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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烨却迟迟没有将燕婉下葬。

　　他来到燕婉身前，将她身上的血污一一擦净，替她换了干净的新衣。

　　玄烨依恋地看着燕婉，彼时她就好似睡着了一般，安然平躺在床榻之上。

　　玄烨薄唇亲启：“阿婉，我们说好要生同衾死同穴的，你要等着朕。”

　　随后，玄烨便命人打造了一副冰棺，将燕婉封存起来。8

　　透过晶莹剔透的冰棺，便能看到燕婉恬静的容颜。

　　冰棺放置在翊坤宫当中，玄烨日日去看。

　　这一日，玄烨晨起时，蓦地想起燕婉亲手做的清粥。

　　几日未食，他心底空落落的，像是被剜去了最重要的一处。

　　玄烨挥挥手招来李德广：“李德广，朕要喝清粥，你去找御膳房做。”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李德广半个时辰后便端了一碗香气扑鼻的白粥上来。

　　看似白粥，却是用高汤吊出来的，鲜香无比。

　　玄烨轻轻嗅了嗅端上来的白粥，不禁蹙眉。

　　他只尝了一口便反手一把将其甩落在地上。

　　碗盏顿时碎裂，白粥四溅一地。

　　李德广连忙跪地：“皇上恕罪，可是这白粥不合皇上口味？奴才立刻让御膳房重做。”

　　玄烨静默片刻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涩声说：“不用了，你退下吧。朕想静静。”

　　这碗御膳房的高汤白粥当然比燕婉的清粥要美味许多，却不是玄烨想要的滋味。

　　那熟悉的味道再也尝不到了。

　　思及此，玄烨心口一窒。

　　心窒带来的痛感越发明显，他不禁捂紧心口。

　　此时，玄烨不由得想起燕婉。

　　想着在她毒发之时，是否像自己此时一般痛苦。

　　不，那样多的血，玄烨想来该是比自己痛苦许多倍。

　　眼前似乎又闪现出燕婉死时的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玄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得，从怀里拿出了那对染血的虎头鞋。

　　他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虎头花纹，仔细看着熟悉的针脚，想来是燕婉亲手绣制的。

　　玄烨拿着虎头鞋来到了翊坤宫。

　　他屏退了宫门前看守的人，一个人来到冰棺面前。

　　棺内的燕婉依旧躺得安详。

　　玄烨薄唇轻启喃喃道：“阿婉……”

　　可是眼前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玄烨失魂落魄地将虎头鞋放在燕婉身旁，紧接着道：“朕竟不知你如此想和朕有个孩子，是朕错了。”

　　他靠着冰棺缓缓坐下，心底升起一丝悲凉。

　　已近不惑的年岁，身边却再无一个知心人。

第14章

　　除却燕婉这个贵妃，后宫中便再也没有贵为妃位的宫女子。

　　如今她已经死了，朝中便有大臣屡次进言上谏玄烨早日纳妃封后。

　　玄烨自是不允。

　　这一日早朝，乾清门下。

　　自燕婉死后，玄烨便总有些恍惚，仿佛她仍在自己身边，只是躲着不见他。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底下跪了一众官员。

　　其中一个大臣大着胆子上奏道：“启禀皇上，后宫空虚，皇上至今没有子嗣，是该选拔妃嫔进宫。”

　　玄烨闻言，眼神一黯，透出冷厉的寒光。

　　见状，那上奏的大臣心下一慌。

　　还是硬着头皮道：“如今皇后自戕，贵妃已薨。皇上再挂念旧人，也要为延绵子嗣着想啊，臣恳求皇上迎新人进宫，充盈后宫。”

　　新旧二字，却刺激到了玄烨的神经。

　　他怒目圆睁，却说不出任何话。

　　玄烨向来珍重的皇位，将来若是无人继承，那他这么多年的谋算全是落了空。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终是点了头。

