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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小别几日，陈念竟生出如隔三秋的错觉。此刻她正在茶水间发呆，对方则站在咖啡机前倒腾出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
　　他端着马克杯，没有急着回办公室的意思，踱步到陈念面前，“我不在这两天，你都忙什么了？”
　　“忙 Frank 的事情。”陈念如实回答。
　　“哦，我爸妈根据你的餐单吃了好几家，赞不绝口。”
　　“真的？叔叔阿姨喜欢？”陈念有些飘飘然，“我都说了陈念出品必属精品。”
　　“哈哈。”蒋律看上去心情大好，“下次找机会一起打卡吧。”
　　陈念嘴角蔓延一抹笑容，“行啊。”
　　“那我回去开会了，休两天假而已，邮箱都快爆了。”
　　陈念上扬的嘴角一时半会收不住。她喜形于色，以至于回到座位时，Cindy 不禁挑眉逗她，“刚和我们亲爱的 Aidan 聊得挺热乎啊。”
　　“哪有。”
　　“人家刚一直盯着你看诶...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诶诶诶诶，你俩究竟什么情况？”
　　陈念拒绝回应，恨不得一头扎进键盘，“没情况。”
　　“行吧。”Cindy 笃定这瓜她是吃定了，只是不能操之过急。“说回正事，十二月底的公司年会，每个部门都要出一个节目，助理们还会单独出一个。各部门节目名单我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老板们的也定了，但还需要你做两件事。”
　　“好嘞，您尽管吩咐。”
　　“助理们这边编舞时发现缺了一个人，你能跳么？”
　　陈念惊得瞪大了眼，上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跳舞还要追溯到小学六年级。
　　Cindy 见势忙给她加油鼓气，“不难，Vivian 负责编舞指导。你可不要小瞧她，业余舞者里她绝对算得上是专业的，还经常飞纽约百老汇找舞蹈老师上课。你想呀，跟在她后面学习也等于间接跟着百老汇老师学习了，机会难得是不是？再说了，我们这是群舞又不是独舞；你呢，记记动作，走好台位就行，顺便还可以减个肥。”
　　陈念被 Cindy 说得一愣一愣，听上去怎么都是一件合算的事情。“行，我跳。”
　　“第二件事，帮忙定一间公司附近的舞蹈室。从这个周末开始，一直定到年会前的周末，方便我们过去排舞。”
　　“没问题。”
　　于是从那周起，陈念原本平平无奇的周末又多了一项内容：练舞。
　　实习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和其他助理们都混了个脸熟，却没正儿八经合作过。现在十几个人并排站在大镜子前，个个身材出挑，脸蛋好看；各有各的气质。
　　今天的 Vivian 全无往日职场范，改走嘻哈风。她包了条头巾，穿着一套肥硕无比的黑色卫衣卫裤，脚蹬亮紫色老爹鞋，空出的衣摆随着动作晃晃荡荡。
　　她先简单介绍了编排舞蹈的灵感来源和借鉴作品，又将 Kenny Loggins 的「Footloose」放了一遍供大家熟悉。
　　“这首歌节奏明快适合卡点，大家只要动作到位，走台时注意好位置和配合；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应该不错。”
　　一遍听完，Vivian 又放了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跟着跳了起来。
　　她看似正伴着音乐随意扭动，却自然而然带出了舞曲韵律。简单的俯身、抬眸和回首；抑或专业的滑步、埃及手和快门，都饱含勾人注意的魅力，野性十足。舞蹈过程中她还会适时按下暂停键，解说这一块需要分成几组人做不同的动作。
　　明明是一个人，却足足跳出群舞的架势。
　　“那我们开始？”Vivian 双手叉腰，气喘吁吁；“我们可以一节一节慢慢学习，最后再整合到一起。”
　　“行啊。”大家新奇感爆棚，跃跃欲试。
　　可看别人跳是一回事，真到自己跳起来却犯了难；眼睛说会了，身体表示并没有。陈念有样学样，力求角度、力度以及扭动的弧度都和 Vivian 别无二致，却状况百出：不是同手同脚就是节奏慢半拍。陈念觑到镜中的自己，张牙舞爪，活脱脱一只笨笨傻傻的八爪鱼。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动作木讷又僵硬，学了新的便忘记旧的。两小时之后，跳出来的舞蹈和 Vivian 展现的毫无关联，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大家哭笑不得，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本就是新手，还是节奏这么快的街舞，实在是强人所难。加上时间紧任务重，谁都不想在年会这样的场合丢脸。
　　Vivian 倒很乐观，在完全不熟悉乐感和没有基础的条件下，大家能练到这样实属不易。勤能补拙，大不了利用工作日午休时间借用楼下健身房多练练；周末再加把劲，一定可以炸场子。
　　“大家回去多听听歌找到节奏，我会给大家录一段视频，没事时可以对着镜子纠正自己的动作。”
　　正如她所愿，几次排练之后，舞台表演初见雏形；哪怕大家跳得不如 Vivian 那般流畅，但好歹能一鼓作气跳完整支舞蹈。完成度有了，之后的熟练度就不难提升。
　　这天排练结束，Vivian 照惯例做总结反思。整段舞跳下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说不上来。目前看下来，狂热有，节奏有，可始终缺了将气氛一下子推到高潮的神来之笔。
