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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红的嘴唇抽动了几下。

　　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公主把我们送到王府，车都没下，赌气走了。

　　看着马车，我颇多感慨。

　　“想不到就算是天家儿女，也有得不到的东西。看来人果真是生而平等，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谢承瑛早进府里去了，或许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

　　我追上去问谢承瑛：“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都告诉公主殿下，或许她有办法能帮我们呢？”6

　　“她？”谢承瑛语气轻蔑，“她能管好她自己就不错了。”

　　第二天，是秦敏入赘程府的日子。

　　因为前一天的事惹得谢承瑛有点生气了。

　　谢承瑛说，这事儿搞不好就是程家在后面推波助澜，要不然我爹娘那样的小生意人，才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就连王府都敢得罪呢。

　　况且若不是程家在后头，什么人没得官府同意，能在京城四处张贴寻人启事呢。

　　谢承瑛怒气未平，思虑再三，觉得一味躲避肯定是不行的。

　　日后局面只会越来越被动。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我嗫嚅道。

　　“说什么抱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今日程家办喜事，咱们也去讨口酒喝。顺便去探一探程怀远那个老狐狸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咋舌，谢承瑛竟然想带我去程家参加喜宴。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谢承瑛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哈哈一笑：“别怕，我能带你去，就会把你好好地带回来，你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你只管叫我好看。”

　　他说话总是这样叫人无来由地有安全感。

　　轻落替我换了衣服，还给我化了妆。

　　眉心的花钿，却选了半天也不知哪个更好看。

　　轻落回头叫道：“小王爷，不如你来帮姑娘选一个吧？你看是这个梅花的好看，还是这个桃花的好看？”

　　“我来看看。”谢承瑛已经行过冠礼了，长长的头发在头顶归拢，用冠带束好，齐整，一丝不苟。

　　他低下身子来凑近看，因为距离近，我能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味。

　　“桃花吧。”

　　“可人家说，桃花过于轻薄。”

　　谢承瑛不赞同道：“你这丫头知道什么，桃花最是忠贞，岂不闻桃花夫人的故事？桃花夫人亡国破家后被楚王收入后宫，为了保护丈夫，她不能寻死，只能委身楚王。楚王对她极好，极尽宠爱，可是她在楚宫好几年，一句话都不曾说。后世就有诗人写过，‘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这还不够忠贞吗？轻薄不轻薄，都是那些古板的夫子和一些不入流的文人说的，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这一番话，叫我不觉侧目。

　　谢承瑛挑眉：“你这么呆呆地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第14章

　　程家很热闹。

　　程府前门铺着偌大的红毯，前来送礼的达官贵人的车马不计其数。

　　程家的下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但忙而不乱，看得出真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富贵簪缨之家的气派了。

　　谢承瑛带着我到程府门口，远远就有人迎了上来，客气又得体。

　　“想不到小王爷亲自来了，我们老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谢承瑛的贴身小厮送上礼单，程家的人看过后，更热情。

　　“哎呀，小王爷里面请里面请。”

　　我戴着面纱跟在谢承瑛身旁。

　　进去的时候程家人只当是谢承瑛带来的什么红颜知己，赔着笑脸提醒我：“姑娘小心门槛，小心小心。”

　　进去了才发现又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

　　院子里摆着宾客的贺礼，还有程家的嫁妆。

　　堆在那里像几座小山。

　　我为这些官员的富有而惊讶，也为他们彼此之间交往的大胆而心惊。3

　　“看吧，程家哪里是你想的那样，分明也是个虎狼窝。”

　　谢承瑛在我耳边低声道，“等会儿别害怕，有我护着你。”

　　因是入赘，新娘倒免去了诸多麻烦。

　　可有好事者，居然喊着要新郎跳火盆。

　　秦敏穿着精致得体的喜服，顶着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随众人一起嬉闹，丝毫没有赘婿的窘迫或是被取笑的不悦。