　　三日后，秀女大选便重新在宫中举行了。

　　玄烨却没出面，指派李德广跟随着太后去挑选了。4

　　如今的太后便是当初玄烨苦求庇护的老太妃。

　　各满蒙的八旗子女在乾清门被采选相看后，样貌品行过关的便会送进宫中筛选下一轮。

　　第二轮由李德广与宫中的掌事嬷嬷李青莲亲自挑选。

　　一排面容姣好的秀女排成四列在御花园中，她们一个个站得笔直，挺着傲人的胸脯，暗暗较量。

　　李德广与李青莲嬷嬷仔细地筛选着，生怕选秀之事办得不妥当。

　　李德广走近一个娇小的秀女蹙眉道：“你这个子矮了些，拉走。”

　　那名秀女下一刻便被侍卫拉扯着离开了。

　　拉走时，口中仍不死心：“李总管，再给我一次机会！”

　　而李青莲则来到一个长相清丽无比的秀女面前，满意开口道。

　　“你倒是长得端正漂亮，身姿也好，来说句话来听听。”

　　那名漂亮秀女一开口便露了怯，嗓音低沉微哑实在不太悦耳。

　　“李嬷嬷，我，我是……”

　　李青莲忙打断道：“够了，可惜了这好样貌，走吧。”

　　话音一落，她也被拉了下去。

　　一一考察过后。

　　身姿才情皆过关的秀女最后便只剩下十二名。

　　紧接着，这十二名秀女便送到了太后宫中考察礼仪品性。

　　太后常年礼佛，久居深宫，最喜清净。

　　她挑选过后便只剩下些五个性子看似文静的秀女。

　　从太后宫中出来，五个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到了选秀的最后一关。

　　五位秀女便被各自的教养嬷嬷带回各自的住处，等待皇上临幸。

　　每个人都希冀着玄烨会第一个临幸自己。

　　可是第一夜，秀女们的心愿便通通落了空。

　　原来当夜，五人各自的画像被李德广带到玄烨面前。

　　玄烨却兴味阑珊，没有展开画卷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妃嫔。

　　他冷声道：“李德广，今日朕累了。”

　　李德广闻言一怔，往日里玄烨说自己累了便是要休憩，可是今日是选秀，皇上必当是要临幸一位秀女的。

　　李德广脸颊两侧冷汗涔涔，不知该做何言。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皇上是要在何处休憩？奴才好去安排。”

　　玄烨面无表情道。

　　“翊坤宫。”

第15章

　　李德广不明所以，明明贵妃娘娘已经死了，皇上为何还要日日去翊坤宫。

　　即便是宠幸燕婉，而念念不忘，深情依旧。

　　李德广亦是不解。

　　毕竟过往那些死去的妃嫔，哪个不是玄烨宠爱有加，也不见得谁死后，玄烨对哪个妃嫔像如今般痴心。

　　玄烨说完自己要去翊坤宫后便让李德广退下了。

　　他一个人来到翊坤宫看着熟悉的摆设。

　　旧时情景犹在，可斯人已逝，不免鼻酸。

　　玄烨轻轻地打开冰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燕婉的脸颊。

　　却只触碰到一阵冰凉。

　　时光眷顾燕婉，三十四岁的她依旧有着美艳的容颜，可是眼角却已经蔓延出细纹。

　　看着那历经岁月打磨的脸颊依旧透出几分清丽，玄烨蓦地想起自己和燕婉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

　　那时的玄烨心中只有复仇，只有无尽的怨恨和阴暗的筹谋。

　　他怨恨无情的老皇帝，憎恨不公的世道，仇怨自己不堪的命运。

　　玄烨将三人娶进王爷府，却不打算付之以爱。

　　他只是贪图她们身后的势力和兵马，玄烨只想同三人虚与委蛇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在他第一眼看到燕婉时，却有一瞬的失神。2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生有撼人心魄的昳丽容颜。她眼底带着一汪秋水，眼眸永远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她轻启唇瓣，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