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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成这样，修复是不可能了，只能看看哪些扇面还完好，把里面信息提出来。”

　　“行，能提多少是多少。”亓清道。

　　她一直盯着技术人员操作，数据零零碎碎读取出来后，她将数据打包输入手环，没让技术人员多看一眼，便删除干净，磁盘碎片也带走了。

　　回到自己的宿舍，她拉上窗帘，关上灯，打开手环投幕。

　　虽然数据转译出的文字都是零碎字句，但拼凑在一起，还是能大致还原出意思。

　　这是一封十几年前举报“知行团”进行非法实验的举报信。

　　当年保守派政府对“知行团”进行围捕屠杀时，亓清年纪还小，只知道他们诬陷“知行团”针对蜂族所做的一系列研究是非法实验，但各中细节，所知不多。

　　照这封举报信的零碎内容来看，当年，是有“知行团”内部人员向保守派政府告密，才引发了后来的调查和围剿。

　　这封信中，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亓清父母所做研究的否定、谴责，而信的末尾，落款一行写着几十个联名举报人的姓名。

　　其中领头人的姓名已经损毁，但紧随其后的那些举报人，亓清非常清楚，就是现在跟在肖怀礼身边、建设着“桃源”的那些“知行团”前成员。

　　肖怀礼告诉亓清，他们都是当年的幸存者，亓清从未深思过为什么他们能幸存，以及为什么肖怀礼能在保守派政府的恐怖围捕下，护住自己和奶奶不受诛连。

　　盯着那行人名盯了很久，亓清突然冲进洗手间，扑到马桶边一直呕吐，吐到胃里酸水都吐尽了。

　　她瘫软地倒在冰冷地板上，怔怔盯着吊顶，整个人是麻木的。

　　少年时期，肖怀礼教导自己时的音容笑貌，不久前，肖怀礼对自己的开导，零零总总，轮番在脑内闪回，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三天后，深夜，桃源峡谷。

　　肖怀礼在田间查看完新培育的农作物的生长情况，拖着疲惫的脚步，往tຊ自己的住处走。

　　她的住处距离田间有一段路，几个种庄稼的工蜂说要用翼兽送她回去，她摆摆手，说没事，翼兽动静太大，夜深了扰民，路不远，自己走走就到。

　　经过一处林间小道时，她实在走得有些累了，便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

　　真美啊，她心想，又闭上眼，感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微风吹过树梢，枝叶轻晃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夜晚清晰入耳，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馨香。

　　然而下一秒，她猝然睁眼，瞳孔骤缩，全身僵直，因为她感到后脑勺上抵上了一支枪。

　　“老师。”亓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然后再无动作。

　　肖怀礼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接着慢慢恢复平静，最后眼眶湿润了。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道。

　　亓清握枪的手剧烈颤抖：“你早知道我有一天会要杀你？你早知道？！！！”

　　曾经有那么一时半刻，她抱过一丝幻想，幻想举报信上署名的那个领头人不是肖怀礼，可现在，老师简单的一句话，让她连骗自己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连我和奶奶一起举报了，让我彻彻底底地恨你？你为什么要救我？要庇护我？你……你……你是愧疚么！良心不安么！！

　　几百号人啊，几百号人，他们是过去跟你一起共事的同僚啊，甚至把你当挚友看待啊，你就这么出卖他们？为什么！他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得到什么了？保守派政府也没重用你吧？

　　啊，对了，怪不得革新派掌权不久你就躲到喀帕星来了……是我天真了，费易安也天真了，还以为老师你是淡迫名利要做闲云野鹤，其实你是怕革新派找你算账吧？？”

　　亓清口不择言，一股脑发泄情绪似地怒吼，直吼到气喘吁吁、痛哭流涕。

　　肖怀礼任凭她吼骂，不还一嘴，只微微仰头，又看向星辰。

　　“老师，你告诉我……”亓清哭到快窒息，哽咽着说，“你当初拦着我，不让我加入革新派，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怕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暴露？！”

