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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时值深秋，城墙上的黑龙旗帜在风中摇曳。

　　赵焱钦怔在原地，浑身僵硬，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冲了下去，跪在她面前。

　　他神色大变，甚至有些失声：“你……你……”

　　她真的跳了，她不是只是为了争宠吗？

　　就像她从前跳河、烧宫、使出各种手段，不都是等着他来救她吗？

　　好一会，赵焱钦才有了反应，他下了楼梯，俯身就要像从前那般将人抱起，可当手臂环过她的后背时。

　　她身上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蜿蜒一地红色的血迹，将她的裙摆都染成了血色。

　　连带着他的手心也全是红色。

　　就好像，他是杀人凶手。

　　可赵焱钦内心碎成一片，根本不愿相信她死了！

　　“纾儿……我带你去找太医……”他抱起人，紧紧的托着她单薄的身子，而后疾步往少府的方向冲。

　　众人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那太子奔走的摸样，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

　　乔清婉眼神暗沉看着前一刻还和她说不会丢下她的殿下，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呆在原地。

　　她攥紧手心，丹蔻几乎要掐入肉里。

　　想了想，乔清婉提裙紧跟了上去。0

　　太子妃是什么情况，她必须要知道！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寻死，就没有成功过！

　　每次都是殿下焦急的赶去救人！

　　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皇宫门口的士兵远远的望见一身玄衣的太子殿下往这边奔来，便主动向前迎了几步，正欲行礼，却看见他根本没有顾他们。

　　士兵眼露茫然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往日殿下都是不紧不慢的入宫的。

　　另一名士兵道：“方才殿下怀中好像有个人，难道又是太子妃出事了？”

　　乔清婉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她刚想呵斥这两个人。

　　想到什么，她话一转，故作忧叹：“谁说不是呢？太子妃做错了事，殿下不过说了她几句，她这不……又自戕了。”

　　停顿一下，乔清婉又温声道：“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事往外传。”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刚想说什么，另外一个便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少府。

　　太医令得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上前为太子妃把脉探查。

　　死脉……

　　他面色刹那间变成惶恐。

　　再把，死脉……

　　顶着赵焱钦骇人的压迫感，太医令硬着头皮回禀：“殿下，太子妃已气绝。”

　　气绝？

　　赵焱钦默了好久，他揪住另一位太医拉他上前，让他再诊断。

　　可不管是谁，都面色为难的向他摇头。

　　候在门口的乔清婉心里大喜。

　　太子妃一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跟她抢殿下了……

　　往后，东宫就只有她了，再过些年，秦始皇驾崩，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

　　半个时辰过去，一阵冷风吹过，天一下阴了，下起了雨。

　　而皇宫里的耳目早就将太子妃逝去的消息传至秦皇宫。

　　听到这个消息时，秦始皇眉头一皱，将手中的奏折合上。

　　“虽许氏善妒，可这些年侍奉在太子左右，却无过错。”立在一侧服侍的丽夫人神色有些惋惜。

　　可他们都心知，是太子有负于太子妃。

　　“辞纾丫头，不该命绝于此。”秦始皇重重叹息。

第12章

　　犹记得数日前。

　　当赵焱钦跪在殿内，掷地有声道：“儿臣求纳乔清婉为侧妃。”

　　瞬间，不止是丽夫人，就连秦始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盯着赵焱钦。

　　金碧辉煌的殿内寂静无声。

　　赵焱钦眼神却十分平静，直言道：“儿臣这一辈子只钟情许辞纾一人，纳乔清婉，是因旧时情分。”

　　秦始皇将手中的竹简重重砸在地上！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丽夫人见状，连忙伏低磕头，再小心翼翼地拽着赵焱钦离开。

　　后宫偏殿内。

　　丽夫人看着赵焱钦怒其不争：“你明知乔清婉是罪臣之女，还敢上来提这种事。”

　　赵焱钦低声开口：“父皇从不在意我们娶谁纳谁，他只在乎忠心和利益吗，我以为他不会介意。”

