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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诧异地看了一眼严清溪，自然是察觉到了严清溪和容真真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但他也不欲多问，转身去找庄杨商量开族谱的事儿去了。

　　程氏昨天还备受冷落，今日就成了话题中心，被许多人围着问她是不是这次就跟大家一起回去，而是直接留在这儿了。

　　“当然得回去，怎么也得收拾几件衣裳过来。”程氏笑得开怀。

　　这条路啊，她算是走对了。

　　众人纷纷称赞程氏了不得，夸得她天花乱坠。

　　陈老太太在一旁却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还不是看在我儿子的面上，要不然真以为凭她自己就能进去呢？”

　　程氏是个嘴甜的，她道：“娘您放心，我以后到了十指绣坊，不是离家宝也近了吗，我能常常去看他不说，而且等我手里有钱了，去跟狱卒打点打点，也能叫他在里面过得舒坦点是不是？”

　　严家宝就是陈老太太的软肋，听见这话，什么不满也都咽下去了。

　　但严清莲咽不下去。

　　她现在还坐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凭什么啊？你说你舅妈那人会干啥？从她嫁给你舅舅就只会吃，天天的那是变着花样的做菜，除了吃我都没见过她下地，不管是种地间苗还是秋收，她就只会往家里一蹲，啥也不干！你要说她会绣花，我也没见过她卖出去过一个帕子，那还不如你呢！”

　　说到这儿，严清莲更觉得自己有道理，说道：“你想想你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你就知道绣帕子卖钱了，一个月不多说，也能卖个几十文吧？你看她，一文钱都挣不到，怎么就也能去十指春风里面跟你一起当绣娘了？”

　　严清莲的心里极度不平衡。

　　她虽然嘴上抱怨着的都是对程氏的不满，但实际上真正让她不满的，是她的亲姐姐严清溪。

　　只是这份不满，她却无法宣之于口。

　　刘春妞道：“舅娘自己争取的，我师傅也看了她的绣品，虽然没什么天赋，但也还行，以后当个丙级绣娘，只要她勤快好学，一年以后，一个帕子也能卖得上百十来文。”

　　“那一个月能绣几个帕子？”严清莲问。

　　“也不能只绣帕子，到时候还有衣裳、屏风之类的大件呢，大件的话都是大家一起分工的，一人一块。”

　　“我就问她一个月下来能挣多少钱？”

　　“我们绣坊现在的丙等绣娘如今一个月，最少的也能有五百文。”

　　严清莲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举动吓得刘春妞都缩了下脖子。

　　“娘！您干嘛？”

　　严清莲低下头，眼底闪着扭曲的光芒：“没事儿。”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她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这层亲戚关系，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良久，严清莲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刘春妞却撇嘴道：“你是严家宝？可真是笑话，他差点把我大姨家害惨了，我大姨还能看他的面子让舅娘过来？分明是我舅娘自己豁出去那张脸自己求来的。”

　　“要我说，你大姨就是糊涂，她就不应该答应程氏。”

　　“为什么？”刘春妞问：“难道就因为我大姨帮了她，没帮你，你就这么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程氏现在长本事了，以后翅膀硬了，能挣钱了，你说她还能愿意跟你舅舅过日子吗？说不定哪天她就把你舅舅踹了，这能是什么好事儿？”

　　严清莲说得理所当然。

　　她甚至觉得自己能考虑到这儿，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除了她替一家子人操心，就没有其他人能考虑这么多，等回了摘云岭，她可一定要把这件事儿的利害关系跟她娘说清楚。

　　最好是把程氏拦住，不让她去。

　　许是，严清莲自己都不会意识到，她之所以生出这样的念头，究竟真是为了严家宝好，还是她自己心有不甘。

第181章 哪有什么女子本贱

　　看着严清莲信誓旦旦的样子，刘春妞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的了解过她娘。

　　她问道：“如果舅娘真的不想跟舅舅过日子了，那也不是舅娘的错，分明就是舅舅他自己没本事。怎么能怪是因为舅娘挣钱多？”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当然怪你舅娘挣钱多，她要是一直像是现在靠着你舅舅、你姥姥养着，她就没有底气甩了你舅舅，只要你大姨不给她翻身的机会，她这辈子还得靠着你舅舅呢，就不会有那么一天。”

