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的小镇散文
一
三十日的小镇!
下雨了!
我不禁有些好笑,站在雨中,听了雨水滴答下落,落在地上,打在树叶上,滑落成水珠,溅起水泡,也流做泪两行。
我只是穿了件单衣,趿了托鞋,远远地看着,静静地立着,这落下的雨水不知会有多少,悄悄地躲过发丝,汇流而下,顺了眉毛,延了睫毛,滑入眼中,淌过鼻翼,流入口中,淡淡的苦涩涌上心头,模糊着视野,我知道这是泪。
在过去的岁月里,我喜欢了这样的日子,灰蒙的天空,轻轻的杨柳,寂寥的街市,三朵五朵花样的伞,还有娉婷而逝的女子,纵使不有蔫然一笑的回首,也足以让我享受这雨季,天色雨微蒙的雨季。
像一种奢望,一种隐痛,每每于雨落花碎记起,你便是我人生期望的雨季。
那又是怎样子的一种奢望,一种隐痛?
滴水檐上汇聚的雨滴已成一条直线,整齐有序地下落,没有断层,没有污浊,清晰的像山涧飞泄的清瀑。
我蹲下身子,伸了双手,那滴下的雨水便也击打在手心,冰冰的,凉凉的,痒痒的,没多久又顺了指尖快速滑落,流向那片水泥小路,积成一汪水洼。
二
有同事见我这样不觉好笑,隔了窗户比作笑脸,那笑脸又被滴水檐落下的雨水切割为几条粗糙的平面,有了耳朵,有了半拉眼睛和一张因笑而扭曲了的嘴巴。
这样的雨是不会有几个人喜欢的,也便谈不上雨中的邂逅。
长长的水泥小路于遥远处堵上了大门,一把铁锁将小路,封在了尽头,那透着雨雾的栅栏将几方土石变做掩体,雨水落下,便有些欢喜的草儿冒了出来。也许雨水只属于未知世界的它们,可它们又怎么会知阳光的日子也将是它们末日的归去。
躺在床上,却无心睡眠。
熬了整整一夜,又擦了一上午的车,是感觉有些困,匆匆地吃过午饭便有些想一头扎进被窝睡个实在。
没有降下窗帘的宿舍看得清晰远方的山,起伏汹涌的湿气缠绕着山体,渐渐逼视着眼前的树木,一棵有着几十圈年轮树龄的垂柳,浅绿的树叶透着新绿,完全不是前几日的模样。
前几日在女儿的嘱咐下,我看上了这树上的柳枝,选了最鲜活的一枝折了,弯做圈状欲装入背包带回家中,女儿用做新苗会栽于草坪。
不肯屈服的柳枝抖落了缕缕灰絮,幽怨地蜷于我的包中,而我的手上也像玩过泥巴一般布满了土色。
拿了电话,想要打给妻,看看家那一方是否有雨飘过,却没打出,怕影响了熟睡的同事,怕影响了他的好梦。
上了,好歹看到妻在线,显示忙碌。轻轻的发了,你在吗?那里下雨了吗?
像是应了心有灵犀,心电感应的速率让妻快速回复着,没有,我在收拾屋子。
那女儿呢?
你可是忘了?女儿是去与同学过生日的……
其实又怎么能忘记,女儿几日前便在我们面前约了假,去给同学祝贺生日!而我只是想要听听那一株折回家的树枝可曾发出新芽!这样的雨水它肯定会欢喜的不知要长出多少绿芽呢!
三
一向习惯了清静,面对呼噜响彻天的同事竟辗转难以入眠。
隐隐的雨滴落于屋顶的叭嗒声伴了树叶上因失衡而落下的水珠,仿佛那声音来自树叶与雨滴的嬉戏。
在小院后方突起的山丘处,几棵新栽的槐树静静地立着,而那愧树下方分明的就是家族式的墓地,二三十个墓穴在牵址后变开始无人问津,往年的这个时节总会见到三三两两的人乘了车,摆了供品,上了香火,而今?我不知逝者是否也曾有家的归属感,这样子老老少少几代人,几十口居住了那么多年就这样子搬走了,而他们对家的依恋是否也会寄托于晚辈?
