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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衍摇头：“我在一天，谢家军便不会信服于他人，若我消失，莫荀才能有机会。”

灯盏慢烧，烛火照地谢无衍神情晦暗不明。

他道：“此次剿匪，林恒必然有动作，螳螂捕蝉，莫荀便带一队人马充当黄雀，以此功为引，想让队伍顺服想必不会太难。”

林钰微顿，轻轻转动着金玉的扳指：“你让朕的锦衣卫首领去当将士，若不能治理三军可如何是好？”

“皇上多虑了。”谢无衍道：“盛国缺将才，莫荀少时便熟读兵书，与父亲拟沙场作战，皆无逊色之处，此番亦是培养良将。”

“布拉加忌惮盛国已久，我若死了，无将帅坐镇，边疆如何能守？”

谢无衍俯身叩首：“臣自当以身做保。”

一字一言，尽将身后之事安排妥当。

林钰指尖轻点着桌面，面上波澜不惊。

莫荀却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他们棋盘上的子，之后他的每一步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为国家为社稷，就是不能为自己的私心。

林钰与谢无衍为这两个东西甘之如饴，便也以为这是所有人所追求的东西。

便也不会过问他的选择，因为他的选择在国与民之间显得无足轻重。

莫荀抿唇，压下心中若有若无的缺失感，于黑暗中消失了。

对话却还在继续，

林钰不解地问：“你既已将自己看做必死之人，为何还要去药王谷？”

谢无衍眼眸微怔，未再回答。

他自认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毫无挂念为何要去药王谷中？

是因为还想寻求生的机会，贪念这红尘滚滚，还是因为放不下某些念想？

他已然分不清了，只能循着自己的本能，

在计划制定之初，加入了这可有可无却心向神往的一环，是私心亦是放纵。

……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御书房外杨柳垂青，引得宫人昏昏欲眠。

白鸢早上便被通传入宫面圣，

她走进御书房见林钰神色不悦，不由问道：“皇兄为何事发愁？”

林钰抬眸看她一眼，道：“北境王上奏痛哭，看得朕心烦。”

白鸢骤然想到林明月所说的和亲，问道：“皇兄为何这次要送林明月去和亲，盛国建国几百年，从不以和亲邦交。”

林钰神色有些复杂地说：“这正是朕叫你来的原因，布拉加给出的东西万金难求啊。”

白鸢皱眉：“什么东西竟能让皇兄也无法拒绝？”

林钰叹了一口气：“珈蓝烨的心头血。”

白鸢愕然抬头，

只见林钰微微抿着唇，认真地看着她。

“谢无衍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第31章

白鸢听得真切，方才明白什么林恒所言的——“林明月是唯一能救你之人”。

从先皇开始，皇肆便极少，又去世的早，林钰少年上位，如今最大的孩子不过四岁。

若要和亲，人选只有两个，林明月与她。

如今林明月已死，再没有别的人了。

白鸢有些窒息的想，她终于明白了林恒所说，得知真相后无力挣扎的浸溺之感。

林钰叹道：“让你和亲，朕自是不愿，只是谢无衍若死，莫荀初出茅庐，边疆……难守。”

白鸢闭了闭眼睛：“此事，容我再想。”

她这边方还再想。

第二日便听暗卫说早朝期间有人欲提长公主和亲一事，被谢无衍当众怼回。

现下两人还跪在御书房门口，各执己见。

白鸢深吸一口气，立即往皇宫赶去。

窗外风景不断回退，映照着她的记忆也不断往回转。

那晚的刀锋冰冷，谢无衍也一样冰冷，他说希望她不要再管他的死活。

白鸢攥紧了手，竟然是这个意思。

只怪她当时不知，还以为是他冷心无情。

到了御书房之时，两人还跪在房外的垂柳之下。

谢无衍原本冷漠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又消散于无。

白鸢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御书房。

林钰此时正揉着发痛的头，见她来了苦笑一声，

“你可想好了。”

白鸢抿唇，方才心下攒动竟然几乎失口答应。

林钰没等到她回答，倒也不急，自顾自地说道：“只怕你现下答应也救不了他了。”

白鸢惊诧道：“为何？”

“他不愿意让你救。”林钰指了指窗外的谢无衍。

白鸢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谢无衍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眉眼之间皆是冷傲。

林钰说：“他方才与尚书争辩，几乎将御书房砸了去，朕只能让他们冷静一瞬，现下冷静的差不多了，你去叫他起来吧。”

他说的是他，不是他们。

白鸢心下了然，林钰的意思是让她去劝谢无衍，劝他同意和亲。

她的结果林钰已然为她选好。

白鸢站在房中遥遥回望自己的兄长，亦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笑道：“皇兄已然有了决定，为何还要问我的想法。”

林钰身形重重一颤，像是被肩上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沉声说道：“朕亦没有选择。”

这个国家已然丰盛太久，只是盛极必衰，文化与艺术达到了一种顶峰，礼崩乐坏之下，越是繁荣越是沉醉，就越能彰显出兵力的衰竭。

五年前谢家的没落，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恢复，这时间太长，至少对于没有谢无衍的盛国来说，长的可怕。

白鸢怔然了片刻，才淡淡答道：“长平明白了。”

她出门将谢无衍叫了起来，

一路无言，沉默地如同空气。

白鸢心下难受至极，一口气几乎哽在喉间呼不出来。

谢无衍却先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让你来的。”

白鸢愣愣的嗯了一声，徒然笑了：“谢无衍，你的命当真金贵。”

金贵到需要一个长公主以身相救，金贵到盛国离了他便不能长久。

她走着走着，身边的谢无衍忽然停了下来，

白鸢不解的回头看去，

谢无衍微微顿首：“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不是你的事！”

白鸢压抑的火瞬间被点燃，心中的不忿与委屈一涌而出，她无力的低吼，

“这不只是你的事。”

谢无衍冷漠地看着她：“这也不是你的事。”

白鸢怔怔的抬眼望去，只觉得谢无衍眼底有火光在燃烧，炙热到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她听到他说：“我还没死，这便与你无关。”

第32章

月色正亮，映的谢无衍黑发如霜，看得白鸢心中名为情愫的树根死灰复燃，不断疯长。

直直叫她心脏狂跳，如何都压制不住了。

她攒紧手心，将掌心掐地通红，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

强装平静地说道：“此事，已然不是将军能左右了。”

谢无衍漠然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并非和亲能解决。”

布拉加与盛国交战已久，势均力敌，五年前的大战双方都有损伤，故而相互试探。

他失手中招，这是他的问题，他在生前会倾尽所有，以维两国平衡。

让白鸢去为他的不慎付出代价，他全然不能接受。

何况一步退，步步退，布拉加的欲望无穷无尽，盛国总有满足不了的一天。

谢无衍道：“自古以来和亲便是国家衰落的表现，若此次服软，必然民心惶惶。”

白鸢苦笑道：“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

谢无衍摇头，眼中的情绪交织复杂：“你并非如此悲观之人。”

白鸢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该说她已然想不出别的办法，还是该说她仍有私心。

她不想让谢无衍死，不管是三年前孤独的少年，还是现在冰冷的将军。

回到长公主府，

莫荀已等候多时。

白鸢调转情绪问道：“珈蓝烨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