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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景惠躬身上前，语带询问：“锦美人那儿送来了几张大字，说是您吩咐给锦美人的功课，您可要看看？”
“拿过来吧。”
景惠从书橱里将东西取出，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秦峥身前。
秦峥一页页翻，看到最后一页时，嗤笑了一声：
“这写得都是什么！”
不是说学他的字体吗？他不是给她写了字帖吗？就学成这个样子？
他的字哪儿有这么丑！
景惠打量着他的脸色比之前有所缓和，小心开口：
“您的字哪儿是那么好学的？锦美人想来已经用了心了，只是这才第一日呢，总该循序渐进才是。”
秦峥又轻笑了一声，吩咐道：
“去钟粹宫传话，跟锦美人说，习字的时候要用心再用心，莫要糟蹋了朕的字。”
御前近侍领了命，正要出去，却被秦峥叫住：
“等等，还是朕亲自去吧，她自个儿看着帖子摹，只怕是品不出字中真意。”
走到殿门处时，却又改了主意：
“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去永宁宫吧，朕有些日子没见徽和了。”
徽和帝姬，帝之第二女，丽昭容所出。
···
次日，凤仪宫。
今日的请安倒很是顺遂，无人生事。
请安结束后，皇后带着人回了后殿。
旁的妃嫔，则是从贵妃开始，按照位份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离开。
淑妃之后，按道理来说便是九嫔之首的乔昭仪了。
乔昭仪还没动，偏偏丽昭容先起了身。
她倒也没急着往殿外走，而是踱步到了筠贵嫔身前：
“筠妹妹这小脸儿怎么这么苍白？莫不是染了病？”
筠贵嫔抬起头来，声音略有些喑哑：
“昨晚没睡好罢了，劳昭容娘娘费心了。”
“妹妹怕不是被吓到了吧。”
丽昭容以手掩唇，笑意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这也难怪，妹妹一向身娇体弱，身边儿的近侍被陛下杖毙了，可不得吓得一夜都睡不着。”
筠贵嫔深深看了她一眼，竟毫不动气，又是冷冷淡淡的一句：
“劳昭容娘娘费心关怀了。”
丽昭容挑了挑眉，这李婉儿，是当真被打击到了？半点儿心气儿都没了？
心里这样想，她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容情：
“妹妹是从行宫里来的，对这皇宫里的规矩，知道的只怕不够详尽。
我好心，告诉妹妹一句话——这宫里的奴才们啊，办错了事，说错了话，被拖出去打死的不在少数。
妹妹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妹妹若还是怕，不妨管教严格一些，莫要让长春宫里的人再犯错。否则再有下次，被拖出去打死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话说到最后，丽昭容已是杀机毕现。
这话，哪儿是好心告诉筠贵嫔要严格管教手底下的奴才，分明是在对筠贵嫔说，你以为你和昨日被杖毙的进宝有何不同吗？
进宝是近侍，你自个儿原先不也只是个行宫里的宫女？
进宝能被杖毙，焉知有朝一日，被杖毙的不会是你筠贵嫔？
这一番话说出来后，殿内肉眼可见得静寂下来。
低位小妃嫔们原本就不敢多嘴，现下更是一个个安静得如同鹌鹑。
乔昭仪素来是个好性儿，先前丽昭容越过了她，直接起身闹了这么一通，倒也不见她恼，反而还站起来打圆场：
“铭儿这两日一直吵着想见三妹妹了，不知妹妹宫中今日可方便？”
丽昭容到底给了她这个面子，视线从筠贵嫔身上收回：
“乔姐姐只管带着二皇子来永宁宫便是，徽和也整日念叨着她二哥哥呢。”
乔昭仪上前，挽了她的手往殿外走，还不忘回头嘱咐筠贵嫔一句：
“我看筠妹妹脸色着实难看，不妨让宫人传了轿辇来吧。”
筠贵嫔起身行礼：
“多谢昭仪娘娘关怀。”
丽昭容嗔了她一句：
“筠贵嫔心里有主意着呢，乔姐姐当心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随着两人相携离开，殿上的氛围到底松散了许多。
裴璎抬起头来，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乔昭仪的背影上。
她若不曾记错的话，乔昭仪原本也是宫女出身？是陛下当年开府时，太后娘娘指给陛下的人事宫女。之后梦熊有兆，诞下了二皇子，这才母凭子贵，一跃成了九嫔之首的昭仪。
今日丽昭容的那番话固然是在戳筠贵嫔的痛处，乔昭仪听在耳中，当真就能毫无芥蒂？
再加上，方才丽昭容起身的时候，可半点儿没在意乔昭仪这个九嫔之首。
而这样的忽视僭越，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乔昭仪的心里，当真就和面上一般，待丽昭容亲亲热热，宛如姐妹？
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心里想着这件事，出了凤仪宫，一路往钟粹宫的路上，裴璎都沉默得很。
“锦美人，锦美人？”
赵御女一连叫了她三四声，才从她将思绪里唤醒。
“哦...是赵御女啊，有什么事吗？”
裴璎的视线落在赵御女身上，莫名的，让她有些心慌：
“闲来无事，我想去美人宫里坐坐，也好相伴着说说话，不知是否过于叨扰了？”
裴璎皱了皱眉，赵御女正以为自己要被拒绝，却见她轻轻颔首：
“那便来吧。”
她想利用赵御女，又想揪出赵御女身后的人，总不好一点儿缝隙都不给赵御女留。
再者说，若没有赵御女的衬托，秦峥怎么会知道她有多单纯善良、多需要保护呢？
···
时间平静无波地往前走，转眼就到了四月初，皇后的生辰。
今年并非皇后的整寿，只是为了体现帝后一心、天家和谐，皇帝还是下旨大办千秋节。
一大早，宫中妃嫔们便一个个按品大妆，到了凤仪宫朝贺献礼。
结束之后，裴璎带了人返回钟粹宫的路上，忽听闻笙一声惊呼：
“呀！小主头上的珠钗怎么少了一支！”
也不怪闻笙大惊小怪，裴璎今日佩戴的一整套头面，都与她的吉服配套，一件也错不得。
“莫慌！”裴璎拉住她的手臂：“想来是落在了凤仪宫里头，或是掉在半路上了，回去找一找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