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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霜回想这在天宫万年的种种，恍然发觉，所有美好都是强求，如大梦一场。

她低头看着小狐狸：“锦玉，姐姐带你回青丘。”

她没忘了锦玉生前最后一句话。

苏云霜腾云而起，万年来，第一次踏出天宫。

半个时辰，她落在青丘的地界上。

青丘三千里桃树正开得灿烂。

一片红云里，一只青狐闻声而出，化作一个白发老人。

苏云霜声音沙哑：“三长老，我送锦玉……回祖地。”

看清苏云霜怀中的小狐狸，三长老便是一颓。

“云霜，你回来了就好。”三长老说完这话，越发悲怆，“大长老她……不行了！”

苏云霜只觉眼前一黑，她一咬舌尖，急匆匆往圣殿冲去。

圣殿最深处，玉床上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美艳妇人。

听到苏云霜的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回来了。”

苏云霜走近床边，满是仓皇：“大长老……”

涂山狐族大长老苏眉儿，同时，也是她的母亲。

可万年来，她们母女俩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她出生，第二次，却是母亲濒死。

大长老一挥手，苏云霜怀中的小狐狸飘起，轻轻落到她怀中。

苏云霜心里满是愧疚和痛苦：“是我……没有照顾好锦玉。”

大长老却摇了摇头，满眼悲哀：“天命如此，又怎能怪你？”

又是天命！

苏云霜抿紧唇，胸中却有种看不见的火在烧。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紧攥的手，苏云霜低下头，和大长老清澈双眸相对。

“云霜，娘亲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第9章

苏云霜没想到大长老居然会和自己道歉，一时僵在原地。

大长老目光眷恋的在她脸上流连，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为了狐族，你一出生我就将你送入天庭，让你一个人孤零零长大。”

“因害怕见到你会忍不住留在身边，这万年来，娘亲甚至连偷偷望一望你都不敢。”

苏云霜蹲下身，鼻尖莫名酸涩难当，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胸口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大长老眸中泛起泪，又强忍下去。

“狐族大劫在即，我以命数为引，算出那一线生机就在战神嬴长渊身上，虽引大限将至，但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娘很欣慰。”

“待我离去，你用我的灵骨做成长剑，最后护一程狐族安宁。”

她说着，身躯渐渐透明。

苏云霜脑中轰鸣作响，下意识紧紧拉住她的手：“娘亲，不要离开我。”

短短一日，她已经失去妹妹，为何又要她这么快失去母亲？！

大长老眼眶泛红，反手紧紧握住苏云霜的手，语带坚韧：“云霜别怕……娘亲和锦玉会在祖地守护你。”

随着声音的渐渐消散，大长老和锦玉逐渐化作星光点点，朝着祖地飘扬而去。

殿内，唯有一枚晶莹剔透的灵骨长剑飘在空中。

“娘亲——！”

苏云霜忍不住撕心痛哭。

此起彼伏的悲凉狐鸣也随之响彻青丘！

三日后。

青丘祖地，红幡飘扬。

苏云霜看着身后惶然不安的老老少少，眼眶发热。

“诸位放心，从今以后，云霜会留在青丘，护我狐族安宁。”

大长老已逝，二长老和半数狐族失踪，如今青丘满是惊惶。

三长老眉心紧皱：“蛇族又在青丘边界闹事，我已上禀天界，战神却对此置之不理。”8

苏云霜面色沉稳：“长老莫气，我自亲去天宫走上一遭，论个公道。”

三长老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苏云霜笑了笑，握紧大长老灵骨所制长剑：“您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走之后，您打开护山结界以防万一。”

锦玉和娘亲在祖地看着她，她必须一往无前。

苏云霜出了青丘就往天宫赶去。

半路上，却被蛇族团团围住！

蛇族狠辣，出手毫不留情，可苏云霜有灵骨长剑在手，竟不落下风。

这时，领头人喝道：“还不出手？”