　　一切前奏都过去后，新郎新娘终于拜了天地。

　　谢承瑛因为身份尊贵，程家还专门给他留了座。

　　我本是站在一旁的，谢承瑛却亲手为我拉开旁边的凳子示意我也坐下。

　　我略显局促，他却淡淡一笑。

　　一对新人被送进了新房之后，程怀远带着夫人来谢客。

　　到了谢承瑛面前，程怀远客气道：“听说小王爷今日带了女客来，不知是哪个楼里的花魁娘子，可否让大家也见一见小王爷这位红颜知己？”

　　谢承瑛摆手道：“程大人错了，我这位朋友可不是什么花魁娘子，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只不过近来受了点迫害。”

　　谢承瑛伸出手要掀我的面纱。

　　我惊慌，他冲我点点头，叫我放心。

　　面纱之下的脸，叫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是谁，怎么跟秦相公长得一样的脸？”

　　“一样，又不大一样。秦相公似乎精致些，这女子更多几分英气……不过大体上还是差不多。”

　　“我曾听说秦相公有个孪生妹妹，不会就是这女子吧？”

　　“可我听说，秦相公的孪生妹妹，跟人私奔后被男子抛弃，已经想不开寻了短见啊。”

　　……

　　宾客议论纷纷。

　　程怀远大人却还是保持着微笑。

　　“小王爷这位知己，跟小婿还有几分相似，真是有缘。”

　　谢承瑛步步紧逼：“程大人说什么呢，程大人可不要年迈老花，看错了人……哦对了，还有一事，昨日小王带着我这位好友上东门外的糖水铺子想去喝一碗糖水，却碰到有人在大街上张贴告示，告示的内容嘛，不过是百姓寻人，但本朝律令，百姓是不得私下张贴告示的……府尹是程大人的门人，还要烦程大人下次见到他跟他说一声。”

　　我问谢承瑛：“这会儿就跟程家撕破脸，会不会不合适？”

第15章

　　“没什么不合适的，人都是这样，你越软弱，他越得劲，你偶尔要让对方明白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凡事不要逼人太甚。”

　　我明白谢承瑛有自己的想法。

　　从程府出来，谢承瑛带我去见了丞相。

　　丞相大人宋淮安年纪不大，约莫四十出头。

　　我诧异道：“这么年轻就做了丞相了……”

　　谢承瑛告诉我，宋家和皇家刘氏往上几代都是姻亲，极受皇室的重视。

　　且宋淮安颇有才名，又擅长理财，为皇室解决了多次国库紧缺造成的财政危机。

　　宋淮安的父亲死后，皇上就提拔他做了副丞相。

　　过了几年，黄河大患，宋淮安亲自上阵去筑堤，立下不世之功，皇上排除众议，封他做了丞相。

　　我钦佩得不得了。

　　谢承瑛又将我的事告诉了宋大人。6

　　宋大人审慎地看着我，思考了许久。

　　“你既知道替考是杀头的大罪，为什么不一早检举你的爹娘和兄长，要等到如今才来找我呢？你又为何要去做这件事，进了考场，你也可以交白卷的。”

　　我苦笑：“大人此言，叫民女不知说什么好。求生是人的本能，爹娘当初威胁我，我不得已去了考场，进入考场之后，我更怕被发现，不仅自己要死，九族之内，无人能幸免，所以我并不敢交白卷。若大人要怪我贪生怕死，我也没的狡辩的，只是就算死，如今我也只想死在官府的铡刀下，就算是为我自己犯的错……我不想死在小人的算计之下，叫此事从此死无对证，小人得志，而我自己却命丧黄泉。”

　　我的话说的实在，姿态也放得低。

　　宋淮安大概也觉得自己那么说话不合适，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谢承瑛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不用太激动。

　　许久，宋淮安摸了摸他的胡须：“你既然主动来找到我，我也不能辜负了你，我会好好想想，毕竟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影响到朝廷的稳定。但在我想出办法之前，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多谢大人。”

　　离开丞相府，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我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口。

　　这几个月以来，不管见谁，住在哪里，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爹娘不爱我，我为之伤心。

　　哥哥恩将仇报，我既气愤又心寒。

　　谢承瑛虽然出于道义待我极好，我又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影响了他和无忧公主的感情。

　　就连王府那些人，对我虽然很客气，我总觉得他们在背后会议论我。

　　一个女子，不清不楚地住在王府这么久，说出去，对女子的名声终究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