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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

他睡颜柔和，不似醒来时那么冷峻。

冯妙菡怔怔望着，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他们唯一一次旅行时。

那时候，谢玄曜整趟旅程都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放开过。

大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他们去了邻市的海边，有一群海鸥见证过他们相拥。

他们穿过街头巷尾，像是蜜月夫妻一样牵手，拥吻……

“冯妙菡。”

谢玄曜冷凝的声音乍响。

冯妙菡猛地回神，就对上他墨色的黑瞳，里面一片冰冷。

“下车。”

犹如一场大梦初醒。

冯妙菡忍着心头胀痛，仓皇垂眸，起身恍恍惚惚地下了车。

连日暴雨，洪水引起了大塌方，入村的路被阻断，车过不去。

冯妙菡穿着透明雨衣，跟在来接应的搜救队朝着村里走。

雨到现在也没停，满地泥泞。

她抱着物资走得艰难，突然脚底一滑——

她条件反射般想去抓前方的人。

下一秒，谢玄曜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侧身避开！

冯妙菡抓了个空，眼看着要摔倒时，被人一把扶住。

带路的搜救队长沈言澈关切问：“夏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冯妙菡摇了摇头，视线不由得飘到谢玄曜身上。

他竟也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想到他刚刚的躲闪，冯妙菡眼眶又酸又胀，直接低下了头。

耳边，却响起谢玄曜的漠然声线：“别拖累大家，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没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冯妙菡。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冯妙菡身上。

她抱着物资包的手攥紧，指骨都泛起青白。

但最后，只是迈开步子越过谢玄曜，闷头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

四十分钟后，医疗队终于到达灾民临时安置点。

没时间休息，谢玄曜作为医疗队长开始安排工作。

这时，一个抢险队员急匆匆跑来：“村里有一户人家建在地势低洼的地方，难以转移，现在有人突发高热，已经吃了退烧药，但没好转，需要紧急救助。”

“你们看哪两位医生跟我走一趟？”

“我跟你去。”

冯妙菡没有一点犹豫，拎起药箱就要走。

却被同事拉住：“雨太大了，又都是悬崖小路，现在去太危险了。”

一时间，医生们的意见分为两派。

以冯妙菡为首的，认为救治时机不能耽误，应该立刻出发。

另一派认为水流湍急，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医护人员的命也是命，可以等雨小一些再去。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江主任认为呢？”

见谢玄曜一直没表态，冯妙菡直接发问。

他看了她一眼，做下决定：“优先保证医生安全。”

“那病人怎么办？”

冯妙菡不敢相信这是谢玄曜做的决定。

谢玄曜没回答，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天色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冯妙菡在雨中拉住了谢玄曜的衣角：“谢玄曜，你忘记当初宣誓时的话了吗？”

“病人的健康应为我的首要顾念！你现在在干什么？”

谢玄曜只扫了眼她的手：“放开。”

冯妙菡死死的攥着，神情执拗。

谢玄曜抬手就要将她手掰开。

拉扯间，一个银亮的东西从他的衣领间滑了出来！

看清的那一刻，冯妙菡整个人都僵住了。

银链上的戒指……不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一枚吗？

“你……”

冯妙菡浑身气焰霎时熄灭，张了张嘴想问谢玄曜为什么还留着。

谁知下一秒，谢玄曜竟直接将戒指扯了下来，扔进了洪水里！

第7章

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

冯妙菡下意识就要冲上去抓。

谢玄曜死死拉住她：“你疯了，这洪水足足有三米深，你想去送死吗？”

冯妙菡只能看着小小的银点瞬间被浑浊的洪水吞噬。

她回头看着谢玄曜，忽然就觉得，这雨淋在身上真是刺骨的寒冷。

“为什么要留着？为什么……要丢掉？”冯妙菡嗓子里泛着血腥气。

谢玄曜沉默了瞬，第一次给了回答。

“留着，是因为忘了。”

“丢掉是因为……没意义。”

扔下这两句话，他便松手离开。

冯妙菡一个人站在雨中很久，谢玄曜的两句回答如魔咒一般不断在耳边重复，来来回回。

眼泪也涌了出来。

直到阴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撕出一条裂缝。

“轰隆隆！”雷声响起。

冯妙菡浑身一颤，也想起了之前和谢玄曜争执的原因！

她瞬间起身，想找搜救队员给自己带路。

目之所及，她只认识沈言澈。

后者听她说完，神情严肃：“夏医生，这一趟风险很大，你确定要去？”

