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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茹将视线从窗外移回。

她从不知蔺九黎的身世。

记忆中蔺九黎从不与她说这些，即便她问起，也总会被一笑置之。

久而久之，昭茹便也不再过问。

到头来，即便是陌生人，都比她昭茹了解得更多。

昭茹轻声问：“姑姑，你可知，他为何会是质子？”

既是嫡出，又怎么不遭人待见。

姑姑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丫头莫不是真栽进去了。

这才缓缓开口。

“我曾听那凌国使臣与宫中公公说过，蔺九黎他幼时丧母，母亲一家一夜之间被屠了个精光。”

“只剩下他一个活口，有人传他是煞星，那凌王宠爱其他女人，根本不管不顾蔺九黎的死活。”

“后来便将他这个不讨喜的儿子送来做质子，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

昭茹愣愣地听。

蔺九黎他……自小便也过得这般不如意吗？

倒与她还有些同病相怜一般。

昭茹脑中猛然闪过一些画面。

昭茹身子顿时就僵在了那里，手中吃着的蜜饯落在衣裙上，昭茹却浑然不觉。

她忆起，她曾做过一个梦的。

梦中那些人穿着凌国服饰，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晚宴。

下一秒，那些人全都成了尸首，再无声息。

唯有作为梦中那个小孩的她活了下来。

此时看来，竟与蔺九黎的遭遇几近重合。

那般惨烈的场面，即便是身为旁观者的她都不忍去看，更何况是失去了至亲的蔺九黎。

那该是何等沉重的心中梦魇。

可无人会去安慰一个被称作煞星的孩子。

蔺九黎他总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又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

就像她昭茹一样。

“公主！公主！这么又出神了？”

阿玉的呼唤声拉回了昭茹的注意力。

昭茹环顾马车内，不见姑姑的身影。

“姑姑呢？”

阿玉答道：“姑姑去采购了，公主看看这周边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于是昭茹掀开了车帘。

一席白衣的少年郎站在前方的摊贩前，似在犹豫该买些什么才好。

昭茹怔怔地喊：“……蔺九黎？”

那人身影一愣，猛然转过身来，手中提着一只兔子花灯。

蔺九黎已然不再是个少年，身型挺拔，棱角分明的面庞带着男人的侵略性。

他看着她，露出温柔笑意。

第40章

昭茹一时恍然，堪堪移开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花灯上。

“蔺九黎，两年了，我的答案呢？”

蔺九黎朝她伸出手，示意要牵她下马车。

昭茹挣扎了一瞬，还是将手覆了上去，下了马车。

她才忆起，今日是上元节，难怪街上满是贩卖花灯的摊贩。

蔺九黎带她到方才的摊贩前。

“我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不如你自己来看看？”

小贩笑得灿烂：“这位姑娘容貌倾城，与公子真是天生一对的璧人。”

昭茹动作顿了顿。

过去她看蔺九黎与昭姝二人也是这般评价，郎才女貌，般配无比。

如今她昭茹与蔺九黎也会相衬吗？

昭茹侧头去看蔺九黎，看那墨一般的眸中盛满的不再是冰冷。

而是春日暖阳，宛如能融尽世间冰雪。

昭茹勾了勾唇，却说。

“您误会了，我与这位公子并非是那种关系。”

她与蔺九黎的确无那一层关系，这一世二人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谁也未曾谈及过感情一事。

非要说的话，便只有蔺九黎说过的那一句：“这两年里，你莫要嫁与他人了。”

若这也算的话。

那小贩表情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不好意思啊，我见你们二人之间十分熟稔的模样，便只以为两位是一位。”

“若引得公子小姐不开心了，还请多多包涵。”

蔺九黎牵着昭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

“无事，虽现在还不是，但迟早的事。”

小贩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开始给昭茹推荐花灯。

“小姐，你看这个莲花花灯如何？”

听闻莲花二字，昭茹忽觉抓着自己的手隐隐加大了力道。

昭茹忆起那时的梦，那朵染血的荷花。

昭茹忽地明白，前世自己每每送蔺九黎摘来的荷花，蔺九黎从不收下的原因，以及那眼中晦暗的神色。

原来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昭茹轻轻摇头：“我不喜荷花，再看看别的吧。”

小贩又说：“那小姐再看看这个……”

另一边，马车旁。

今日这趟宫出的晚，待姑姑采购完回来已是傍晚。

姑姑看昭茹与蔺九黎的背影，叹气道。

“罢了，今夜就寻个客栈住上一晚再回宫吧。”

“今夜宫中亦有盛宴，无人会在意这等小事。”

阿玉点点头。

昭茹最终还是拿了蔺九黎一开始所提的兔子花灯。

不远处便是溪流，岸边围着一对对的年轻男女，有人因肌肤触碰红了脸颊，有人言笑晏晏。

蔺九黎笑着看她。

“这位姑娘，不知你芳心是否有了主？”

昭茹答：“尚未，正是待嫁闺中。”

蔺九黎问：“那不知我是否有机会？”

