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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不稳，她往坡下栽了下去，滚到了马路牙子上。

单薄的身体挨着石墩子，小腹一阵绞痛，痛得她佝偻了起来。

一抹鲜红从她身下汨汨流出……

大风大雨的天，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倒灌的雨重重地砸在她身上。

她的孩子被带走了。

再醒来，冯霜已经身在娘家。

堪堪睁眼，就听见了爸爸的骂声：“连个孩子都留不住，大风大雨的天往外跑，真是疯了！”2

从他们依稀的对话中，冯霜听明白了。

她是被从录像厅出来的姜宸，从路上捡回来的。

冯霜颤抖的手落到了原本就平坦的小腹上，闭上眼眼泪滑落眼角：“孩子，来世投胎找个好妈妈……”

高烧加上惊悸过度，冯霜在床上躺了五天下不来床。

这五天里，向淮知，一次都没来过。

林家也没有来人。

冯霜心死如灰。

两天后，是未出世孩子的头七。

趁着家里人都不在，冯霜下了床，买了些纸钱去了江边。

她要送孩子一程，让他下辈子投胎顺顺利利，别再碰上她这样命苦的妈妈。

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他。

江边的风，吹走了满地的香灰，冯霜望着粼粼的江面，泪水不知不觉爬满脸颊。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小心翼翼地捧着，举起对着空气开口：“宝宝你吃块糖，你安安心心的走……”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严肃的呵斥。

“冯霜，我们是安乡投机倒把管理办的，接到群众举报，你倒卖糖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冯霜错愕转头，看到警察，忙辩驳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一枚眼熟的布包：“这是从供销社你柜子里搜出来的糖票还有钱，板上钉钉的事！你好好看看！”

冯霜定睛一看，这布包是那天艳红存在她那儿的，她根本没打开看过，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霎时百口难辩，她涨红了脸：“不是这样的……”

她着急起身，眼前突然一黑，直挺挺倒向身后滔滔江铱驊水，一头栽下。

“砰”地一声，她撞到了什么，脑袋好像开裂了一般，好痛。

冰冷的江水，往鼻子、眼睛、耳朵里灌，她用不上一丝气力，碧蓝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笑意……

一周后，向淮知从京城接回了从苏联进的轧钢机，东西一放就回家了。

这半个月，他想了很多，那天是他太冲动。

苏梦玲是在他院门外摔倒的，说是冯霜推的。

送到医院又说子宫破裂大出血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吓掉了半条命。

当天晚上守到苏梦玲出了手术室，又接到去京城接轧钢机的通知。

所有事都赶到一块去了。

向淮知加快了踩单车的速度，车子往院子里一放，就进了屋。

还没推门，就听见苏梦玲打着哭腔说：“伯母，我和轻鸿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我对不起您……”

林母立马接话安慰：“你人没事就好！你还年轻能生，冯霜害了你也遭报应掉了孩子，你别伤心了。”

“嘭”向淮知大力推开房门：“苏梦玲，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的孩子可不是我的！”

苏梦玲吓得噤了声，脸唰地白了。

向淮知走进去对林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在知青点怀的，我帮她纯属发小情谊，妈，你别添乱了。”

说着，他冷睨了苏梦玲一眼：“冯霜人呢？”

话音刚落，三个警察一脸沉重地走进来，严肃道：“请问是冯霜的丈夫，向淮知在吗？”

向淮知闻声回眸，忙不迭道：“在，我就是她丈夫。”

为首的警察上前握住他的手，沉痛开口——

“请节哀顺变！冯霜同志七天前失足掉江里，现在，请你跟我们前去认尸。”

第10章

向淮知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湖边，但湖边那具尸体不是冯霜，他看到后猛的舒了口气。

心里想：只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连一个月，向淮知都守在江边，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一旁的安乡民警和打捞队在这儿也待了很久。

“林厂长，您还是回去吧，有消息我们警局会通知您的。”派出所的民警对于此事也感到深深地自责。

“她真的参与投机倒把了吗？”向淮知眼睛红红的，他等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冯霜的消息。

但投机倒把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了解。

民警闻言自觉惭愧，低着头解释：“林厂长，真抱歉是我们没有理清消息，罪魁祸首已经被抓了，是姜同志的同事艳红。”

向淮知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艳红，怎么会？”

冯霜没什么朋友，每日能说上话的也就是艳红了，她怎么会？

向淮知心里蓦然升起无数的怒火来，若是冯霜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害了她，肯定会生气吧？