冯妙菡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沈言澈没有再多说。

……

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皮划艇上，身侧的洪水卷起底层的泥沙，一片浑黄。

救援点和居民楼的距离其实不远，但水流太急，硬是用了半个小时才抵达。

一楼已经完全被淹没，灾民都被安置在二楼。

冯妙菡在沈言澈的帮助下，从窗户爬进去，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给病人诊治。

是谢玄曜。

原来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

冯妙菡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谢玄曜察觉到什么，朝二人看过来，但只一瞬，又转了回去。

经过他的处置，病人的烧已经退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反复。

冯妙菡默默上前帮忙。

可她刚一蹲下伸手，谢玄曜就立马撤手退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冯妙菡拿着针管的手僵滞了很久，才继续。

窗外洪水肆虐滔天，屋子里却诡异的很安静。

冯妙菡给最后一个人分完预防药，转头，就看到谢玄曜独自站在阳台边。

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犹豫了瞬，还是走了过去：“明明决定来救人，为什么不说清楚？”

谢玄曜语气疏离：“没必要。”

忘了。

没意义。

没必要。

冯妙菡想着他给出的每句回答，强压情绪下声音都泛哑：“可你这样，大家都会误会……”

“误会？”谢玄曜突然打断，墨色眸子里满是冷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

冯妙菡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他在说他们当年的事。

可他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冯妙菡开口想说什么，却先听到震耳欲聋的浪潮冲击声响起。

与此同时，土黄的洪水冲垮了临时搭建的防洪堤坝，直直朝二楼冲过来。

一瞬间，害怕，惊喊声充斥着小屋。

谢玄曜迅速反应，冲过去紧紧护住病人和小孩儿。

洪水拍打下，他半边身子都撞上了水泥墙，疼到麻木。

吃痛间，只听到沈言澈的急声：“夏医生呢！你们谁看到夏医生了？！”

谢玄曜瞳孔微颤，回头看时，阳台边冯妙菡的身影，竟消失不见！

第8章

冯妙菡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获救的。

只记得漂浮在洪水中的无力感。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救灾棚里。

棚外人声嘈杂，冯妙菡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环顾一圈，棚内除了她没有别人。

吊瓶里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身体。

这时，门帘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

冯妙菡抬眼就看到了谢玄曜。

他一身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面容带着些疲惫。

见冯妙菡醒来，谢玄曜没有任何反应，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状态。

冯妙菡一一回答着。

气氛却越来越沉重，静谧。

“江主任，您未婚妻来了！”

听着棚外的喊话，谢玄曜毫不犹豫转身朝外走。

冯妙菡那一声“谢玄曜”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棚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江主任的未婚妻真给力，雪中送炭，这么快就亲自带着物资飞了过来。”

“肯定是心疼江主任呗，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苏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她听说邻村也缺物资就要开着车过去，江主任担心，也要陪着一起。”7

……

听着这些，冯妙菡不受控制的脑补出谢玄曜和苏晓雪的甜蜜。

也想起了之前在京阳市时，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

她盯着手上青色的血管，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拔掉手上的针头，出了救灾棚。

就见谢玄曜和苏晓雪并肩站在物资堆旁边。

女人贴心的替谢玄曜整理着衣领，声音轻柔：“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夏小姐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走了放心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冯妙菡脚步黏在原地，无法上前。

她想到那个被谢玄曜戴在身上，在被自己发现后，又被他丢掉的戒指。

冯妙菡忽然很想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谢玄曜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下一秒，她终于听到谢玄曜的回答：“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冯妙菡脸色一瞬苍白。

原来……没什么不同。

那个戒指……估计真的就像谢玄曜说的那样——忘了。

只有她还天真以为，谢玄曜对自己会不会还留有感情……

冯妙菡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转身踉跄跑回了救援棚。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里面站着医疗队的同事。

见到冯妙菡，他连忙开口：“夏主任，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刚刚院长来电话说其他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明天就到临南了，咱们外科需要您回去坐镇。”

冯妙菡愣了下，脱口问出：“谢玄曜呢……”

察觉到同事诧异的目光，她补救道：“他也是外科医生，他不回吗？”

同事笑着摇头：“江主任要留下来陪他未婚妻，今晚就去邻村。”

冯妙菡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脸上的笑容苍白又僵硬：“我知道了。”

同事离开后，冯妙菡一个人在棚里坐了很久。

最后，在谢玄曜和苏晓雪出发去邻村前，先一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