昭茹抬眸看他，问出心中疑问。

“蔺九黎，为何你总不叫我公主？”

自第一次见面伊始，蔺九黎便从未叫过她一声公主，他要么直呼名讳，要么只称她姑娘。

蔺九黎的声音被微风吹入耳中，鬓角的发挠得昭茹耳朵有些痒。

他说。

“因我知，你不愿做这公主。”

第41章

昭茹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以如此方式将她的心声说出口。

一盏又一盏的河灯从上游缓缓飘下，随着水波飘荡。

点亮了渐沉的夜色，许多人笑着往上游跑，纷纷想要参与其中，许下一个愿望。

人影憧憧之中，昭茹却只感受到她与蔺九黎的存在。

“你……你怎知……”

蔺九黎伸手将她鬓边的吹乱的发别至耳后。

“昭茹，我不是说了，两年后，我会告诉你答案的。”

“我想，我约莫是重活了一世。”

蔺九黎的声音很轻，说着旁人听来似胡说八道一般的话。

但昭茹知，他说的是真的。

因她也是如此。

蔺九黎抓紧了昭茹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

“昭茹，我想你应是与我一样的，对吗？”

他知，昭茹的下一个动作，定是想要甩开他的手。

因为昭茹难以接受过去的蔺九黎，那个做了许多错事的蔺九黎，那个被她厌恶的蔺九黎。

昭茹试图挣脱，但蔺九黎的力道大得离谱。

蔺九黎只说：“这里人多杂乱，莫要走丢了。”

“回了宫我自会放开的。”

昭茹在知道面前的人正是那个蔺九黎后，眼睛霎时就红了。

她下意识感到抗拒。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阿玉，再骗得她团团转。

在她未曾确定前，她还心存侥幸，心想或许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她。

那她或许也能放下过往，去选择接受这个人，接受他对自己的好。

可此时心口的暖意却成了气愤，昭茹想要逃离。

却被蔺九黎用力拥进了怀中。

远处有杂耍的表演，岸边的人都放了花灯，便纷纷跑去看表演。

一时昭茹与蔺九黎身边的人都走了。

蔺九黎说：“昭茹，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我用此生的一切予你做担保。”

“我蔺九黎，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请给我一个解释与忏悔的机会。”

昭茹从一开始的挣扎，变得不再动弹。

她听见自己喉间发出讥讽的笑，沙哑的声音传出。

“那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蔺九黎重重呼出一口气。

“昭茹，阿玉……并非是我赐死的。”

“我也知这件事确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昭姝那般纵容，惹得她无法无天动用私刑。”

听到阿玉的名字，昭茹的眼眶又红了，连带着声音都带了哭腔，拼命地锤蔺九黎。

“你怎么可以让阿玉背上罪奴的罪名，却让昭姝逍遥法外……”

“蔺九黎，你怎能这么偏心！”

蔺九黎任由她如何发泄，跟着她一同骂自己的名字。

“对，蔺九黎这种人最该下地狱。”

但至少让他与昭茹再度过这一生。

昭茹止不住的哭，蔺九黎胸前湿了一大片。

她哭得累了竟沉沉睡去。

昭茹睡得朦胧，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蔺九黎。

蔺九黎俯身，轻吻昭茹的眉眼，似对待易碎的珍宝。

“茹儿，等我几日，几日便好。”

“我会带你离开，打破一切束缚着你的枷锁。”

第42章

昭茹醒来时，已经身在宫中。

一双眼睛有些红肿。

阿玉皱眉问：“公主，那蔺九黎是不是欺负你了？”

“若公主不喜他，那日后就不理他了！”

昭茹摇摇头：“无事。”

她又怎能ʝʂց说：蔺九黎上辈子不做人事，跟这辈子的蔺九黎无关。

说出来只会被当作疯魔了，不清醒。

昭茹的心很乱。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

过去的记忆有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些重要的事，记得她不该再靠近蔺九黎。

可她在这一世即便未曾去寻蔺九黎，二人也会偶然相遇。

未见到蔺九黎时，她可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早就放下了，她不爱他了。

可当蔺九黎再度出现时，她的心仍旧不可抑制的跳动。

她唾弃这般的自己，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昭茹以为只要自己不再见蔺九黎就好了。

可后来，她碰上蔺九黎落水，她不忍离开，回头去救。

后来，她差点被吞入虎口，蔺九黎及时出现又反过来救了她，还送了她一只兔子。

每每看到兔子小雪，昭茹便会想起那日的蔺九黎。

他说：“三公主的事与我无关。”

昭茹的心中有什么在悄悄复燃。

再后来，蔺九黎走了。

她以为这回定能放下了，只需等待时间将那份感情冲淡便好了。

她又得知了蔺九黎的遭遇。

原来蔺九黎的遭遇并不比她好多少，甚至可能更为悲苦。

昭茹自认不是什么圣母心，可她在梦中切身体验过那般场景。

她怎能将那些轻描淡写地从脑中抹去。

昭茹骗自己说，就当做那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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