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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裴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心雨,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陆清棠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温小姐在外求见。”
裴晏珩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温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裴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裴晏珩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裴府门外。
温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裴晏珩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裴晏珩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裴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温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裴晏珩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温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温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
第16章
温玉猛然僵住了,裴晏珩刚对温氏出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可随着裴晏珩越来越强势的手段,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自老太师去后,温氏早已士族凋零,那些念及老太师情分的官员也都想避裴晏珩锋芒,唯恐惹祸上身。
“从前你倚仗温氏多次构陷心雨,我如今不取你性命已是看在老太师的份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裴晏珩将衣摆从温玉手中扯出,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我没有!我没有构陷于她!”
裴晏珩凉薄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虽不发一语,却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温玉颓然坐倒在地,心知已然瞒不过裴晏珩。
“苍梧为了陆清棠要离开我,从此永无归期,你也要为了陆清棠与我恩断义绝,她何德何能!”
多日前卫苍梧与她因陆清棠争执,从此戍边永不归京,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挽留,甚至几欲要对她刀剑相向。
今日裴晏珩也要因为陆清棠与她一刀两断,她终于受不了了,哀声质问。
“为什么?裴晏珩,明明你以前那么爱我!”
“住口!”
裴晏珩眼眶微红,他只要看到温玉,就会想起往日一次次抛下陆清棠的场景,刺痛悔恨不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给温玉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从前是我识人不清,以至于误我所爱,老太师的恩情我已经偿清,所以趁我没有反悔之前,你最好赶紧走,否则……”
“下次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说罢再没有看温玉一眼,转身离去。
回房之后,裴晏珩不肯喝药,也不肯多作休息,几乎是在糟践性命的连轴转。
直到再一次因心中郁结而吐血晕倒,裴晏珩才再一次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首辅大人此番积劳成疾,怕是会落下病根啊,还是得好生静养才是。”
但他心里只有释然,大概从陆清棠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也已然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太轻松,如此才能减轻心中的愧疚。
陆清棠死后的第一年,雪花如飞絮,汴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裴晏珩不过弱冠,却已早生华发,冷淡如玉的脸上少有血色。
此刻跪在宫中御书房内,整个人显得寂寞萧索。
“裴卿,你如此打压温氏,到底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心系国祚?”
皇帝祁琰一把将几份奏疏扔在裴晏珩脚下,带着几分薄怒。
“臣请陛下降罪。”
裴晏珩神情淡淡,一句也不解释,只言请罪。
“裴晏珩,这实在不像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祁琰看着裴晏珩的白发和憔悴苍白的面容不禁叹了口气。
裴晏珩为官多年,已成他的心腹,而温氏早已门阀不再。
去留与否对祁琰来说倒是无足轻重,甚至还解去他一心患。
只是裴晏珩手段太过扎眼,他不得不明面上严厉指责一二。
“朕知你夫人亡故,你心中忧思难忘,但这是非轻重你还是得辨清。”
“朕可以既往不咎,沧州福宁县此次暴雪成灾,便由你去解决,将功折罪。”
裴晏珩淡漠的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曾经他便是在一个被暴雪摧毁的村庄救下的陆清棠。
是以皇帝此番敲打和从轻惩处,他恭声应下。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走出皇宫时,风雪犹未停,裴晏珩看着飞旋而下的雪花出了神。
如果陆清棠还在的话,一定会拉着他的手臂摇摆央求道:“带上我一起吧,我肯定可以帮上忙的,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然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苍凉的背影逐渐隐没入风雪归途中。
第17章
裴晏珩打点好一切准备启程前往沧州时,边关传来了急报。
“乌苏敌袭,英武大将军卫苍梧中箭垂危!”
裴晏珩收到消息时,提笔的手一顿,半晌嗤笑了一声。
“大将军战死沙场,对你来说,倒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真是便宜你了。”
启程的前一日,裴晏珩最后一次来到了那间冰室,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
裴晏珩的病情一直反复,始终不见好,他也不愿调养。
他病容苍白,神情却是十足的温柔眷恋。
“心雨,我要去沧州了,很久不能来看你,你要是什么时候肯原谅我了,能不能……”
“能不能来梦里看看我,我真的很想你。”
裴晏珩眼眶泛红,看着棺中那张一如往昔的脸庞,眼底流露出莫大的凄哀。
“我都快要记不清你的声音了,此去一别,不知归期,你要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裴晏珩才起身拖着冻得僵硬的腿脚缓步离开。
裴晏珩带队日夜行进,由于大雪封山,出于考虑裴晏珩甚至不得不绕了一条远路,在嘉丰县客栈休整了一夜。
“今日再启程,应该不出两日便能到了。”
裴晏珩坐在客栈大堂内,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贫民打扮的身影扑到他身前。
他垂眸,面前赫然是温玉,不禁拧紧了眉。
“温玉?我记得告诉过你,再见必取你性命。”
“裴哥哥,求你救救苍梧!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能失去他!”
温玉失了往日的精致从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声泪俱下。
老太师病故,她没了依靠,温氏又受她牵连至此,遂将她逐出族谱,赶出了温府。
但当她听到卫苍梧在边关性命垂危的消息时,却还是无比牵肠挂肚。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卫苍梧就此殒命。
温玉辗转来到这里,看到裴晏珩的车队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裴晏珩音色冷冷,无视她瞬间煞白的脸色,抬手就要让人轰她出去。
她剧烈挣扎着,双目血红,语意凄厉。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裴晏珩完全不为所动,冷声反问道。
“你三番五次陷害心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谁来救救她呢?”
“我救不了卫苍梧,他自请戍边永不归京时,就已经想好了这条路。”
裴晏珩眉目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艳羡。
“他还是幸运的,至少还能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