　　肖怀礼缓缓转身，用异常平静的语调道：“清清，我为你做过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想要好好护住你。

　　我对你是有愧疚，当年你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却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但我对你父母，还有‘知行团’的那几百号人，并没有愧疚。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直视亓清，目光坚定，没丝毫闪躲，坦荡到逼人。

　　这目光刺到了亓清。

　　明明被揭穿面目的是肖怀礼，可亓清却非常怪异地心中生出畏缩。

　　肖怀礼眼神中透出的“问心无愧”，像一根锥刺，插进了亓清自小对父母的坚实信仰中。

　　肖怀礼倘若真的无愧，那难道是父母……

　　长久以来，深埋在亓清心底的一些怀疑悄然放大，仿佛冰面裂纹不断蔓延。

　　“不……不……你说什么？”她后退了两步，摇头。

　　肖怀礼向她走近两步：“清清，你铲除‘正启会’时，是不是在‘正启会’地底发现了当年‘知行团’的研究基地？是不是发现，瑞克公司，也就是‘侍蜂人’组织的核心技术公司，他们的标志，和当年‘知行团’的一模一样，都是四芒星？”

　　肖怀礼顿了顿：“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冰面裂纹豁然扩大，那潜伏在冰面之下的东西，亓清一直不敢去深究的东西，终于慢慢浮出真容。

　　亓清再向后退，步履不稳，下意识躲开肖怀礼的视线：“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清清，你小时候，曾经有很多次我都想向你坦白一切，但后来看着你长大，又侥幸地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样在你心里，父母永远都是完美的榜样。”

　　亓清还是摇头，片刻后忽然定住，直直瞪着肖怀礼，咬牙低吼：“我不相信！”

　　肖怀礼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终是坚定下来：“你已经猜到了吧？既然已经猜到，你我，就再没法逃避了。”

　　亓清觉得喉头发堵，急促地小口抽气。

　　肖怀礼长叹一声：“如今‘侍蜂人’组织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宗旨信念，什么颠覆联邦社会，什么以人类的血肉为基础，其实，全部都沿袭自当年的‘知行团’。

　　也就是说，一开始想要将蜂族架上神坛、借此颠覆人类社会的，正是你父母带领的研究团队。”

　　亓清浑身战栗。

　　而肖怀礼的视线则越过她，望向远方。

　　远处密林深处的黑暗吞噬了肖怀礼的目光，她恍惚觉得那黑暗蔓延了过来，将她再度拖入十几年前的泥沼深渊。

　　“当年‘知行团’随军赴喀帕星，在一个海底矿洞中，发现了一种很类似蜂族的远古生物的尸骸，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已经死了上万年的尸骸仍有部分组织细胞具有活性，残留着MT力场。

　　这种人死了，部分组织细胞仍具有活性，能一直延续下来的，“海拉细胞”就是个例子。

　　因为喀帕星条件有限，我们便将这些尸骸转移到了地球基地进行研究。

　　如今你们驻防军研究所分析不出MT力场的详细信息，那是因为‘知行团’覆灭后，一些研究技术被彻底封锁。其实早在十几年前，‘知行团’就有细致解读MT力场的手段。

　　通过分析远古生物残留的MT力场，以及活性细胞，我们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至极的真相。也就是从那时起，‘知行团’内部开始分裂，你父母和我，开始走向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肖怀礼收回视线，忽然转了个话题，问亓清：“你可知道程恩则，也就是‘侍蜂人’的总领，最近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什么研究课题吗？他现在可是十分频繁地在电视网络上宣传自己的理念啊。”

　　亓清愣住了。

　　程恩则最近在宣传什么理念？肖怀礼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亓清平日里对科研的事情关心不多，但听肖怀礼这样一提，倏忽间，一幅记忆中的画面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