苏云霜一惊，眼睁睁看着四周冒出数个身穿黑甲的身影。

她遍体生寒，果然是黑甲军！

这一刻，苏云霜心里终于浮起恨意：嬴长渊，你好狠的心！

苏云霜眼底红芒闪动，拼着满身的伤，冲出重围，直奔天宫而去。

眼下，唯有天帝能为她和狐族做主！

可刚到九重天，天宫侍卫却将她拦于天门外：“战神有令，天宫不入外人！”

万年岁月，一朝变作外人！

苏云霜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这时，蓝萝的身影出现。

“咦？苏姐姐是来找战神殿下的吗？”

不等苏云霜回答，蓝萝就笑了：“殿下半个时辰前就带兵去了狐族，你若是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替那些狐狸收尸。”

青丘。

千里桃林荡然无存，火光烧红了整片天。

苏云霜冲向圣殿，一路都是狐狸遍布伤痕的尸体。

突然，她脚步一顿，认出了倒在圣殿门口的一只死不瞑目的黑狐。

那是青丘的护卫长，昨日他还爽朗地请她去吃一杯他的喜酒。

苏云霜站在那里，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恍然间，殿内传来一道道悲凄的痛哭哀叫声。

苏云霜忙冲入圣殿，就见三长老和仅剩的十几个护卫围成一圈牢牢护住一个结界。

而结界中竟只剩几个狐族幼崽！

“三长老！”苏云霜失声喊道。

三长老看到苏云霜，眼中满是哀恸：“云霜，快走！”

苏云霜还没明白三长老是什么意思，一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想逃，做梦！”

苏云霜转过身，对上嬴长渊漠然的眼：“天帝失踪，涂山狐族包庇祸首苏云霜，犯下重罪，今日，一个都不许留！”

随即，她看见了他身后的蓝萝。

一阵刺骨寒凉从苏云霜心口蔓延，一瞬，她什么都懂了。

看着周围将她团团包围的黑甲军，苏云霜笑了，笑声刺耳难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嬴长渊，终究是我低估了你的狠心！”

那笑声，让嬴长渊不由皱眉：“冥顽不灵。”

看着黑甲军一个个在苏云霜剑下倒地，他眉眼一沉，竟亲自取来长弓。

弓成满月，一只燃着火羽的重箭带着破空声朝苏云霜轰去！

眼看苏云霜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三长老飞身上前挡在在她身前，重箭没胸而入！

“三长老！”苏云霜目眦欲裂，扑上前去抱住他抽搐的身体。

三长老嘴角不断涌出血来，眼角余光看着如同杀神一般步步走来的嬴长渊，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下一秒，他的手竟生生刺入心口！

第10章

如同一片炼狱的圣殿内。

一道血色传送阵法凭空在苏云霜脚下出现。

“想逃？”嬴长渊脸色一沉，一步踏出便要去抓苏云霜。

这时，仅剩的狐族护卫们纷纷化作原型，一个个扑上去抓住嬴长渊的腿，竟是用自己的肉体生生拖住了他的脚步！

三长老满是血的双手，狠狠将苏云霜推入法阵，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云霜，好好活着，别回头。”

苏云霜的身体一下陷入虚实之间。

“好得很。”

嬴长渊气极反笑：“放走祸首，罪该万死！”

下一刻，他手中剑光突现！

哀鸣四起！

苏云霜便眼睁睁看着，嬴长渊脚下的狐狸，纷纷断成两截。

血雨纷纷中，她看见嬴长渊又一掌，打在用尽最后力气扑上去阻拦他的三长老天灵盖上！

“不——！”

血，彻底染红了苏云霜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狐族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人如此屠戮！

生而为狐，莫非就是原罪吗？！

不！有罪的是他们，是这些沾满狐族血液的刽子手！

绝望到极致，苏云霜发出一声凄厉悲鸣，一只巨大的雪白天狐虚影从她体内迸发！

竟震碎了她脚下的传送法阵。

嬴长渊心神一震，有那么一瞬，心口竟莫名绞痛起来。

他不由厉声吼道：“苏云霜，住手！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堕魔了！”

苏云霜环视着满地狐尸，双眼流出两道血泪：“能护住自己重要的人，魔又如何！”

她现在才明白，这世上不论对错，只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