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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理，赵叔说的没错，秦牧阳和林若锦什么关系都没有，强留人家的骨灰，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可于情，秦牧阳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队长，他也不忍心秦牧阳最后连个寄托都没有。

秦牧阳仍旧固执的钳制着赵叔的手，没有丝毫松动。

“看来你是非要和林家作对到底了。”

赵叔抽出手，深深看了秦牧阳一眼后，离开搜救站。

领导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秦牧阳的肩膀：“原本是想等你休息完再告诉你，但现在你回来了，还是先收拾收拾吧，一会儿……”

“我们还要安抚和接待队员们的亲人。”

“他们把孩子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却只还给人家一盒骨灰……”

第13章

秦牧阳高大的身躯颤了颤，几乎快要站不住。

他抬眸望去，不少树的叶子已经黄了，街上的商铺都挂上了中秋的字样。

秋季是团圆的季节。

不少父母都在家里等着孩子团圆，哪怕只是一个电话，一张照片。

可今年，他们注定什么也等不到了。

秦牧阳脚步虚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宿舍洗漱……

接到搜救站的电话时，王生朗的母亲都快要昏厥过去。

她还记得上次和儿子打电话，儿子兴奋的说：“等过了今年，我就能申请调回家里那边的搜救站，到时候一有假期我就能回家去看你们。”

王母等啊等，等啊等，却等来了这样的噩耗。

所有的搜救队员的父母中，她是最先到的。

抵达时，秦牧阳刚洗漱完，换上蓝色的制服等在门口。

王生朗之前邮寄过队员们的照片回家，她看了好多遍，认了好多遍，知道这是他们的队长。

她红着眼，正要上去询问。

身后却传来一道娇弱的女声：“牧阳……”

慕知知三两步，越过王母，冲到秦牧阳的怀里：“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我一个人在边疆又有多害怕？”8

秦牧阳冷着脸推开她：“该和你讲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对你早就没了感情。”

“照顾你只是基于对生命的尊重。”

慕知知顿时红了眼：“怎么可能！”

“你这话骗的了你自己，却骗不了我。”

她握住秦牧阳的手：“你根本就不喜欢林若锦，不然全世界每天得癌症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每个都去尊重和照顾。”

秦牧阳目光tຊ发沉，嘴角抿的笔直，垂在身侧的手也紧握着。

慕知知不依不饶：“你明明就是爱我的，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如果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请假陪我去边疆？”

她眼里含着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嘴里恶毒的话却一句句往外吐：“反正现在林若锦也死了，没人能做我们在一起的绊脚石。”

“而且我是你的福星不是吗？要不是我让你陪我去边疆，你就会和那群搜救队员一样死于非命……”

“够了！”

秦牧阳厉声打断，漠然的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慕知知，我不爱你，请你离开。”

他说完这句，抬眸就看见不远处的王母。

王母浑身颤抖，眼里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她听了一耳朵，只明白一件事——秦牧阳身为队长，在灾情发生时请假外出。

秦牧阳见过王母一面。

上次王生朗和她打视频，他还和这个老太太打过招呼。

他绕过慕知知上前，想搀扶她去搜救站。

不料王母却猛的甩开秦牧阳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你为什么没参加这次救火？”

秦牧阳身体一僵，唇角颤了颤，却说不出任何话。

见他不说话，王母眼里的恨意更加浓烈：“为什么不回答？你不是队长吗？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儿子吗？”

秦牧阳沉默，眼神一点点变的空洞。

见状，王母忍不住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质问：“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牧阳整洁的制服上顿时布满褶皱。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到像是锯齿在磋磨。

“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不想听这些！”

王母泪流满面的说着，接着抬起手，狠狠朝着秦牧阳的脸上扇去——

第14章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搜救站门口响起。

秦牧阳不躲不闪，苍白冷峻的脸上很快浮上了鲜红的五根指痕。

王母掌心发麻，眼里的泪接连不断：“你还我儿子，我只剩下我儿子了啊……”