“艳红不应该是这种人的，你们调查清楚没有？”向淮知越想越不对劲。9

民警犹豫再三，无奈开口：“艳红应该有人指使，但她不愿意说，我们只能将她缉拿归案。”

民警说完就离开了。

向淮知有些失神地站在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湖面发着呆，一站就是一天。

如果可以，他不会去出差的，这样是不是就能挽回一点儿什么？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林母这几日也是以泪洗面，不过是哭泣自己的孙子没了。

而冯霜的父亲，那日跑过来大发雷霆，找自己要女儿，到最后，却提到了姜宸的工作和赔钱这件事上。

向淮知记起接苏梦玲回家那日，自己没陪她回去时，她复杂无奈的眼神。

她甚至都没问自己为什么连她弟弟的工作都不帮忙。

她肯定失望了吧？

而自己却怀疑她，觉得她无理取闹，丝毫没有想过她当时的处境。

“轻鸿，有没有消息啊！”林母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

向淮知扫了屋銥誮子一圈，发现了角落处坐着的苏梦玲，他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轻鸿哥，我对不起冯霜，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过害她，可是，你现在不理我了，我怎么办，还有我的孩子。”苏梦玲孤家寡人一个，肚子又开始显怀，向淮知却不理她了。

“苏梦玲，你是不是一直就不喜欢她？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向淮知脚步有些虚浮，表情冷的不像话。

苏梦玲闻言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

“是你威胁了艳红？”

“是你害死了她的孩子！”说着说着，二十多岁的男人竟然流起了泪，眼泪落在手上，向淮知自己都有些错愕。

他不敢去想冯霜的处境。

苏梦玲脸色一白：“轻鸿哥，我，我没有。”

向淮知看着她的反应，顿时冷笑：“苏梦玲，你我之间再无情谊。”

是啊，都怪他心软苏梦玲，才害了冯霜，可他，好像从来没有对冯霜心软过。

接连几个月，依旧没有冯霜的消息，打捞队停止打捞，派出所宣布了冯霜的死亡。

向淮知没看见尸体，死活不相信，依旧日复一日的找寻着。

第11章

十年后

港城，姜盛集团

“林总，你好，我是皮特，姜总的特助，姜总临时有事，特意派我来跟您谈这笔生意。”

坐在姜盛顶楼办公室的向淮知攒眉。

国家的钢厂倒闭后，他迅速接手，成为个体户，将生意在国内做的火热，现在又把目光放到了外面。

据说姜盛集团是一个什么都做的集团，同时也是几年前兴盛起来的新公司。

创始人很厉害，是个女人，什么都懂，集团上市少走了很多弯路。

就连港城的黑道都佩服她。

向淮知来港城的目的也是为了那批从国外运送回来的钢材。

而冯霜，她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向淮知找了十年，不相信她死了。

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已经是他的执念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淮知这次来港城，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催促着他而来。

“你们姜总，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林总，我们姜总的名讳对外不公布，您可以称呼她的英文名Royle。”皮特眼神礼貌，转移了问题答案。

向淮知顿了顿，表情有些复杂：“这批钢材很重要，是国家需要的，我希望姜总能亲自跟我谈。”

姜总，女人，几年前，不准说名字。5

向淮知心里冒出一个很不可置信的想法来。

半PanPan个小时后

“林总，姜总现在抽不开身，但您说是国家需要的，我们姜盛义不容辞。”皮特从门口走进来，笑意颜颜，挑不出任何错误。

向淮知闻言明白今日是见不到了。

“姜总好！”

出姜盛的时候，耳边传来严肃的声音，向淮知迅速地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钻进了电梯。

他蹙了蹙眉，既然在，为什么不见自己？

除非，她真的是自己找了十年的那个人。

“姜总，您怎么回来了？”

冯霜猛地吸了口气：好险，差点就撞到他了！

“我回来拿点儿资料。”冯霜理了理自己的黑色皮衣，轻轻地咳了声，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一边的皮特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姜总，林总他不愿意跟我谈。”

闻言，冯霜皱起眉头：“一批钢材而已，你不是知道吗？”

这向淮知为何不愿意跟她的特助谈？

不想见向淮知不是因为留恋，而是真的不想看见他。

只要一看见他，冯霜就会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还有这十年来的痛苦不堪。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林总说是国家需要，您自己谈比较好。”

冯霜言声儿沉默了片刻：“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