的夜色，对着车夫说：“再快一些！”
车夫听了，甩着皮鞭，加快了速度。
两刻钟后，马车抵达了大将军府。
墨衍撩着车帘，远远就看到姬小卿双手捧着荆条，跪在府门前的空地上。许是身体虚弱，身影摇摇晃晃，身上衣衫凌乱，后腰的部位还有隐隐的血渍。整个人也很憔悴，面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唇瓣咬得出了血，无端显出一种凄楚可怜的意味。
他的心揪痛着，很想上前抱起她，但理智让他不可妄动。
“殿下，小心些——”
沈卓扶着他，缓缓下了马车。
也是巧，墨衍才下马车，府里就奔出一道红色身影，手中拿着长剑，直奔姬小卿刺去。
他吓得惊叫，理智也没了，竟是直接冲上前，徒手拦住了长剑。
瞬间鲜血淋漓。
何昭滟看到一手鲜血的墨衍，吓得失声尖叫，手中的长剑也“砰”得落到了地上。
她惊叫着上前，想抓他的手腕，去看他的伤，但被他后退一步躲开了。
沈卓则快速上前，扯下一截布料，给他包扎伤口。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吓到了。
包括姬小卿。
姬小卿看到何昭滟刺来的长剑，已然闭眼等死了，没想到预料中的疼痛迟迟不来，等她睁开眼，就见墨衍站在身侧，徒手为她挡了剑，一时间，满眼的不可置信：又是他！每次她遇险，都是他救她！若他不喜欢她，何至如此？但若他喜欢她，又为何要杖毙她，甚至将她送与他人？
“对不起，无疾哥哥，你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何昭滟含泪道歉，因为情绪激动，脖颈的伤又冒了血，染红了才换的白色纱布。
墨衍看着她，没说话，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来了，不然，姬小卿真的就死了。
他知道何大将军护犊子饶不了姬小卿，却忘了何昭滟会第一个动手！
想到何大将军，何大将军就来了。
他其实是跟何昭滟一起来的，但故意落后了几步。
如墨衍所想，何鸿力看到女儿受伤，只想杀了姬小卿了事，但姬小卿是皇后的人，还跟太子暧昧不清，仅仅因为伤了女儿，他这个一品大将军就亲手杀人，还是杀一个柔弱女子，似乎有失风度了。所以，当听到姬小卿来负荆请罪，他就通知了女儿，自己故意落后几步，到时候，女儿“一怒之下”杀了姬小卿，不仅报了仇，铲除了心头之患，也不关他的事。
他想的很美好，就是没想到太子会过来且亲自动手救人。
“太子来了。”
他佯做惊讶，看着他滴血的手，问道：“太子怎的受伤了？”
随后吩咐左右，让人速去寻大夫。
墨衍见了，摆手说：“无碍。小伤。”
何昭滟眼泪汪汪道：“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是小伤？爹爹，是我误伤了无疾哥哥。”
何鸿力见女儿主动承认，一时恨铁不成钢，只能冷着脸，大声呵斥：“你这孩子怎的这么不小心？竟然伤了龙体！”
何昭滟见父亲骂自己，哭得更凶了，但哭了一会，怒气就直指姬小卿了：“是她！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无疾哥哥不会受伤的！”
她怒吼间，捡起长剑，又要去杀姬小卿。
这次舍身保护姬小卿的是沈卓。
他挡在姬小卿面前，惊道：“何姑娘剑下留情！”
何昭滟及时收了力，看他们主仆二人都为了姬小卿不顾生死，直接气哭了：“你、你们！为什么！她把我伤成这样，她差点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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