秦牧阳双眼猩红，手垂在声侧紧握成拳。

不远处的慕知知刚忙上前来，心疼的去摸秦牧阳脸上的红肿。

秦牧阳漠然别过头，薄凉的嘴里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

“滚。”

慕知知的手颤了颤，一双杏眼中满是落寞：“牧阳……那些事情都不能怪你，而且你又不知情……”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

秦牧阳额上青筋暴起，已经不耐至极。

慕知知被他的暴戾的模样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深深看了眼秦牧阳后离开。

秦牧阳深吸气，压了压胸腔里的情绪，上前去扶王母。

“您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先进去吧，王生朗等您很久了。”

王母一双眼早就哭的红肿不堪，看路都费劲。6

秦牧阳扶着她，一步步走到风雨操场的红旗下。

那里摆着的十三盒骨灰，如一顶顶沉重的阴云压在所有人心头。

王母一眼就看见了王生朗的骨灰盒，抱着他的照片哭得几乎快要昏厥。

搜救站的队员听了，又纷纷泪目。

秦牧阳站在不远处看着，眼一点点红了又淡下去。

他不能掉眼泪，也不能逃避。

除了王母，还有剩下二十一位队员的亲属要接待。

如果他都撑不住了，那这些事情，又由谁来处理？

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一个又一个接待了队员的亲属，挨了一顿又一顿的指责。

所有人都在问：“事故发生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秦牧阳无法回答，他比所有人都要憎恨当时做出决定的自己，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陪着慕知知去边疆。

“你知道我儿子有多崇拜你吗？他说你在火场里救了好多人，你为什么没能救下他！？”

秦牧阳被问的脑子嗡嗡作响。

周围其他的搜救队员跟牺牲的队员家属解释：“队长当时有事……”

“队长也不能未卜先知，您们先冷静冷静。”

没人冷静，没人能在失去至亲后冷静。

秦牧阳拍了拍队员的肩膀：“让他们发泄情绪吧，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队员们的嘴唇张了又合上，化作无尽的沉默……

下午，日落西山。

队员亲属都陆陆续续离开，秦牧阳在附近给他们定了酒店，又安排队员们一定要把他们送进酒店里。

最后，只剩他独自一个人看着这空荡的操场。

风吹起秦牧阳的制服，把他的悲伤拉的又远又长，连绵不绝。

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正打算拿出来抽时，耳边却回响起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抽烟对肺不好。”

秦牧阳动作一顿，浑身的血液在此刻骤然凝结，眼眶慢慢湿润，水汽蔓延浸红他的双眼。

他一点点回过头，看见林若锦就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防火服，言笑晏晏，像是从没离开过——

第15章

“别抽烟，对肺不好。”

林若锦又说了一遍，声音清清楚楚的传经秦牧阳的耳朵里。

不是幻听，是真的。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灵魂。

秦牧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下一秒，他手里的烟掉在地上，整个人快的像是一阵风，猛的冲到林若锦面前，狠狠抱着她。

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消失，秦牧阳只能听见看见林若锦。

林若锦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轻的像是能被风吹走：“别自责，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意外。”

谁也没想到物流长里有易燃易爆物品。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一场爆炸，会把物流厂炸为平地，把他们都炸的尸骨无存，连灰都没剩下……

秦牧阳的泪却一滴滴顺着眼角滴落在地，喉间更是哽的说不出话。

“真的，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只是有些遗憾，第一次和大家一起进火场，竟然……”

林若锦的清冷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惆怅。

“你应该怪我，如果我在，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4

秦牧阳的声音又低又哑，粗糙的像是海滩边的沙砾：“要是我没有和慕知知去边疆……”

气氛陡然沉了下来。

林若锦扯了扯唇角，没有再开口。

风雨操场陡然安静下来，只有树梢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和秦牧阳的泪砸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呼声。

“儿子，你在做什么？”是秦母。

秦牧阳回过头，一双丹凤眼又红又肿：“在和若锦说话。”

秦母瞳孔一缩，脸色骤变：“林若锦……不是说她已经牺牲了吗？”

“刚刚新闻还播报了，难道是假的？她在哪儿？”

她四处张望，寻找林若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