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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措被沈遂离软禁，已经几日不上朝了，百官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愿冒死求见。

沈遂离将证据呈上：“程措构陷先太子程华玺，谋害先皇，百死莫赎，不堪为一国之君。”

事已至此，众大臣认为理应从宗室中挑选合适的孩子继承皇位。

堂下为人选争执不休，萧霓凰身着华服缓缓踏入正阳殿。

大殿中登时鸦雀无声。

片刻的寂静过后，百官顿时炸开了锅。

“公主怎么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摄政王这是何意啊？”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时，沈遂离恭敬跪在萧霓凰身前：“臣，叩请嫡长公主继位！”

沈遂离自己扶持了不少势力，再加之曾经楚相的旧部，朝中大半官员都是唯他马首是瞻。

由他开这个头，乌泱泱又跪倒一片，都是附和请萧霓凰继位的大臣。

站在殿中未动的还有十几人。

一派是以太尉肖复为首，他掌管着军事大权，主张拥立宗室幼子。

另一派以御史池佑为首，他旨在监察百官，豪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只要继位的不是昏君暴君，谁当皇帝都一样，是以池佑始终保持中立。

萧霓凰立在大殿上，听着沈遂离携部下舌战群儒。

他先从先帝对萧霓凰的宠爱之情入手，在殿上展开了御园天伦图。

画上正是她幼时在父皇肩上骑大马的场景，论徽帝荣宠，她永远是独一份的。

紧接着又有人搬来史册，一一例举从古至今的女帝贤后，以证明女子也能治理国家。

一名白发苍苍的内侍现身，手握卷轴迟缓的走上大殿。

“赵总管！”老臣们一眼认出，这是自小伺候太宗皇帝的老内侍赵公全。

第四十四章

听得有人如此唤那老内侍，萧霓凰这才猜到来人是谁。

她对爷爷太宗皇帝都没什么印象，更罔论出宫养老的赵公全了。

直到赵公全宣读了阳徽皇帝的遗诏，萧霓凰这才明白，沈遂离之前的言行，都不过是在做铺垫。

父皇曾说，除了皇位要留给儿子，天下万物没什么不能给她的。

可赵公全正念着的遗诏上说：“若太子程华玺不得继位，则嫡长公主萧霓凰继女帝！”

见众人一脸难以置信，赵公全将遗诏递上，任由他们传阅：“诸位都是阳徽皇帝一手提拔的重臣，先帝遗诏在此，万望各位大人不要愧对先帝，日后好生辅佐公主。”

朝中老臣对阳徽皇帝的字迹、笔墨习惯了然于心，这份遗诏绝非伪造。

萧霓凰登基是顺应天命，饶是太尉肖复气得面目狰狞，也挽回不了什么。

礼部将登基大典设在三日后，随着一声退朝，萧霓凰率先走出大殿，径直回了程华宫。

皇宫中不缺比程华宫奢侈尊贵的宫殿，可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父皇为她静心打造的。

沈遂离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一路默默不语。

回到程华宫，沈遂离再次跪在萧霓凰身前，乖顺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若她还是公主萧霓凰，误会也好，血仇也罢，她永远都无法原谅沈遂离。

可而今她是程国的女帝，如沈遂离这般可堪大任的权臣……

只要心怀愧疚，只要足够忠臣，他会是她坐上皇位后，自保或杀人时最锋利的刀。

“楚卿有从龙之功，朕封你为三公之相，如何？”

萧霓凰话音未落，沈遂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将她望着。

他从前不择手段的利用伤害她，而今……她不仅不杀他，还敢给予他实权，重用他？

对上沈遂离诧异的泪目，萧霓凰深叹一口气，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之间的确有过无法原谅的伤害，你我都是天地间的棋子，要怪，便怪造化弄人吧。”

“沈遂离，你囚了程措，凭你的本事与魄力，本可以自己当皇帝的。”

“你既帮我铺好了路，又送我坐上皇位，我自然敢再信你一次。”

“沈遂离，我且问你，愿不愿意辅佐我，做我的左膀右臂？”

萧霓凰说的情真意切，沈遂离愣愣凝着她良久，再次跪伏在地深深一拜。

“鸢儿，我定为你扫平前路，安定后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无论是为爱，为赎罪，余生后世，我沈遂离只为你而活。”

“我心甘情愿，一生做你脚下的臣。”

晚间，沈遂离带着太医来给萧霓凰请平安脉，确认她已有近两月身孕无疑。

他眸光熄了熄，而后自顾自念叨：“眼下不宜让百官知晓此事，臣明日去知会礼部，登基大典的服饰与仪式一切从简。”

萧霓凰起身走了几步，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待房内只剩下二人，萧霓凰蓦的回头定定望向沈遂离：“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他们单独相处之时，她从不会与他君臣相称。

想到这点，沈遂离低垂的眸中满是温柔缱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第四十五章

“妇人怀娠，孕肚是瞒不下的。”萧霓凰定了定心神，“待孕满三月，我要公布有孕的消息，并将朝政先交由你打理。”

这并非是什么难事，沈遂离刚要应下，复又听得她开口：“这个孩子，需要一个生父与身世，我如今是程国的女帝……”

“程国丞相之子，比邺国皇孙更合适，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遂离怔愣半晌仍不敢相信：“陛下的意思是……”

对于男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萧霓凰有些犹豫：“沈遂离，你愿不愿意做我孩儿名义上的爹？”

一句臣愿意答得干脆利落，当爱意刻入骨髓，当触手可及的幸福成为过去……

只有能再为她做些什么，沈遂离才觉得自己活得尚有意义。

三日后，登基大典。

天色将明未明，萧霓凰在宫人的帮助下，穿了尚衣局赶制的正红色帝王衮服。

特制的龙凤呈祥衮冕上，垂在额上两侧的珠串随着她的呼吸摆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洪亮的钟鼓鸣声唤醒了整个皇宫。

程华宫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为首的是沈遂离：“陛下，时辰到了。”

她们一行途径正阳殿时，钟鼓声已经鸣了三响。

这意味着礼部官员已经完成在天坛与太庙的祭祀。

天子仪仗在城楼停下，萧霓凰拖着长长的红色后摆，缓缓登上城楼。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何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上一回她身穿红衣登上城楼，拥有的只是绝望与必死之心。

远嫁别国的她再重回故土，却是身着正红帝王衮服，一步登极。

伴随着悠远的钟声，天边的红日冉冉升起，萧霓凰跟着礼部一起祷告祭天。

霎时间天边光照程海，金波四散炸开。

日出金光洒满天地，观礼的朝臣与百姓纷纷议论着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