　　严清莲哼了一声，继续道：“我看你大姨她根本就不是为了你舅舅好，她是恨急了你舅舅，把他关进大牢里还不够，还要让给程氏撑腰呢。”

　　刘春妞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一眼不眨地望着严清莲，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她看见的只有饱经风霜和劳累形成的皱纹，每一条深深的皱纹里面，填满的都是痛苦、偏见和仇恨。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觉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愤慨。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子本贱，是因为所有人都不肯给女子机会，怕她们长本事，怕她们有能力，更怕她们能自食其力。所有人都只希望女人依附男人活着，到头来，却还要说上一句，女儿都是赔钱货，只有养儿能防老，原来，是这样。”

　　刘春妞想到了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她曾经最恨的是为什么自己要叫刘春妞，而不叫刘胜男。

　　她凭什么就一定要比男孩子差？她想要叫胜男，胜过男孩的意思。

　　可后来，她才知道，她认识的那个叫“胜男”的女孩儿，家里人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寓意并不是说她胜过男孩儿，而是希望“生男”。

　　她姐姐嫁出去的时候，她还小。

　　可姐姐当初痛哭的声音和样子，却至今都让她没有办法忘记。

　　后来，轮到她了。

　　幸好命运眷顾了她一些，她逃出来了。

　　她回头看，自己的娘还在泥潭里挣扎，她想拉她出来。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意识到，哪里有那么容易。

　　往泥潭里灌水倒土的人，也有她娘一个啊！

　　严清莲却开口反驳道：“不、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生了两个女儿，我可从来没觉得你们姐妹俩是赔钱货。”

　　“我说错了吗？”

　　刘春妞仰起头，望向严清莲：“你虽然没有这么说，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哪怕我已经能挣钱了，已经能养你了，可你还是指望着我舅舅，你知道自己不能再生了，所以你就盼望着舅娘生个儿子给你，你以为你瞒着我我就不知道吗？”

　　“我……我……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啊。”

　　严清莲移开目光，说话的声音也多了心虚。

　　刘春妞冷冷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总是要嫁人的，所以呢？”

　　“你嫁去了别人家，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到时候你还能像是现在这样，一个月给我这么多钱了吗？到时候你男人不说？你公婆不说吗？妞儿，娘知道你心里堵着一口气，可娘说得这些也是事实，就算你有孝心，到时候也做不到。”

　　严清莲叹了一口气，她其实不愿意说这些，她们娘俩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在今年缓和了一些，她也终于愿意回家过年了。

　　可话赶话说到了这儿，也是没办法。

　　“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呢？说白了你就是不信我，你宁愿相信我那个啥都不是的舅舅，你也不愿意信我！”

　　刘春妞愤怒地喊了出来，因为委屈，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你总觉得只有男人才能被指望，可你自己看看，我姥姥指望的人到底是谁？是你和我大姨，还是她那个宝贝儿子严家宝！”

　　能被指望的，从来都不应该是性别。

　　可她娘就是不明白。

　　刘春妞泪眼汪汪地望着严清莲，却见她“哎呦”一声，说道：“你舅舅也不是不孝顺，他也想小顺你姥姥，也想能靠着自己把家过好，可他不是运气不好吗，他小时候就总是爱生病，能长到现在这么大也不容易，而且你姥姥身体也硬朗，家里的活儿也用不上他，再说他要是能读书会读书，说不定也是个秀才苗子呢，那也不是他不努力，他就没那个天分，他……”

　　严清莲话还没说完，刘春妞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猛地起身，摔门就走。

　　即使到了现在，即使她推心置腹的和她娘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