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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吊唁的人散去，周晓芸独自披着孝布跪在坟前烧纸。

　　烟灰被寒风吹起，一双军靴兀的出现在视线中。

　　梁昭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责备：“如果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说？”

　　他蹲下，拿起纸钱放进火堆：“以后别总是闹脾气……”

　　周晓芸双眼红肿，哑声打断：“我去找过你，我也求过你帮忙，可是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梁昭衍动作一顿，喉结颤了颤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晓芸本来也没期望听到他解释什么。

　　“不重要了。”她将梁昭衍手里的纸钱收回，尽数扔进火中。

　　一片雪花落下，被骤然窜高的火舌燎化。

　　梁昭衍心脏猛地一跳，沉声问：“什么意思？”

　　周晓芸扭头看向他，男人眉眼依旧，落在她眼中却陌生至极。

　　短短三天，竟然恍如隔世。

　　周晓芸没再多说，强撑着双腿的酥麻站起身。

　　她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军绿色挎包中拿出一张纸和一把钥匙，递给梁昭衍。

　　“你托乔知滟送来的离婚报告我已经签了字，这是你房子的钥匙，我一起还你。”

　　她一口气说完，心里又空又轻。

　　原来放下也没有那么难。

　　周晓芸抬眸看向梁昭衍，复杂中带着释怀：“梁昭衍，你自由了。”

第9章

　　风雪簌簌而下，寒意冻人。

　　梁昭衍顿了片刻，才接过离婚报告和钥匙。

　　他看着周晓芸娟秀的签名，鬼使神差的开口：“我没有叫乔同志给你送……”

　　可周晓芸早已转身渐渐走远。

　　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梁昭衍心尖陡然涌上异样。

　　他捏紧手中的钥匙，怔了好一会才回军区。

　　……

　　彼时。

　　周晓芸顶着风雪回了家，将屋里屋外细细打扫了一遍。

　　她小心翼翼将阿妈的照片收进里衣的口袋，收了几件衣服，便背着包朝村外走去。

　　阿妈已经离开，她没了工作和羁绊，再留下也没了意义。

　　她想好好去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带着阿妈的那一份一起。

　　周晓芸看了眼渐渐灰暗的天色，向街边的同志打听了路，决定抄小路去火车站。

　　不想刚进巷子没多久，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周晓芸心下一沉，故意放慢步伐想试探对方是不是故意跟踪。

　　未料下一秒，一只手猛然从背后伸出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她骤然紧缩的瞳孔映出了匕首霎时逼近的寒芒！

　　下一瞬，她只感觉腰后一凉，刀尖深深没入！

　　“梁昭衍那个畜生，敢害死我哥，我也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身后的人粗粝地笑了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匕首猛然拔出，血珠飞溅！

　　“他再藏着掖着有什么用？老子照样能杀了你！贱人！你去死！”

　　周晓芸忍着疼用尽全力挣扎，才说出几个音节。7

　　“不……救命……”

　　那人却置若罔闻，发了狂般一刀接一刀胡乱又凶狠地捅在她身上。

　　周晓芸动了动唇，和梁昭衍离婚的话终究还没说出口，就像破布娃娃般倒在血泊中……

　　“你要怪就怪梁昭衍，谁叫你是他的女人？”那人蹲在她身旁，冷冷地说。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雪白的大地慢慢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成一朵艳丽的花。

　　耳畔狂风呼啸，周晓芸只觉得冷。

　　为什么，她还是逃不过凄惨死去的命运？

　　是不是只要她和梁昭衍纠缠过，就算如何补救，都只是徒劳？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抬手捂住心口阿妈的照片。

　　阿妈……

　　……

　　另一边。

　　梁昭衍回到军区，心里却始终想着那一纸离婚报告，和周晓芸清瘦的背影。

　　直到手背一烫，他才猛然回神关掉眼前的热水，端着搪瓷水缸离开。

　　思绪间，他无意识走到了之前周晓芸工作的宣传部。

　　梁昭衍脚步一顿，正要离开。

　　却听见乔知滟张扬的声音传来：“姐，上次多亏了你帮我，周晓芸终于滚了。”

　　梁昭衍顿住脚步，狐疑地皱起眉，乔知滟怎么会在这里？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个女人得意地说：“不过就是在稿子里加了点料而已，不算什么，我就是单纯看不惯她勾搭梁营长，真恶心！”

　　另一个女人带着讨好附和：“听说她妈都因为这件事两腿一蹬气死了，真是报应！”

　　“呵。”乔知滟轻蔑地笑了笑，“她妈是被村民推倒了摔死的……那些土包子，只要稍微煽风点火，他们就会冲在最前面。”

　　“我早就跟她说过，我有本事让她被通报批评，也同样能让她在这里待不下去……”

　　梁昭衍握着搪瓷缸杯的指尖发白！

　　他从没想过，是乔知滟故意找人合谋污蔑周晓芸！

　　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误会了周晓芸。

　　梁昭衍面沉如水，正要推门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付师长的呼声：“昭衍！”

　　他神情凝重：“之前被你抓进牢里的胡万临前段时间出来了，这段时间命案不断，一连死了好几个军属，公安那边怀疑胡万临是凶手，你去公安支援一下，务必抓他归案！”

　　梁昭衍心口像是猛然被砸了下，手一颤，搪瓷缸子摔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

　　付师长担忧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梁昭衍脸色发白，脑子里莫名闪过周晓芸浑身是血的模样。

　　可转念一想，周晓芸在老家，怎么可能会出事。

　　等这次任务完成，他再和她好好聊聊。

　　其实这么久以来，他并不是对她毫无感情，只是有时候气她不知轻重而已。

　　何况结婚又不是儿戏，怎么能说离就离？

　　梁昭衍稳住心神，和付师长打了声招呼，匆匆集结了队伍离开。

　　一连两天，梁昭衍都在公安布局抓胡万临。

　　他日夜不眠，就等着抓到胡万临后去找周晓芸。

　　终于，第三天凌晨，士兵急匆匆跑来报告：“梁营长！人抓到了！只是我们在逃犯藏身之处发现了……”

　　士兵脸色为难，似是难以开口。

　　梁昭衍心头忽然猛的一跳：“发现了什么！？”

　　士兵惨白着脸接上了下半句：“发现了周晓芸同志的遗体！”

第10章

　　遗体……

　　遗体！

　　这句话落在梁昭衍耳朵里，不亚于一声平地惊雷。

　　一直在心头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梁昭衍的心紧紧绞起，尖锐而汹涌的痛觉让他呼吸不畅，一向如松如柏的男人竟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营长，您没事吧？”那士兵慌忙上前。

　　梁昭衍摆了摆手，重新站直。

　　再抬起头时，一向漆黑淡漠的双眸通红一片。

　　“她的……遗体，在哪里？”他的声音因劳累和情绪而沙哑至极。

　　“遗体”二字，就像是卡在喉头的尖锐石子，随着声带的颤动而硌得他喉咙生疼，仿佛带着血气涌到口中。

　　士兵说：“被公安的同志带去殡仪馆了，说是要等家属去认领……”

　　“我就是她的家属！带我过去！”梁昭衍攥紧了手，咬牙道。

　　士兵愣了瞬，下意识想说：上次开大会的时候你不是还说对她只有同志的情谊吗？难道周晓芸说的其实是真的？

　　但触及到梁昭衍眼里深切而汹涌的情绪，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强行咽下：“是！”

　　军车在殡仪馆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