　　“可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丽夫人叹气道。

　　赵焱钦低着头：“儿臣会对太子妃加倍的好。”

　　丽夫人看着他这样，也只他心意已决。

　　“你父皇那边，我会再去吹吹耳边风，但此事你自己莫再提。”

　　说完，她又语重心长拉住赵焱钦的胳膊。

　　“乔氏可为侧妃，却不可越过太子妃，你记住这点就好。”

　　赵焱钦回去后，便和许辞纾提了这事。2

　　许辞纾自然是失望至极，转头便跳了护城河。

　　日照当头，赵焱钦气喘吁吁的将她捞起，带回了东宫。

　　这事也在百姓中传得风风雨雨。

　　当日之事，不光整个咸阳城人尽皆知。

　　秦皇宫的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自然，秦始皇也知晓。

　　眼下，听闻许辞纾身亡。

　　他问向身边人：“太子呢？”

　　宦官回话：“正在少府，守在太子妃尸首身旁。”

　　秦始皇吩咐：“你去和太子说，好生将太子妃下葬，不可怠慢。”

　　但东宫内的赵焱钦，却并没有如秦始皇的意，而是失魂落魄的守着那具尸体。

　　天干物燥，一场天火将丽正殿烧毁。

　　他将许辞纾带回了浮云殿，坐在地上。

　　眼前静静躺在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的仿佛有些不像话。

　　心底有什么在翻涌，赵焱钦忽然生出了一点恨意，眼尾微红。

　　“纾儿，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又在装死对不对？”

　　可没有人回他了。

　　月上枝头，窗外的月渐渐被云湮灭。

　　赵焱钦手心原本沾了血的湿意，逐渐变干。

　　他的心也像是变空了。

　　乔清婉适时款款走进屋子里，她一袭白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碗鱼汤。

　　她看着赵焱钦，却没有立即做声。

　　别无他因，只是乔清婉太过惊讶。

　　如今这个神情憔悴、目光游离的男人真的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昆山玉立、容貌绝世的太子殿下吗？！

　　“殿下……”乔清婉换上了一副哀伤的神情，“姐姐死得实在是太惨了，阿婉也没有想到姐姐怎么又如此冲动！真叫人伤心……”

　　她等着赵焱钦来安慰她，神色可怜兮兮，仿佛死的真的是她的姐姐。

　　赵焱钦闻声，他定定回头看着乔清婉，她和许辞纾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忽然一阵失神，记忆恍惚回到了很一年前。

　　那时，赵焱钦生辰那日，是许辞纾为他做了一碗鱼汤，为此烫到了自己的手。

　　他心疼的责怪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一次用这里的器皿，往后多用几次就好了。”她弯眼笑道。

　　那时的她勇敢而大胆，明明像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却愿意为他捣腾这些。

　　她的笑是明媚的，在这灰沉沉的皇城，仿佛一抹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那么，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变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太子妃的呢？

第13章

　　是那年，赵焱钦和许辞纾七夕偷跑出宫门，一同骑马奔出都城。

　　外面的天无比的蓝，连风都是自由的，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带在他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远处。

　　天边的朝阳缓缓上升，照亮着地上结冰的绿草，闪闪发光。

　　可是回去后，赵焱钦就被礼官弹劾——太子擅自离京。

　　所有人都指责他离经叛道，他被罚了五十棍。

　　挨了棍了背部血肉模糊，许辞纾给他上药，指尖不断颤抖。

　　“我不疼……嘶……”他一说话，许辞纾便哭。

　　从那之后，她便成了一个端庄的太子妃，一举一动，她会为城西的难民施粥，她会每月都约着官宦贵人一起去庙中烧香祈福。

　　她不再露齿笑了。

　　许辞纾说：“阿钦，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

　　心口剧痛，他回过神。

　　再看到乔清婉手里端着的鱼汤。

　　赵焱钦眉头紧皱——他的纾儿才刚去世，按理，东宫上下皆因忌荤腥，阿婉却在此时给他端了一碗鱼汤？

　　“你是想东施效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