　　大家面面相觑，生怕她又多编排几个下腰劈叉的动作。
　　“有了！”Vivian 眸光一闪，甚至激动地自发鼓掌，随即扭过头眼巴巴望着 Cindy，“你觉得拉着男老板们一起跳舞的可能性有多大？”
　　“胡闹”，Cindy 脱口而出，“那帮老家伙哪有时间陪咱们练舞”，说完觉得有点不妥，毕竟蒋律不是老家伙。
　　Vivian 贼心不死，忙补充说明，“哎呀，又不需要他们参与全场。我们这一趴跳完，我可以剪一段转场进去，方便大家退场更衣。这个时候呢，老板们出场，上台亮相。等转场结束，配上一段舒缓的音乐，我们上台和老板们跳几步交际舞。最后的最后，再回归「Footloose」，来几个快节奏的动作，啪！Ending Pose。怎么样？绝对王炸！”
　　Cindy 听不懂，她微眯起眼睛试图想象那将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她从来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今年老板们报来的节目是诗朗诵，听着就没什么花头。年会么，当然要躁起来。
　　“可老板们会同意？万一有一两个不来，我们这边怎么办？”Cindy 已经条件反射般匆匆敲定了几个人选，却吃不准其他那几位。
　　“这个不难，纯自愿原则。”Vivian 听 Cindy 口风松动，更来劲了，“我也没打算绑所有老板一起上台，场子没那么大不是。Hmm...这样，Ines 下周帮忙统计一下老板那边愿意参与表演的人数；我们这边呢，先练起来，最后老板出几个，我们这边出几个。”Vivian 势在必行。
　　一听到有可能要和老板们跳交际舞，大家不免紧张又难掩兴奋，甚至议论道如果蒋律来了要怎么安排他这件事。毕竟，老板里就属他最年轻还没家室，谁要和有家室的老男人跳舞啊。
　　Cindy 这会冷静下来，联想到自己可能要和两鬓花白的 Frank 勾肩搭背跳舞，霎那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万幸 Frank 拒绝加入，他宣称毫无音乐细胞，不想全程都在踩女同事的脚；这倒让 Cindy 松了口气，趁机退出交际舞那部分的表演。
　　蒋律则欣然答应，跳舞而已，难不倒他。
　　万事俱备，Vivian 马不停蹄重新剪辑了舞曲，又另加了一段编舞；甚至还单独设计了每组的开场亮相和 Ending pose。
　　和老板们第一次合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天午休时间，助理们早早聚在楼下的健身房，窃窃私语。
　　“准备好了伐？”Cindy 觑了眼陈念。
　　“准备好撒？”陈念最近满脑子都是动作，快要魔怔了。
　　“抢人呀！”Cindy 恨铁不成钢，“就一个 Aidan！”
　　陈念恨不能捂住 Cindy 的嘴，“我不抢。”她撇撇嘴，实习生哪能这么没眼力见，她才不想平白招人口舌。
　　“要不我帮你和 Aidan 打个招呼？”Cindy 无事一身轻，想多看看热闹。
　　“不要。”陈念不假思索。
　　转眼间老板们悉数到齐。一个个西装革履，有的还戴着金丝边眼镜。
　　他们摩拳擦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却又不忘叮嘱 Vivian 不要将编舞弄得太复杂，到时候随便上台扭扭屁股就行。
　　“那哪行？那怎么展现老板们的英姿风采？”Vivian 不留情面地拒绝。“大家先确定舞伴吧，自由组合，想选谁选谁，不用碍着自家老板的面子。”
　　人群里窸窸窣窣，没人抢着当出头鸟。
　　Vivian 玩笑道，“难道要老板们一字排开，供大家挑选？”
　　Cindy 忙怂恿陈念赶紧上前把蒋律拿下。见她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急得声调都高了几度，“再不去就被抢走了！”
　　陈念还是纹丝不动，暗想抢走就抢走吧，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邀人和自己跳舞这种事她做不出来。或者说，因为对方是蒋律，她心虚。
　　助理团里大家蠢蠢欲动，互相使着眼色；转眼间有人直接忽视自己的老板，径直走向了蒋律。
　　“喏！让你抓紧，被人抢先了吧。”Cindy 恨不得找个木鱼敲敲陈念的呆脑瓜。
　　陈念切了一声，低下头，刻意忽视心里的小小失落。
　　Cindy 叹口气，留意着不远处的动静。“你看，一对对的都组成了，你难道和大腹便便的 Jordon 组队？他那个重量级，一脚踩下去能踩得你瞬间失去表情管理。”
　　陈念心一横，听天由命吧。
　　不远处的蒋律没急着和舞伴练习动作，不知在说些什么；没一会，对方几分失落地回头，转身奔向了自己老板。
　　人群一阵哄笑，被「退而求其次」选择的老板更是哭笑不得。
　　蒋律扫视一眼人群，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 Cindy 和陈念站的地方。
　　“哇，Aidan 是挑中我了么？可我不参与这一趴啊。你说 Aidan 邀请我当他舞伴的话，我是该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陈念故意撇过脸，待人走近才佯装无事地打了个招呼，“Aidan。”
　　一旁的 Cindy 不忘添油加醋，“Aidan，我不跳交际舞的。”
　　“嗯，我知道。”蒋律大大方方，朝陈念伸出手，“做我舞伴吗？”
　　那一刻，嘈杂沦为了背景音。
　　耳边鸣鸣作响的是铿锵有力且失频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陈念眼睫闪动，嘴角噙着难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