大约他们是不会来的,在祈福祖宗庇佑的时刻,往往心无旁骛,像个虔诚的信徒,而福已至,又将祖宗家训遗忘脑后。
我不太信迷信,但那被迁的墓穴上方新栽的两棵新槐树,又不得不让我想起古时候仇人相恨,在对方死后,故意在其坟头栽种槐树,取其“木”与“鬼”,意为钉下木桩将鬼拴住让其永不超生,真是恶毒之极,这是古代也是仇家,而那荫佑现代人的祖宗既已被请走,干吗又要钉下木桩?
我去扫过几次墓,有两次是给已逝的老丈人与丈母娘,另一次则是在兰州上学,给表妹的外婆。
表妹的外婆遗骨安放于华林山,几个姐弟在清明前相约了前去祭奠老人家……上山的路被四月的雨雪搞的泥泞不堪,为了赶在中午前到达陵园,舅舅与舅妈顾不了许多,挤在抢的士的行列,将我与妹妹推进后排座,拎了沉重的祭祀用品,待要开前门时才发现被别人占了,飞落的雪花夹杂着冰晶尽可能地将寒冷抛出,祭拜的路上排出了长龙,直踩的得地面如稀泥般。
持了各色心情的祭奠者在陵园所播放的哀乐中跪拜烧香送纸货,整个陵园弥漫了蓝色的轻烟,飞舞着燃烬的纸灰,盘旋了,飘向远方,将生者的思念与祝福带向遥远的异界。
因为舅舅他们要行些礼仪,我就有机会去观察那各色祭奠者。
离我们不远的一处祭拜者至今让我印象颇深,那是一对兄妹,所拜者从墓碑上看出是他们的父母,兄妹摆放完祭品,在陵园广播的集中安排的跪拜音乐之后竟未曾起来,一直将头附在贴在地上的手上,直到我们离去,而这些集中活动后多数祭拜者按当地风俗都已喝起了酒,吃起了所带饭食。
四
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在傍晚时分看着天色敞亮了许多,便满心欢喜地以为雨就此会住了。
几位同事有些惋惜,春雨贵如油!这么好的雨水怎么不多下些?
他们的惋惜大可理解,在立春时节,大伙利用休班时间将小院靠东的地方进行了开挖与平整,算是收拾出了几方地,撒下了油菜、苜蓿、小葱、几样萝卜还有叫不上名的种子,苜蓿用做兔子的食草,那些萝卜与青菜一方面可以供了日常伙食补给,也可用于小院绿化。
开完小院,平整土地,撒下种子时我恰好休工休假在家,想来是有些遗憾的。
接了班,雨便有些要停的意思,走在小院,若非伸手或仰面肯定是不会感觉到雨滴的下落,春雨过后,空气涤荡一新,尽管天气依然阴沉,潮润的泥土混合着只有春天才有的青草香还是充斥着鼻吸。
启机,试验过后,接到通知,暂且无事,停机等候。
大概心灵的感应吧,难得的在我这一班的夜班无事,尤其近些日子,休完工休,心中本来记挂着家中,期望着班中能轻松些,回家好照顾下病中的妻子,却无奈每于夜班总是接完班到下班没有的眨眼工夫,而要命的是其他班的同事却几乎没事不用出库。
好在有同事安慰,这样子上班辛苦点,可踏实!我理解他的意思,曾经零八年金融危机,受全球经济走低的影响,我所在站附近的厂矿也挣扎在生死线上,工厂停产,产品不出,运输减少,大有拉闸断电的势头,企业不养闲人,局里果断决定将两台车合并为一台,眼看着有六个人就没了工作。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这场危机就过去了,厂矿恢复生产,那受了影响的六个人也再次上车,而这事留给大家的印象却极深。
闲来无事,拿了今年的干部添乘检查本,打开竟吃一惊,原来四本指导册的名姓都用笔填写的,而这几本却在姓名一处贴上了打印了黑框的名姓,下面清晰地标注着时间:2014年1月1日。
大概填写者本无恶意,只是图方便整洁,才将个人名姓做了明示框注。
记得这个黑框用于书本上叫做“示亡号”,意即已故去,但我还是不相信,拿了手机打开百度进行搜索,书本中将人名用黑框圈了是何意?
瞬间几百条链接,随便打开一条:表示该人已故去,这个符号叫“示亡号”,通常出于需要也会在下方标注已故时间*年*月*日。
2014年1月1日,已过去89天,黑色的示亡符,难不成这几个鲜活的生命已被死亡?
我相信死与生是自然法则,也是生命的两种存续形式,而这合上指导册的那刻窗外又下起了雨,整个世界又弥漫于黑色的雨雾中。